第52章 在全縣官員瞠目結舌中升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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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察院
在交通局辦公室,曾昭強把朱兵叫到辦公室,陰沉著臉。
朱兵憤怒地道:“有些人為了當官,無所不為,太可恥了,我認為他們是想從高建那裏打開缺口。”
曾昭強是交通局長,在今年縣鄉同時換屆中,是副縣長的熱門候選人。另一位熱門人物是農委蔣守文主任,而蔣守文與檢察院金檢察長是郎舅關係。
“高建這人手伸得太長,這一次是咎由自取,應該給他一點教訓。”
曾昭強從內心深處對這個財務科長並不滿意,可是高建是沙州市交通局副局長劉林義的心腹。劉林義是益楊縣前任交通局長,出任副縣長以後,又調任沙州交通局副局長。由於這一層關係,曾昭強就一直沒有換掉高建。也由於這一層關係,曾昭強很多事情都繞開了高建,沒有把柄落在高建手中。
“不知侯衛東這人靠不靠譜,如果他頂不住了,亂咬一氣,還有些麻煩。”曾昭強這是指朱富貴石場的事情。
“侯衛東辦事很機靈,提前用手機報了信。我認為他靠得住,現在得想辦法把他撈出來。”朱兵說到這裏,靈機一動,道,“侯衛東在上青林群眾基礎很好,威信極高,可以用群眾的名義找到沙州人大主任高誌遠,請他出麵。”
曾昭強點點頭,“你去辦這事,我去做其他領導的工作。”
在益楊縣檢察院,侯衛東被關到了冷清的小房子裏,沒有人理睬他。他不知道外麵的情況,孤坐著思考對策。
侯衛東學法律出身,知道自己頂了天也就是一個行賄罪,而且能認定的數額很小。這一次檢察院將自己請來,項莊舞劍,意在沛公,肯定不是針對自己,基於這個判斷,他底氣漸漸足了。
小房子極為冷清,侯衛東靠著牆坐在地上,冷且餓,迷迷糊糊打了一會兒盹,隻覺過了許久。忽聽房門嘩地開了,一人道:“跟我走。”
到了一個不太標準的審訊室,開著一盞大台燈。侯衛東坐下之時,大台燈的強光直接射在他的臉上,刺得他睜不開眼睛。在強光照耀之下,侯衛東如被褪了毛的豬一樣,暴露在殺豬匠的眼中。在台燈後麵,由於光線的原因,則是一片黑暗。獵人,總是在黑暗處,凝視著他的獵物。靜坐了十來分鍾,侯衛東已是大汗淋漓。台燈後麵才傳出來一個聲音:“侯衛東,你想好沒有?”
“我是來配合你們工作,你們不問,我怎麽知道應該想什麽?”
台燈後麵坐著商遊副檢察長和唐小偉。商遊緊緊盯著侯衛東,從經驗來看,侯衛東肯定和交通局財務科高建有金錢上的來往,因此他心裏並不是太擔心。
唐小偉道:“我提醒一句,1995年交通局財務科打了上百萬在你的賬上。4月,你曾經在益楊賓館住過一晚,我就提醒這麽多。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個政策你是了解的。你不說,不等於別人不說,年紀輕輕的,要珍惜大好前程。”
侯衛東假裝糊塗,道:“我的賬上沒有錢,你憑什麽說打到了我的賬上?”在劉光芬的要求下,上青林石場凡是要寫名字的地方,全是劉光芬的名字,賬戶也是以劉光芬名義所開。侯衛東的賬戶上就隻有工資,劉光芬為了幫助侯衛東,每月還要到上青林來一次。
商遊和唐小偉輪番上陣,意圖從侯衛東身上打開突破口。最後,侯衛東一概隻回答一句話:“頭昏,記不清了。”
到了早上6點,侯衛東仍然還是這話,讓商、唐兩人無可奈何。唐小偉氣得火冒三丈,忍不住取過一本厚書,墊在侯衛東後背,狠狠地打了幾拳。他相貌雖然類似於泡水豌豆,出手卻不含糊,打得侯衛東眼冒金花。
等他打完了,侯衛東道:“我國法律嚴禁刑訊逼供,我要向嶺西、沙州檢察院和人大投訴,要向新聞媒體揭露。”唐小偉又要衝過去一頓拳腳,商遊趕緊攔住了,侯衛東忍住沒有再說話。
大約在早上7點,商、唐兩人回家睡覺,就留下另外一批人來繼續提問。他們的目的已經很明確,就是要查出侯衛東與交通局的金錢交易。
侯衛東閉著眼睛,隻說了六個字:“頭昏,記不清了。”
第二天下午,吃飽喝足的商、唐又來到了審訊室。侯衛東已經24小時沒有睡覺和吃飯,耳朵裏全是詢問聲。
晚上12點,商、唐兩人失望地走了出來。
商遊是軍人出身,從事檢察工作已有十來年,很少看到這樣硬氣的人,道:“看來要從侯衛東身上打開缺口很難,他還真是個人物。”
唐小偉狠狠地道:“再審他24小時,就算是鐵人也受不了。”
商遊道:“侯衛東說得沒有錯,交通局的錢全部是打到侯衛東母親劉光芬賬上,他搞的是擦邊球。”
唐小偉道:“與高建接觸的人就是侯衛東,劉光芬不過是幌子。”
此時,交通局高建頂不住了,如流水一樣把自己的事情全部交代了出來,牽出不少人,不過沒有涉及曾昭強和朱兵。
商遊不願意把事情鬧得太大,道:“據高建交代,上青林石場送錢的是一名叫做曾憲剛的人。曾憲剛是村委會主任,受了重傷住在醫院裏。侯衛東隻是請他喝酒吃飯,此事我覺得沒有多大意思。我回去睡覺了,你利用高建的口供再審一會兒。”
就在侯衛東苦苦支撐的時候,曾昭強找到了沙州市的領導,暗中做了工作,很快就有電話打到了縣檢察院。與此同時,上青林村民代表在秦大江的組織下,弄了一個萬人簽名,送到了沙州市人大主任高誌遠家裏。
在多重壓力之下,檢察院就停止了對侯衛東的審訊。侯衛東行賄一事證據不足,沒有能夠立案,也就沒有案底。
交通局財務科長高建家中搜出了一百二十萬的巨額財產,他在檢察院就沒有能撐住,吐了個幹幹淨淨,已被刑事拘留,徹底完蛋。
走出檢察院的那一天,侯衛東胡子冒出老長,他抬頭看了一眼冬日難得一見的太陽,整個人都快軟了下去。
雖然侯衛東的父兄都在公安機關工作,可是平時在家見到他們,體會的都是人民民主專政民主的一麵。而檢察院的經曆,讓侯衛東體驗到人民民主專政的專政麵。專政的鐵拳,讓侯衛東背心隱隱發痛。
當他走出檢察院時,一輛桑塔納就滑到了他的身邊,梁必發坐在副駕駛位置,搖下車窗,道:“瘋子,上車。”
侯衛東上了車,便將頭靠在後背上,閉目養神。梁必發扔了一支煙給他,正準備給他點火,回頭之時,侯衛東已經沉入了夢鄉。
一覺醒來,侯衛東坐在床上愣了半天,沒有搞清楚是在哪裏。這一路他都在做夢,夢中,總覺得天空中有一個太陽,直直地刺向了他的身體。
站在窗子邊,看到了一個風景優美的湖。湖麵並不大,水特別清冽,兩岸綠樹如蔭,侯衛東深吸兩口氣,連心肺都清爽了下來。
侯衛東慢慢地將檢察院的事情理了一遍,檢察院之行,是對自己意誌力的考驗。雖然幾次都到了崩潰的邊緣,卻最終扛住了檢察院的疲勞戰術。這說明,自己有一顆堅強的心,為此他很滿意。
走到客廳,就看到兩個人在喝茶,梁必發和一位漂亮的年輕女子。
“瘋子,你狗日的終於醒過來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整整18個小時!”
侯衛東悶頭悶腦地道:“今天是幾號?”
“11號。”
侯衛東是7號被帶到檢察院,轉眼就過了四天。他使勁揉了揉太陽穴,道:“他媽的,檢察院真是整死人不填命,有幾次真的要崩潰了。”
梁必發拍著侯衛東的肩膀道:“我沒有看走眼,瘋子,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對於這種在檢察院能夠死咬著不鬆口的朋友,梁必發是發自真心地佩服。
侯衛東被帶到檢察院以後就與外界隔絕,所以,對整個事態的發展並不了解,隻是由於有一個不認識的女子在麵前,他沒有多問。
“我給你介紹一個好朋友,這是沙州道路工程公司的李晶,李總。”
李晶伸出纖纖玉手,道:“好幾次聽到梁大哥說起你,我是沙州道路工程公司的李晶。哪裏是什麽老總,隻是為了好聽,掛了一個副總的名字,其實就是一個打工仔。”
梁必發笑道:“侯衛東,今天你要好好和李總溝通。據最新最絕密的消息,嶺西省要在1996年開始修建嶺沙高速公路。如果不出所料,這事就要由沙州道路工程公司來做。高速公路肯定要從益楊通過,這可是一個大商機。”
侯衛東剛剛脫離了人民專政的鐵拳,心思還沒有轉到做生意上,勉強笑了笑,道:“還請李總多關照。”
李晶道:“上青林石場是益楊至沙州最好的石場,到時需要侯總多多提供支持。”
說了幾句話,侯衛東慢慢地恢複了元氣,道:“這是什麽地方?我餓得慌,弄點稀飯或是麵條。”
李晶笑道:“這是沙州城外的漢湖,沙道司的產業,我已做了安排,你就在這裏好好休養幾天。”
侯衛東心道:“看來,被檢察院弄了一回,曾昭強徹底接納了自己,壞事從某種程度來說,也算是一種好事。”
李晶很有眼色,知道侯衛東與梁必發有話要說,道:“你們先聊一聊,我到廚房去看一看。曾局長特地安排,要弄幾樣有特色的菜品。”
李晶的背影隨著高跟鞋的叮當聲遠去,她的腰身收得極細,束了一根腰帶,雖然是秋天,仍然顯出了窈窕身材。若是論性感,有人是飽滿的性感,有人是委婉的性感,還有的就是骨子裏的性感,李晶顯然是性感到骨子裏麵了。
“財務科高建被抓了,熬了一天,全招了。”梁必發搖著頭道,“高建這回完蛋了。”
“牽出了哪些人?”
“這也不太清楚,局裏隻牽出了他和紀檢組長,紀檢組長是原來的工程科科長,其他人沒事。曾局為了你的事情,去找了縣領導,要不然你可能還得多住幾天。你在上青林的朋友們也不錯,搞了一個萬人大簽名,跑去找了沙州人大的高誌遠。”
過了十來分鍾,一位穿黑色套服的女服務員,端上來一個盤子,裏麵是兩個炒菜,一份湯,還有一盆米飯。李晶跟在後麵,道:“酸蘿卜鴨子湯,小炒肉絲,熗炒小白菜,你嚐嚐,都是漢湖的拿手菜。”
正如李晶所言,菜名雖然平常,所用材料無一不是精挑細選,味道也極為地道。侯衛東埋頭苦幹,將整盆米飯和三份菜全部消滅掉,看得李晶捂著嘴直笑。
“衛東,我這裏有溫泉,曾局還有一會兒才來,我建議你去泡一會兒,解除疲勞,恢複體力。”得到同意後,李晶對身邊的服務員道:“將這位先生帶到三號樓。”三號樓是漢湖的貴賓樓,專門接待重要客人。侯衛東原本是不夠資格進來洗浴,隻是曾昭強特意交代,侯衛東才能享受到曾昭強等人一樣的待遇。
侯衛東跟著服務員就去了三號樓,三號樓外表樸素,內裝做得極好。到了會客室,一位長相甜美的女子迎了過來,溫柔地道:“歡迎先生光臨。”她彎了彎腰,就在前麵帶路,上了樓,又拐了一個彎,將侯衛東帶到了一個極為幽靜的地方。她一邊走,一邊取下對講機,道:“二號,到黃山鬆。”到了門口,做了一個請進的姿勢,自己轉身離開。
進了一個寬大的房間,裏麵一應俱全,已有一位個子高挑的女子等候其中。她給侯衛東泡了一杯茶,道:“這是益楊上青林的明前茶,名氣雖然不大,卻是貨真價實的好茶。”侯衛東喝了一口,不禁點了點頭。這確實是上青林最好的明前茶,而且全是一葉明前茶。
這個地方為客人考慮得極為周到。
侯衛東赤身裸體進入了圓形的大池子,他靠在池邊,隨手就可以拿到飲料、酒或是茶水。那高挑女子將各項準備工作做好,就慢慢地將外衣脫了下來。在侯衛東一絲驚異中,全身也脫得精光,她表情自然,抬腿就進了池子裏。
侯衛東頓時就起了反應,不過有了檢察院的經曆,他不願意在曾昭強眼皮下辦這種事,道:“我很累,隻想放鬆,其他事情不做。你穿上內褲,我鼻血要流出來了。”
女孩聽他說得幽默,笑了起來,道:“那你先泡一會兒,等會兒我再幫你搓背。”
女子說話語氣沒有任何淫蕩的氣息,如兩夫妻在家裏搓澡一樣。侯衛東在心裏道:“我操,這個漢湖,當真是不簡單。”
泡了一個多小時,很舒服。
侯衛東起身之時,那女子跟著起來,拿了一張大毛巾,細細地為侯衛東擦洗了一遍,讚道:“先生的皮膚真好,漂亮的古銅色,肯定是經常曬日光浴。”侯衛東微笑不語,心道:“鬼個日光浴,石場的工人們都是這個膚色。”
女子服務很周到,她發現侯衛東內衣有些髒,就從衣櫃裏取過一套內衣,道:“這裏專門為客人準備了內衣,需不需要更換?”
侯衛東洗得清爽,穿得幹淨,一掃從檢察院出來的晦氣。回到前廳,曾昭強、朱兵、梁必發和李晶正在打麻將。
曾昭強道:“我和衛東先說兩句話,你們等一會兒。”兩人來到了花園的角落。
“高建自作孽,這一次,不死也要脫層皮。你這朋友值得交,這幾年交通大建設,石場生意好做,你抓住機會好好經營,多賺些錢。有了錢,你想做點什麽都容易,這個道理你慢慢體會。”
回到了益楊縣城,曾昭強道:“送你回青林?”
侯衛東道:“曾局,不用管我,我還要辦些事情。”
“年輕人的事我不管,交通局要集資建房,多修了幾間。你若要,按交通局內部職工價賣給你。”
“那當然好,謝謝曾局關心。”
“自家人,不要客氣,這事你找朱局去辦。”
回到了沙州學院的房間,關閉房門,侯衛東沒有開燈,在電話位置給小佳打了一個電話。
小佳很生氣:“你幹什麽去了?好幾天都沒有打電話。”侯衛江略略遲疑了一下,還是講了實話,道:“交通局財務科長高建貪汙受賄,害得我受了拖累,到檢察院去說明情況。”
為了不讓小佳擔心,侯衛東對事實經過做了小小的處理,諸如“檢察院的疲勞戰術、唐小偉背後的黑拳”這些情節都省略了。盡管聽到的是簡化版的經過,小佳還是擔心得緊,在電話另一頭千叮嚀萬囑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