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處理死亡4人的重大事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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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4點,侯衛東坐車上山,到了尖山村。剛走進曾憲剛院子,幾條土狗撲了出來,在房前狂吠。很快,就有一位小夥子走出了院子,看到侯衛東,回頭朝屋裏喊道:“曾大哥,瘋子哥來了。”
院子裏有幾個大沙袋,幾個小夥子在打沙袋,他們裸露著上身,滿身汗水,院子一角還放著十幾根削得光溜溜的木棒。曾憲剛身穿一件迷彩服,腰上係了一根皮帶。
侯衛東原本準備開玩笑,可是見曾憲剛滿臉陰沉,便將玩笑話吞進肚子裏,問道:“你這是擺的哪一出戲?”
“瘋子,你在政府混,別管這些爛事。”
侯衛東及時捕捉到曾憲剛凶巴巴的眼神,他腦子裏突然閃現出第一次請交通局財務科高建吃飯的情景,當時曾憲剛穿了一件不合身的西裝,表情笨拙,神情委頓。一場風波,徹底改變了一個人。
侯衛東勸道:“老曾,你千萬別做傻事。”
“瘋子,這事和你無關。出了什麽事情,由我曾某人承擔。有你照顧我兒子,我沒有後顧之憂。”
從曾憲剛家裏出來,侯衛東帶著滿心的憂慮來到了田大刀石場。
田大刀請了他的叔叔來管理石場,他自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石場混亂,開采麵直上直下,足有十幾米高。看著這個情景,侯衛東覺得觸目驚心。
“老田,你不能這樣開采,太陡了,必須梯級開采。”
“小心一點,沒事。”
老田每月拿八百塊錢工資,而同樣是管理人員,狗背彎石場何紅富每月有兩千塊錢的工資。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老田工作態度也是不好不壞,隻要不出大事故就萬事大吉。至於技術改造,那是田大刀的事情。
看著老田樂嗬嗬的表情,侯衛東隻有苦笑,道:“你記得給田大刀說,這是大事,要吸取上一次的教訓。”
老田笑道:“等大刀回來以後,我就跟他說。”
侯衛東離開田大刀石場,又先後到了狗背彎石場、大彎石場和芬剛石場,一路檢查叮囑。在狗背彎石場,他特意交代何紅富:“每天晚上,必須要留三個人守場,守一夜,十塊錢加班費。”
將幾個石場走完,一天時間轉眼即逝,侯衛東沒有下山,留在了上青林鄉政府。回到上青林家裏,由於十幾天沒有上山,桌子板凳上麵已有了一層薄薄的積灰。
正準備煮麵條,劉阿姨笑嗬嗬地過來請侯衛東吃飯,進門就見到了久違的上青林回鍋肉。三個人正吃著,習昭勇走進了院子,他見侯衛東家裏開著燈,也跟了過來。
開了一瓶酒,四人邊吃邊聊。鐵柄生夫妻倆得知侯衛東回來了,專程趕了過來。不一會兒,高長江屋裏圍坐了一群人,大家喝酒聊天,很是熱鬧。
第二天天剛亮,教練王兵準時將車子開到了上青林。
侯衛東上車之前,給黨政辦歐陽林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了自己的行蹤。這是趙永勝定下的規矩,每天上午,各位鎮領導都必須將行蹤報告給黨政辦,侯衛東認為這是一條好製度。雖然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但是從製度本身來說,確實是一條好製度。
隨後,侯衛東坐著教練車再次直奔三岔路,查看沿途情況。
與此同時,秦大江拿著上青林石場的集體簽名,要求青林鎮政府保護企業的合法經營。按他的想法,如果解決不了問題,就到縣政府去交請願書。
習昭勇坐客車來到益楊縣城,去找治安科老劉。
侯衛東為了練車,親自開著車從三岔路回到了鎮裏,教練王兵坐在副駕駛位置上指點著。車子剛開進鎮政府的院子,歐陽林站在窗邊喊:“侯鎮,趙書記正在找你,叫你到他辦公室去。”
趙永勝辦公桌上放著秦大江送過來的簽名信,他拍了拍這張紙,道:“侯衛東,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情?”
“前幾天,益楊城的黑娃要來收保護費,砸了一輛車。”
上青林公路修通以後,石場成了青林鎮最重要的財源,趙永勝相當重視山上這一塊工作。聽了侯衛東回答,他生氣地道:“黑娃算什麽東西,膽敢威脅一級政府。”
他隨手撥通秦鋼的電話,道:“秦大江送了一份報告給我,上麵有幾百個手指印,說是上青林的貨車被黑娃的人砸了,黑娃要收保護費。你知道這事嗎?”
“知道,我正帶著民警在公路上巡查。”
趙永勝嗯了一聲,道:“前一次砸車的人,你們抓住沒有?他們這種行為,即使不能刑事拘留,治安拘留應該沒有問題吧?”
“那些砸車的人都不是本地人,一點線索也沒有,很難破案。而且這個案子造成的損失不大,就是砸碎了玻璃,立案都難。”
趙永勝打電話時,侯衛東暗道:“糟了,沒有給趙永勝報告,我就直接找了曾昭強副縣長,若被趙永勝知道,多半又會記恨。”
趙永勝掛斷電話以後,臉上七星北鬥透著嚴肅,道:“侯衛東,你是分管綜合治理的領導,這件事情就交給你處理。對公安機關來說這隻是小事一樁,對上青林企業來說就是大事,一定要處理好。”
他又道:“事情既然出現了苗頭,就很有可能蔓延,千萬不可掉以輕心,有事隨時給我報告。”
出了辦公室,侯衛東趕緊又給曾昭強打了電話,報告了這一天的情況。
過了十天,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上青林諸人都鬆了一口氣。
惡鬥
1996年4月27日,青林場鎮開展了聲勢浩大的愛國衛生運動。青林鎮政府的幹部、青林學校的老師和學生,全部動員起來,分段包幹,分片負責,鎮領導帶著紅袖標進行衛生監督。
整個場鎮,人聲鼎沸,紅旗飄飄,清理出來的垃圾堆成了小山,貨車整整拉了四車。
塵土滿街的場鎮,漸漸顯出了一些幹淨模樣。
居委會尹榮主任緊緊跟在侯衛東身後,道:“十二個村共捐了三百株大樹,其中上青林三個村捐了一百六十株,主要是桂樹,還有些小葉榕。另外,鎮政府買的五十個垃圾桶,也全部安了下去。”
看著場鎮發生顯著變化,尹榮發自內心的高興,道:“侯鎮,有你大力支持,居委會一定能將場鎮的衛生搞好,我敢立軍令狀。另外還有兩點建議,一是場鎮口是一段土路,灰塵最多,我建議打成水泥路;二是場鎮沒有下水道,髒水就直接倒在街道上,能不能全麵清理場鎮的下水道?”
這兩筆費用不是小數,侯衛東估計鎮財政承受不了,道:“尹主任,我說實話,鎮財政去年雖然有好轉,但是仍然是吃飯財政,搞建設的錢微乎其微。飯要一口一口吃,我的想法是爭取在年底前搞一段水溝。”
侯衛東的承諾已經超出了尹榮的預期目標,他笑嗬嗬地道:“場鎮衛生交給我了,保證把場鎮整得幹幹淨淨,你一點不用操心。”
為了支持愛國衛生運動,趙永勝和粟明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一起參加了勞動。11點,兩人扛著掃帚,談笑風生地朝鎮政府走去。
侯衛東額頭上滿是汗水,看著新栽的樹木和新安的垃圾桶,又看著煥然一新的街麵,成就感油然而生。
這時,手機在衣服裏劇烈地振動起來。
電話裏傳來曾憲剛很平靜的聲音:“又有一輛貨車被砸了,老蔣和他老婆被打了。”
“什麽地方?”
“貨車在我那裏裝了碎石,下山經過河口村九社時,車被條石攔住。六七個人把老蔣拖下來一陣暴打,老蔣已經被送到醫院去了。”
河口村九社位於吳灘鎮和青林鎮交界處,那裏有一個大彎,貨車在此皆要減速,正是攔路的好地方。
趙永勝和粟明扛著掃帚邊走邊談,侯衛東連忙追了過去。聽罷此事,趙永勝把掃帚往地上一放,厲聲道:“反了天了!你把秦鋼和付江叫過來,我們在小會議室開會。”
趙永勝回到辦公室,給公安局分管治安的張副局長打了電話。
“現在世道變了,社會混混敢和政府對抗。老張,你一定要幫大哥處理好這事,改天請你喝酒。”
張副局長道:“曾縣長已經給老遊打了兩次電話了,老遊發了話,我們肯定會很重視。”
趙永勝掛斷電話以後,問道:“誰給曾縣長匯報了此事?”
侯衛東裝做沒有聽到他的問題,不出聲。趙永勝盯著他,眼光帶著幾分懷疑。恰好這時有人進辦公室匯報,才化解了可能到來的尷尬。
上青林山上,曾憲剛院子裏已經聚了十來個年輕人。
“狗日的,蔣老板的車被人砸了。我們上青林的男人怕過誰?現在被人騎在頭上拉屎,你們服不服?”曾憲剛手裏提著大棒做戰前動員,這一手是在部隊學的。他軍事素質很好,可是在和平年代他沒有用武之地,得了幾張獎狀以後,退伍回來繼續修理地球。此時,他在部隊養成的軍事能力終於發揮了作用。
年輕人被煽動起來,紛紛叫著:“滅了那些狗日的!”
“敢惹我們上青林的人,不想活了!”
曾憲剛大聲地道:“我們是打架,不是去殺人,棍棒就朝腿腳招呼,隻要不出人命,就出不了大事。”
動員完畢,曾憲剛帶人跳上了貨車。貨車是尋常運石料的車,這些車的模樣都差不多,蒙住了車牌子,很難分辨出是誰的車。
到了吳灘醫院,曾憲剛把蔣司機老婆接了出來。曾憲剛和蔣司機老婆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沿途尋著那幾個打人的家夥。車子開到了益楊縣城邊轉了幾個小時,結果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
4月28日,粟明和侯衛東到縣裏開殯葬改革工作會。這個會一開就是兩天,縣裏高度重視此會,要求各鎮鎮長、分管領導與社事辦主任必須參加,不準請假。
在縣裏開會之前,侯衛東溜到僻靜處用手機再次跟曾憲剛、秦大江交代了一番,才進了會場,然後將手機調成了振動。在機關幹部中,各局行和鄉鎮都隻有一把手配有手機,副職差不多都在用傳呼機,他不想拿手機出來顯擺。
曾憲剛帶著人正好在公路上巡查,接到電話,道:“瘋子,那天你跟我講得很清楚,我知道怎麽做。”
與此同時,秦大江家裏來了三個穿著黑西裝、戴墨鏡的外鄉人。外鄉人進了院子,喊道:“秦大江!”
秦大江從屋裏出來,見到這幾個人,道:“你們是誰,找我有什麽事情?”
為首之人臉上有一塊青色的大痣,看上去很是觸目。他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道:“秦大江,我叫姚和平,是來當和事老的。”
“進來坐。”秦大江當過支部書記,知道這三人不對勁,還是很沉得住氣。
“聽說三岔口的貨車被人砸了兩輛,這樣做是不對的,我自告奮勇來當和事老。”
秦大江問道:“你給誰當和事老?”
青皮道:“你們石場這麽多重車,把沿途公路壓壞了。重車聲音大,我們的雞被嚇得不生蛋了。所以你們得出點血,適當給點賠償。有錢大家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他後麵跟著兩個人,都是惡狠狠的樣子,露出手臂上的文身。
秦大江不動聲色地繼續問:“我沒有聽明白,你給誰來當和事老。”
後麵一人罵道:“你他媽的還要裝瘋賣傻!”青皮舉了舉手,後麵的人就不做聲了。
“廢話就不說了,明人不做暗事,我是黑娃的兄弟。上青林碎石協會每天交一千塊錢,我們保證貨車沿途平安。否則被人砸了車,我們就不管了。”
秦大江見對方如此囂張,火氣上湧,他忍住氣,冷笑道:“一天一千,十天一萬,百天十萬,這無本生意也太好做了吧。”他猛地大吼一聲道:“狗日的,搞敲詐也不看看對象!”
青皮後麵的兩個人被嚇了一跳,然後齊刷刷地拿出了尺把長的砍刀,明晃晃的極為嚇人。秦大江不怕,臉上青筋暴跳,順手抄了柴刀。
青皮翻了翻死魚眼睛,道:“大家把刀收起來,我是來為上青林企業服務,不是來打架的。秦大江,我們一年也就收個幾十萬,花錢買平安,很劃算。今天我把話放下了,你好好想一想。”
“明天必須答複,否則後果自負。”
青皮揚長而去。青皮身後的一個黑衣人,手裏提著一個紙包,他將這紙包扔在門口,一句話未說,就轉身離開。
秦大江站在門口大罵,道:“狗日的太狂了!”
打開丟來的紙包,一隻手掌赫然出現在報紙裏。秦大江嚇了一跳,連忙將手掌扔到地上,馬上給習昭勇打了一個電話:“習公安,快點過來,有人扔了一節手掌在我們門口。”
習昭勇幾乎是飛奔而來,看了斷手掌,反而笑了起來,道:“黑娃腦袋有病,這不是自己把自己弄進拘留所嗎?”
一個小時以後,刑警隊趕到了秦大江住處。他們研究了斷手掌,又問了來人的情況及身體特征,帶隊的民警就道:“我知道是誰,肯定是青皮。姚和平是假名字。”
趙永勝得知此事,親自又給公安局長遊宏打電話,請他們一定要投入警力破案。公安局長遊宏在局班子會上,擂了桌子,把眾副職罵得狗血噴頭。
會後十五分鍾,黑娃知道了公安局長的講話內容,他並不慌張:“青皮此時恐怕已經到了成都,社會混混們砸個車,又能是多大的事情?更何況,這些事情與我黑娃有何關係?”
侯衛東散會以後,急急地趕回了上青林,和秦大江、曾憲剛關上門商量到晚上9點。
由於第二天還要開大會,侯衛東連夜回到了益楊沙州學院。
夜色中的校園比白天更有味道,路燈下,樹木更加高大筆直,樹下是密不透風的鴨腳木。畢業這兩年,益楊風調雨順,鴨腳木長得很快,比侯衛東高出半個頭來。
進入了綠樹環繞的校園,侯衛東放慢了腳步。幾個年輕的女大學生嘻嘻哈哈地從他身邊經過,笑聲格外清脆,充滿著青春的氣息。
說來也怪,侯衛東1993年畢業,現在也不過三年多,但是此時心境與在校時完全不同。雖然行走於熟悉的校園,他卻再也尋不到當年讀書時的感覺。所有景致似乎都隔著一層玻璃,看得真切,卻感受不到溫度和脈動。
到了西區小樓的時候,隨著湖風,隱隱傳來鋼琴聲。這一陣鋼琴聲讓侯衛東的心情徹底平靜下來,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他上了樓。
躲進小樓成一統,哪管春夏和秋冬,這是小樓教授們的真實寫照。侯衛東進了這個小樓,很少見到樓上樓下的鄰居,與郭蘭也隻是見過數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