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跟著縣委書記給領導拜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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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妥協是種藝術
    馬有財知道紀委書記濟道林到了益楊,心裏莫名地有些緊張,見祝焱匆匆進了屋,習慣性地理了理領帶,也不說話,隻是看著祝焱。
    相比之下,祝焱鎮定得多,摸出煙,遞了一支給馬有財,等到兩人都點上了火,他慢條斯理地道:“老馬,我們兩人有一年多沒有坐在一起擺龍門陣了。”
    馬有財不知祝焱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心道:“你把我用得順手的人差不多換了個遍,我與你有什麽好談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道:“縣政府要實現縣委的決定,隻能沒日沒夜地幹,哪裏有空閑!”
    聊了幾句,總有些格格不入,祝焱也就不想繞彎子了,道:“馬縣長,有一件事情,我要與你談一談。”
    “請直說。”
    “遊宏在檢察院交代,說去年送了一塊瑞士金表給你。”
    馬有財臉上的笑容馬上就煙消雲散,他冷冷地看了祝焱一眼,心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不過沒有這麽容易。”他搖了搖手腕上的表,說話語氣就有了火藥味,道:“這是我的上海表,用了七年了,我拿瑞士金表有屁用!”
    見馬有財火氣不小,祝焱也不急,慢條斯理地道:“這是遊宏交代的,時間、地點說得清清楚楚。我是作為朋友和兄長來和你談這件事情,絕對沒有惡意,你好好回想一下去年中秋的事情。”
    馬有財胸口急促地起伏著,他努力回想著去年中秋的事情,猛然間,他想起確實有這一回事情。當時公安局遊宏局長是請他吃過一頓飯,確實送了一隻手表,當時遊宏開玩笑道:“馬縣長,你堂堂一縣之長,時間就是金錢,你的每一分鍾都對益楊縣很重要,一定要用質量好一點的手表。”
    馬有財手上的上海表是其恩師所送,雖然並不昂貴,質量卻很好,沒有想到過要換表,但他還是給了公安局長一個麵子,收下了這塊手表。他對這塊表並不在意,隨手扔到辦公室裏,一直沒有動過,早就忘在腦後了。
    回想起這一幕,馬有財不由得嚇了一跳,道:“我想起來了,去年中秋節,遊宏請我吃飯,確實送了一塊手表,是瑞士手表嗎?”
    祝焱見馬有財痛快地承認了此事,心情放鬆下來,道:“據遊宏說這是瑞士金表,價值兩萬餘元。”
    兩萬元已經構成了犯罪,馬有財猛然躥出一身冷汗。
    在他的住房裏還藏著近一百萬元現金,以及幾張存折,大多數是益楊土產公司易中嶺所送,雖然藏得隱匿,但如果進行地毯式搜查,肯定能夠查到。
    馬有財暗道:“難道我會栽倒在這塊手表之上?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是天網恢恢了!”
    祝焱見馬有財臉上表情陰晴不定,提醒了一句:“你當時知道這塊手表的價值嗎?”
    這一句問話讓馬有財清醒過來,他口氣在不知不覺中軟了,道:“當時覺得隻是手表,是同誌之間的小禮物,沒有多想,也就收下了,我確實不知道價值兩萬元。現在這塊手表還放在辦公室抽屜裏,到現在連包裝都沒有打開過。”
    馬有財所說確實是實話,一來贈送他手表的恩師仍在重要崗位,他不可能換掉恩師所送手表,二來他雖然知道遊宏送的是高檔表,卻沒有想到是價值兩萬元的瑞士金表。
    祝焱追問道:“真的是放在辦公室,而且連包裝都沒有打開?”
    馬有財道:“可以馬上到辦公室查看。”
    祝焱笑道:“如果是這樣,事情就好辦了,你這是無心之失。我們一起去見濟道林書記。”
    馬有財見祝焱臉上露出高興的神情,有些疑惑,道:“我出了事,祝焱應該很高興,他這是什麽意思?”
    濟道林聽了祝焱的報告,心裏輕鬆了,臉上依然冷冰冰的,道:“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我們就到辦公室去查看。”
    三輛車到了縣委、縣政府大院,在左側停車場就下了車,從側門上了樓。
    辦公室工作人員泡茶以後,退了出去,並將門關上。
    馬有財打開了辦公桌右邊的底箱,拿出一個金黃色的盒子,上麵還有一根絲帶,包裝格外精致。他對濟道林苦笑道:“濟書記,就是這個害人東西。我現在把包裝打開。”
    打開了包裝,裏麵赫然就是一隻金光燦燦的手表。
    事實清楚明白,濟道林神情徹底輕鬆了,開玩笑道:“這塊手表蒙塵一年,今日才現金身。”
    馬有財見機行事,道:“今天我就把這塊表正式上交給組織,雖然晚了一年,實在是無心之失。”這個無心之失是祝焱給定的性,馬有財覺得這種說法不錯,也就順口說了出來。
    濟道林笑道:“此事既然是這樣,昌全書記那裏就好交代了。”
    晚餐時,縣委趙林副書記、縣紀委錢治國也參加了晚宴,兩人驚異地發現,馬有財居然主動和祝焱碰了好幾杯酒。
    終於曲終人散,馬有財回到了家中。在書房裏,他把隱藏得極好的現金及存折拿出來。這幾樣東西如燙手的山芋,藏在哪裏都覺得不安全,成為他的心病,在書房裏折騰到半夜,仍然沒有找到可靠地方。當他跪在地上,想把錢放在書櫃下麵,試了幾次也不合適,站起身時,隻覺一陣天昏地暗,馬有財扶著書櫃站了好一會兒,眼中的星星這才慢慢地消失。
    “狡兔三窟,我以前怎麽這麽馬虎,居然沒有為自己尋找一個可靠的地方,如果今天檢察院派人來搜查,我的大好頭顱也就完了。”
    想到這裏,馬有財出了一身大汗,渾身如虛脫一般。幾年後,馬有財還是為此事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當然,這是後話了。
    侯衛東雖然不知幾位領導談了些什麽,可是他經曆了前後事件,隱隱約約已經猜到了事涉馬有財。
    晚餐之後,他敏感地看到馬有財在祝焱麵前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帶著幾分疑惑幾分感慨,侯衛東回到了沙州學院。下了車,他對小朱招了招手,便朝樓洞走去。
    在樓洞口,侯衛東下意識地停了停,總覺得少了些什麽,走到一樓,他才想起原來好幾天都沒有聽到郭蘭的鋼琴聲了。
    “郭蘭怎麽不彈鋼琴了,是生病了,還是出差了?”
    雖然侯衛東與郭蘭是鄰居,兩人接觸得卻很少,侯衛東知道郭蘭的點滴情況,多半是任林渡所說。現在任林渡搬到了綜合科,兩人都忙,很少在一起閑談,侯衛東也就並不知道郭蘭的近況,今天沒有聽到鋼琴聲,這才想起此事。
    上了樓,就見到自己門口站著一人,正靠著門抽煙,見到侯衛東上樓,便高興地道:“侯鎮長終於回來了。”
    侯衛東聽聲音很熟,又走上幾步,這才認出來人是青林鎮社事辦主任蘇亞軍,他道:“蘇主任,找我有事嗎?你怎麽不給我打電話?”
    蘇亞軍道:“我給侯主任打了手機,你沒有接。”他有意將“侯鎮長”改成了“侯主任”。
    侯衛東拿出手機,見上麵有四個未接電話,忙說抱歉,又解釋道:“今天沙州市委領導到了益楊,我參加了接待,把手機調成了無聲狀態,所以沒有接到蘇主任的電話。”
    他一邊說,一邊就把蘇亞軍讓進了屋。
    蘇亞軍坐在沙發上,神情頗為焦急,道:“侯主任,遇到一件急事,想求你幫忙。”
    “我們是一起工作過的戰友,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別跟我客氣。”
    蘇亞軍在青林鎮政府是老板凳,侯衛東最初分管社事辦時,他並不買賬,隻是經過了基金會查賬以及殯葬改革,蘇亞軍才承認了侯衛東。
    此時,蘇亞軍坐在侯衛東家裏,既焦急,又頗有些局促:“侯主任,我家的二小子蘇強在益楊中學讀書,你曾經見過的,成績還不錯,就是講哥們義氣。昨天被幾個同學約出去打群架,現在學校要開除他。我去找了段校長,段校長還是堅持要開除他。如果二小子真的被開除了,他的前途就被毀了。侯主任在縣委當領導,一定有辦法。”
    看著蘇亞軍的模樣,侯衛東二話不說就拿出機密電話本,翻到了益楊中學段校長的電話號碼。上一次他陪同祝焱到益楊中學,與段校長見過一麵,也算認識,侯衛東就給段校長打了電話。
    “段校長,你好,我是縣委辦的侯衛東。”
    段校長沒有想起侯衛東是誰,口裏敷衍道:“侯衛東,哦,找我有什麽事情?”
    段校長是教育係統的名人,很有些傲氣,聽完侯衛東所說之事,道:“打群架是很惡劣的事情,必須要嚴懲,否則校風不正,益楊中學的聲譽也就毀於一旦。”
    侯衛東自從成為祝焱秘書以後,在益楊辦事情向來無往不利,沒有想到在段校長麵前碰了一個硬邦邦的釘子,他自嘲地想道:“我與段校長隻見過一麵,他根本沒有想起我是誰。”
    蘇亞軍緊盯著侯衛東,聽到他也沒有把事情辦好,臉上又是焦急又是失望,一時說不出話來。
    侯衛東安慰道:“我們水路不通走旱路,益楊中學總是在縣委、縣政府領導之下。”他給曾昭強撥了一個電話,將事情講了一遍,道:“蘇強隻是講哥們義氣,他不是組織者,如果開除就毀了這個小孩,他的成績在益楊中學也能進前五十名。”
    蘇亞軍見侯衛東與曾昭強副縣長說話很隨意,就知道兩人關係不一般,暗道:“以前別人說大彎石場就是交通局領導的,我還不相信,今天看來果真如此。”想通了這一層關係,他心裏又燃起了希望。
    曾昭強正在打麻將,笑道:“你這電話打得正是時候,我和高縣長、鞏局長在一起,一會兒給你回話。”過了一會兒,曾昭強就將電話回了過來,道,“高縣長很關心你的事情,親自給段校長打了電話。這一次打群架,隻開除組織者,其他的都記過,對學生還是教育為主嘛。”
    蘇亞軍聽說事情辦成了,對侯衛東充滿了感謝,激動地道:“侯主任,我不知說什麽好,蘇強會一輩子記得你。”壓在他心中的石頭此時才搬開,他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心誠意切地道:“侯主任,我在場鎮外麵包了一個魚塘,全部是用糧食喂的,一點飼料都沒有喂,你一定要抽時間來釣魚。”
    侯衛東見蘇亞軍神情激動,道:“我們是老朋友了,給蘇強辦點小事也應該。”
    這件事情對於侯衛東來說就是一件舉手之勞的小事,可是蘇亞軍長期工作在基層,和縣裏的同誌並不熟悉,讓他來辦這件事情,確實很有難度。蘇亞軍充分認識到這一點,對侯衛東的感激是發自內心。
    侯衛東堅持將蘇亞軍送到了樓下,看著蘇亞軍的背影消失在路口,返身上樓。
    此時,北風拂過倒映著燈光的湖麵,帶著寒冷潮濕的空氣,刺激著侯衛東的鼻腔,他揉揉鼻尖,總覺得湖岸山色中少了些什麽。或許是因為寒冷的原因,音樂係鋼琴廳裏靜悄悄的,站在樓上,耳中隻能聽到湖水拍打岸邊的聲音。
    想到回到家裏也是孤零零一人,侯衛東索性從石板路下到了湖邊。湖邊小道曾經留下了他和小佳的許多腳印,第一次牽手是在湖邊,第一次接吻也是在湖邊的一處樹叢中。他沿著湖邊隨意走了幾步,湖麵刮來的冷風讓他格外清醒。想了一會兒小佳,又想起了這幾天發生在祝焱、馬有財身邊的種種事情,他不由得感慨連連,卻也覺得在思維上與這些領導漸漸接近,領導在他眼裏也就少了神秘感。
    沙州學院戀人們的熱情向來很高,頂著12月寒風,凍得發抖,仍然熱情不減,在湖邊流連著。
    侯衛東接連與兩對戀人擦肩而過,不知不覺來到了音樂係的琴房。這是一幢老房子,滿牆的綠葉為其平添了許多幽雅和韻味,但是在晚上,滿牆綠意自然就看不見了,隻覺有些陰森。
    侯衛東信步而上,連轉了幾個彎,就來到了走道上。
    一叢林木之下,一個女孩子坐在石凳上輕輕抽泣。這種景致在學院實在尋常,學院中的女孩子在黑夜中哭泣,不會為了別的,多半是為了學院中的愛情。
    “愛情它是個難題,讓人目眩神迷,忘了痛或許可以,忘了你卻不太容易……”侯衛東情不自禁哼起了這首曲子。他也沒有勸解這位年輕的女孩子,或許今天哭泣了,以後就會是燦爛的陽光。
    在湖邊轉了一大圈,回到家中,已是神清氣爽。送蘇亞軍時,手機放在了茶幾之下,開門進屋,手機仍然在屋裏劇烈地抖動著。
    小佳略顯生氣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了過來:“你怎麽不接電話?這麽晚了,跑哪裏去了?”
    “我在湖邊轉了一圈,手機丟在家裏的。”
    “這麽冷的天,一個人在湖邊有什麽轉頭?”
    “重走我們的戀愛之路。”
    小佳抿嘴笑了幾聲,道:“怎麽聽起來這麽肉麻。”
    侯衛東就打趣道:“以前是手拉手在湖邊看風景,現在直接上床進入主題。”
    “呸,你這張臭嘴。”小佳原本打不通電話,心中很有些不愉快,與侯衛東打趣了幾句,早就將小小的不快忘到腦後了。
    “這一段時間,走了上海、蘇州、杭州等許多地方,確實是長了見識,沉下心來學了園林,收獲很大。看來我的選擇是對的,女人嘛,多學業務知識,才能活得輕鬆一些。你那邊的情況如何?”
    侯衛東向來不喜歡在家裏說工作上的事情,何況祝焱、馬有財這些爛事又說不清楚,便道:“也就這麽回事,今天馬打牛,明天牛打馬。”
    小佳沒有想到幾個月的時間老公就成了縣委辦副主任。她在建委辦公室工作過,知道縣委辦副主任這個崗位從明處看事情不多,實際上卻是雜事不斷,最是辛苦不過。她關心地道:“趙姐在問我,你現在當了縣委辦副主任,還想不想調到組織部來?12月中旬,市級機關就要開始抽調人員了。”
    侯衛東在益楊如魚得水,從各方麵收獲頗豐,他頗費了一些躊躇,道:“我也說不清楚。跟著祝焱一起工作,感覺收獲頗多,如果調到市組織部去,一切又要從頭開始。”
    小佳提醒道:“跟著祝焱,你的前途也就和他掛在一起,他發展得好,你就會跟著步步高升,如果他哪一天走下坡路,你就難以有所作為了。”
    侯衛東自我安慰道:“政治上沒有了前途,至少我還是一個富家翁,按照時髦的話來說,這是由於財務自由而獲得人身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