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有人要拿下侯衛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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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絹紡廠實施美人計
    侯衛東在著手研究市屬國有企業問題,市絹紡廠領導層也在研究著同樣的問題。
    在嶺西的一處高檔小區裏,沙州市絹紡廠的幾位高管聚在了一起。在春節期間他們各自堅守在崗位上,過了大年以後,蔣希東這才把幾個人召集在一起。
    蔣希東在家裏擺了一桌,等到大家坐齊,道:“去年不容易,大家都挺辛苦,今天請大家喝一杯,大家鼓足幹勁,爭取早日實現我們的既定目標。”
    每年春節,蔣希東都要特意請客,參加人為廠裏的六大金剛,他們七人占據了廠裏生產、銷售各個部門。
    碰了一杯酒以後,楊柏單獨與蔣希東碰了酒,道:“我通過堂妹楊柳,摸了侯衛東的底,此人不僅是秘書派,同時也是實幹家。當初他在成津縣整治鉛鋅礦,敢於下手,不太好對付。”
    蔣希東道:“既然侯衛東是能幹人,那我們更不用擔心,分管領導越是能幹越是有思想,對我們越有利,我反而是擔心他太年輕沒有威信。”他舉了舉杯,又道:“我們訂立的計劃,這兩年實現得都很順利,可是現在出現一些意外情況,易中嶺大家都知道此人,他這一段時間都在與我聯係,想分一杯羹。”
    副廠長高小軍不滿地道:“絹紡廠是我們七兄弟的,易中嶺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他憑什麽來插手?”
    蔣希東道:“易中嶺和黃子堤的關係非同一般,黃子堤是他的靠山。我們的計劃很完美,可是有一個致命的弱點,絹紡廠是國營廠,產權屬於國家,人事權在市裏,如果把我撤換掉,事情就會起很大的變數。”他歎道:“如果劉市長不出意外,對我們最為有利,可惜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楊柏情緒有些激動,道:“我在這裏說一句大話,隻要老大離開絹紡廠,任何人來當廠長都會麵對一團亂麻,最終結果是灰溜溜地滾蛋。”
    “不要小瞧了市裏這幫人,摻沙子,挖牆腳,這些都是他們的拿手好戲。絹紡廠還有黨委書記老項等人,他在絹紡廠工作了三十年,也和易中嶺熟悉。隻要讓他來接我的位置,我們所有的心血都會成為一場空,我為什麽要與易中嶺虛與委蛇,就是要將他穩住,不至於關鍵一年在人事上出現變故。”
    易中嶺這步突如其來的亂棋,讓絹紡廠眾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蔣希東見大家都有些沉悶,道:“萬裏長征都已經走了百分之七十,我們隻能堅決往前走,把握三個原則,一是工廠生產要正常,二是技改要繼續,三是始終保持微虧狀態。另外交代三個任務,一是由我去和侯衛東接觸,二是由高小軍負責盯住易中嶺,如果拿住了他和黃子堤的把柄,我們就算徹底成功了,三是楊柏要多抽時間去打理三家銷售公司。”
    這三個銷售公司分布於沿海,是由在場的七個人共同投資的獨立的銷售公司。這些公司各有業務、各有渠道,絹紡廠百分之六十的銷售是由這三家公司控製。
    蔣希東道:“楊柏,據你了解,侯衛東最大的弱點在什麽地方,是愛錢、愛女人還是愛賭?”
    “我家堂妹對他讚不絕口,他現在還沒有明顯的弱點,最大的問題就是他父母名下有一個煤礦,日進鬥金,憑他父母的工資以及侯衛東的工資,不可能擁有一個煤礦,我覺得這就是最大的問題。”
    蔣希東喝了幾杯酒,臉就愈發地有些黑了,道:“資本積累充滿著血腥,既然有了這一條線索,楊老三,你盯著這條線來查,我則在明麵上與他保持接觸。”
    按照沙州習俗,大年過後,各地各部門的生產、生活才陸續走上正軌,沙州市政府各個係統都在籌備著新一年的第一次大會,侯衛東也在牽頭組織全市的經濟工作大會。
    真正要麵對沙州全市的國有企業,侯衛東也隻能搖頭。2001年對企業進行了審計,現存的市屬國有企業有三分之二虧損,發不出職工工資,不少職工的生活水平實質上比九十年代還有所下降。他從九十年代中期先後給縣委書記、市委書記當過秘書,其間還當過開發區主任、縣委書記,對沙州市國有企業改革的曆史也比較清楚。
    1996年,在全國範圍內,采取多種形式探索搞活小企業的做法得到某種程度的肯定,改製風便吹進了嶺西地區。當年的益楊縣縣委書記祝焱是堅定的“賣光派”,他幾乎對益楊縣屬企業進行徹底改製,當時引起了不少爭議。從實際操作情況來看,益楊縣區域經濟發展得比較良好,始終在四個縣中一騎絕塵。祝焱在益楊樹立了改革派形象,得到了省、市領導的賞識。
    在沙州,市委書記周昌全的步子要走得慢一些,市屬企業的塊頭比縣屬企業要大得多,比如同為絹紡廠,益楊絹紡廠隻有幾百人,而沙州絹紡廠在職職工就有五千。因此,周昌全采取逐步探索的辦法,把改製稱為試點改革,主要集中在四種類型:小型國有工業企業、小型國有商業企業、小型集體企業和鄉鎮企業。
    當時,周昌全曾經在常委會談起國企改革:“改革試點是摸著石頭過河,步子太大太小都不利於社會發展,我這一屆首先把四小企業改製。至於市屬的大型企業,就留給下一屆領導,屆時社會保障問題肯定比現在要好,進行改革不至於會引起社會動蕩。”
    侯衛東此時找到了當時的會議記錄,他對於周昌全的看法是讚同的,隻是他沒有想到,周昌全當初沒有解決的問題,幾年之後就交到了自己手上。
    看完會議記錄,侯衛東感到了巨大的壓力:“沙州國有企業已經出現了大問題,改革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但是國有企業問題是牽及全市的大問題,是一個係統工程,特別是社會保障,僅靠一位副市長是無能為力的。”
    想起了朱民生和黃子堤兩人,他不禁感慨:“如果周書記仍然在沙州,肯定會支持我,有領導全力支持,這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情。”
    在處理絹紡廠上,有兩個難題:一是絹紡廠本身複雜;二是市委書記朱民生和市長黃子堤,這兩位一把手並沒有明確的態度,這讓分管副市長有些難做。
    當絹紡廠廠長蔣希東走進辦公室,侯衛東這才將紛亂的思路丟在了一邊,道:“蔣廠長,你給我打電話時,我正在外地,不好意思啊。”
    蔣希東黑臉浮現出笑容,道:“沒有春節前的貸款,絹紡廠工人就不能過上一個好年,為了表示感謝,今天晚上請侯市長無論如何也抽點時間接見我們。”
    侯衛東就把晏春平叫了進來,道:“你把今天晚上的飯局取消了,改在明天,今天晚上同蔣廠長吃飯。”
    蔣希東道:“晚上,訂在沙州大酒店。”
    “別安排在酒店,吃膩了,就在廠裏夥食團,我覺得那裏的味道挺不錯。”
    “安排簡單了,是對侯市長的不尊重。”
    侯衛東不想與蔣希東囉唆,道:“對我最大的尊重是讓絹紡廠紅紅火火。”
    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蔣希東不能堅持了,道:“那晚上我到市政府來接您。”
    “蔣廠長與我接觸的時間短,不太了解我,我這人實在,不搞花架子,到了鍾點,我直接過去。”
    約了飯局,蔣希東這才坐得端正,將2001年廠裏的總結送到了侯衛東桌前,道:“侯市長,這是廠裏的總結以及今年的工作要點,您先審閱。”侯衛東早就讓江津送來了財務報表,這兩天,他隻要手裏無事,就將這份報表拿出來細讀。他對這些經過加工的材料不感興趣,接過材料,隨手翻了翻,道:“先放在我這裏,等我認真看完,再提意見。”
    “當前絹紡廠麵臨的主要問題、國際國內市場的分析預測、你們的想法、給市裏的建議,這四點,你能不能簡單談一談。”
    等到蔣希東談完,已是上午11點。
    送走蔣希東,侯衛東在心裏印證了自己的想法:“蔣廠長頭腦清晰、思路敏捷,對絹紡廠的情況掌握得很透。”
    他把晏春平叫了過來,道:“那天你接到電話,說是絹紡廠黨委書記項波想見我,你跟他聯係一下,下午到我辦公室來一趟,一個人來。”
    蔣希東回到家裏,又把副廠長高小軍叫到了辦公室。
    “我今天去見了侯衛東,感覺他對廠裏情況挺熟悉,應該是有針對性地對廠裏進行了調研。晚上本來準備請他到沙州酒店,他堅持要到我們夥食團來。”蔣希東黑臉愈發地黑,道,“他是分管領導,我們有什麽動作都瞞不過他,還是盡量獲取他的好感,晚上有什麽招數沒有?”
    高小軍分管著銷售,三教九流都見過,聞言道:“現在的人如狼似虎,不玩高雅,不搞曲線,都直奔女人和鈔票而去,要拿下侯衛東,還得用這兩個招數。”
    “千萬不要弄巧成拙,要試探著來,他喜歡什麽,我們以後就準備什麽。”
    高小軍想了想,道:“晚上想點辦法盡量勸酒;等他有三分醉意以後,再請他到小舞廳,把公關部幾個美女請來,大家在一起跳舞;分手時,找機會給他放點高檔絲織品,一步一步地加深感情,尋找機會。”
    蔣希東特別交代道:“步子緩一點,別弄巧成拙,你去安排,隻準成功,不能失敗。”
    下午,侯衛東與絹紡廠黨委書記項波正在談話,劉坤打來電話,道:“侯市長,黃市長請你到他辦公室。”
    放下電話,侯衛東對項波道:“項書記,黃市長找我,今天談話到此為止。這是我的名片,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
    項波胖臉上滿是笑容,道:“今天所說都是絕對真實的,我以人格擔保,同時請侯市長替我保密,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侯衛東沒有回答他,隻是握了握手,道:“黨組織如何在企業發揮作用是一個大課題,我希望絹紡廠在這方麵出點經驗。”
    項波道:“如今是廠長負責製,我這個黨委書記向來都是配盤的,但是今天與侯市長一席話,讓我增添了信心,得到了鼓舞,回去以後一定加強黨的建設,讓黨組織在廠裏發揮更重要的作用。”
    侯衛東與項波一起出門,看著項波胖胖的背影,心道:“這人有些意思,也是個不輸於蔣希東的人精。人精真是無處不在,不過我也不是傻瓜。”
    黃子堤門前已經等了好幾個人,都是部門的頭頭,等著市長接見。侯衛東是副市長,自然就有優先權。
    黃子堤沒有坐在辦公桌後麵,他坐在寬大的單人沙發上,而其他幾位頭頭則坐在了三人沙發上。
    “侯市長,這邊來。”黃子堤指了指那一張雙人沙發。
    侯衛東落座以後,見沙發上坐了南部新區的朱仁義、國土局局長俞平靜、教委主任吳亞軍,他便大致猜到了什麽事情。
    果然,黃子堤開口就道:“沙州大學位於益楊,盡管交通方便,畢竟位於縣城裏,影響招生,沙州大學已經數次提出要將大學搬遷至沙州南部新區。南部新區如今發展不充分,如果有一所大學進入,能有效提升人氣,這是雙贏之事。市政府定下了大方向,具體操作就要交給侯市長了。今天在場的幾個人就可以成立工作小組,侯市長為組長,在座的人為成員。”
    侯衛東一心想抓好國有企業,搬遷沙州大學又是一件麻煩事情,更讓他不舒服的是,如此重大的一件事情,黃子堤在事先根本沒有和他商量。他盡量委婉地道:“南部新區肯定是歡迎沙州大學遷入,我願意當工作組副組長,還是應該由馬市長當組長,他分管教育,又曾是益楊縣委書記,兩邊都好做工作。”
    黃子堤解釋道:“這事我跟有財市長談過,他也有具體困難。他在益楊工作這麽多年,剛升為市長,就把沙州大學從益楊挖到沙州,這會讓他很難麵對益楊的幹部,我跟民生書記談過這事,這也是民生書記的意思。”
    兩位主要領導都是這個看法,侯衛東隻得表示同意。
    劉坤送過來一個材料袋,裏麵裝著沙州大學搬遷的材料。
    談完了沙州大學的事情,黃子堤道:“衛東先熟悉一下材料,然後要在市委常委會上將這個方案提出來。”
    侯衛東是副市長,但是沒有進常委,涉及相關議題他隻能是列席,可以介紹情況。
    談完了沙州大學,教委主任吳亞軍等人便離去,侯衛東也準備離開,黃子堤道:“衛東稍留一下。”
    這一次,黃子堤坐回到寬大的辦公桌後麵,道:“絹紡廠效益不太好啊,春節前突然搞了一次罷工,弄得市裏很被動。絹紡廠涉及六千多職工,如果真的出了問題,則是影響沙州全局的問題。”
    侯衛東收集了亂七八糟的一大堆信息,如今還在頭腦中過濾,道:“絹紡廠是典型的計劃經濟產物,涉及麵太大,很多事混在一起,成了一團亂麻,我目前還在進行調研。”
    黃子堤道:“調研結果應該盡快出來,時不我待,如果任由絹紡廠走到破產邊緣,我們這幫人就是犯罪。既然現在的領導不能搞好絹紡廠,就另尋能人,將工廠盤活。”
    改革開放已經走過了無數個年頭,以前對於國有企業改革主要集中在調整國家與企業的關係上,諸如承包製等等。如今隨著《公司法》等法律法規的實施,改革已經逐漸指向了所有權領域。侯衛東在思考問題時,並沒有把更換領導人當做一道良方。更換領導人在改革開放初期還算一個不錯的辦法,進入新千年以後,在體製未變的情況下,通過更換領導人來拯救一個企業,已經被證明效果並不明顯或者說並不長久。
    侯衛東沒有輕易地接過黃子堤的話,道:“蔣希東管理工廠還是有一套,我去看過工廠,工廠井然有序。這種大廠,能管到這種程度,也算不錯了。”
    黃子堤道:“工廠井然有序,這說明不了問題,關鍵問題是效益,沒有效益,工廠就算是個花園,有屁的作用。侯市長的調研工作一要深入,二要加快速度,要爭取在今年解決絹紡廠的問題。”
    侯衛東強烈地感受到了黃子堤的變化,相比當秘書長時,他從氣質到說話方式都發生了變化,有時感覺就如變了一個人。
    在前往絹紡廠的路上,望著窗外倒退的行道樹,侯衛東慢慢琢磨與黃子堤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