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建隔離點引發群體事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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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劉凱走進來,侯衛東真的有些時空停滯的感覺。他在益楊工作時是199年了,益楊各部門的頭頭腦腦沒有太大變化,隻是有的副職變成了正職,有的人從這個部門到了另一個部門,有部分人從實職變成了非領導職務。但是核心部門的要職基本上還是由十年前的熟麵孔所把持。
劉凱十年前就是紀委排位第一的副書記,在辦理土產公司案子中的表現可圈可點。十年之後,他先後調到地方任過黨委書記,又調到民政局當局長,還到公安局當過政委,幾經轉崗,終於朝前走了一步,成了縣委常委、紀委書記。斑白的雙鬢,顯示其仕途的艱辛,同時說明他的仕途到了頂,退居二線是他必然的命運。
小佳見到了朱省長
“劉書記,請坐。”侯衛東從椅子上欠了身,與劉凱握了手。
晏春平跟隨侯衛東日久,眼光靈敏得緊,見侯衛東抬了屁股,便知道與此人關係尚可,選了益楊毛峰,將茶水放到劉凱桌前。
看到“尊敬的衛東副市長”幾個字,侯衛東目光稍稍停頓,然後快速朝下看。讀完報告,他幹脆地道:“我沒有意見,救死扶傷是醫務人員的天職,臨陣脫逃者不配當醫生。蔡書記和縣紀委的決定我都表示支持,隻要事實清楚,堅決執行。”
劉凱得到了口頭支持,他有些躊躇地道:“侯市長能否作一個批示?”
開除臨陣脫逃者有省紀委的文件依據,是縣紀委的職責,並不需要副市長侯衛東批示,或者說,副市長在上麵簽字不符合要求。隻是縣委書記蔡恒擔心以後開除公職的人數會很多,就想得到侯衛東文字上的依據。此事他不好出麵,就讓劉凱來試一試。如果侯衛東簽字,則很圓滿,如果侯衛東不簽字,也沒有什麽損失。
侯衛東看透了劉凱的想法,他稍作思考,在文件上簽下“嚴格執行省紀委文件精神,確保防非工作順利進行”的批示,還特意在“侯衛東”這個名字前麵加上了“市防非辦”的頭銜。
隻要是為了公事,侯衛東素來不怕承擔責任。隻要權力而不想承擔責任者是官僚,隻是承擔責任而沒有權力者則是笨蛋。
拿到批示,劉凱鬆了一口氣,來到了蔡恒辦公室。
看到侯衛東的簽字,蔡恒開始將劉凱的軍:“劉書記,市裏、縣裏都支持你,縣紀委監察局不能下軟蛋,應該處理的人一個不手軟,這樣才能真正地保護大多數的幹部職工。”
劉凱退居二線是近期之事,他原本不想做得罪人的事情,可是實在扔不掉這個任務。他將幾個副書記叫到了一起,開除公職是極為嚴重的處罰,盡管紀委都是在做得罪人的事情,麵對此事仍然感到了無比壓力,最終被開除者的矛頭不會對準高層領導,而是將憤怒轉向具體經辦的人和機關。
劉凱對一臉為難的副職們道:“侯市長有批示,蔡書記已經下定了決心,我們沒有退路。我仔細想了想,紀委監察部門應該與組織人事部門聯合,可以根據個案,靈活選擇紀律處理和組織處理。把組織人事部門拉進來,免得我們一家被罵。”
一位副職道:“劉書記的想法好,組工部門光是發官帽,如今事情來了,他們就站在田坎上,哪裏有這種好事。”
劉凱當即拍板:“馬上寫建議,將剛才的意見貫徹進去。我親自給蔡書記送過去。”
當組織部拿到了蔡恒的批示,隻覺頭大一圈。
在益楊紮紮實實跑了兩天,侯衛東感覺收獲頗大。
營造眾誌成城的社會氛圍與開除公職等軟、硬手段結合起來,益楊縣防非工作得以有效地開展。追其根源,在這個活動中,益楊縣委、縣政府起到了組織者、動員者的作用。絕大部分幹部職工在災難來臨之時的勇氣,才是這個社會最寶貴的財富,他們在和平時期或許有這樣那樣的毛病,可是在千鈞一發之時,我們民族的高貴品質還是從很多人的內心深處湧現了出來。綿延數千年的文明,確實有其內在的生命力。
回到沙州時,沙州街道冷清了許多,行人腳步匆匆,出租車和公共汽車都是窗戶大開。有不少人戴起了口罩,更有年輕人嫌白色口罩不太好看,在口罩上畫出五彩繽紛的圖案,或者畫上搞怪圖案。
侯衛東將車窗滑下一半,一股若隱若現的消毒水味道飄了進來。關掉車窗,那股子味道還在空中飄。他有些懷疑自己的鼻子,問:“春平,聞到消毒水味道了嗎?”
晏春平正在給春天發短信,沒有聽清楚侯衛東的問話,回過頭道:“侯市長,不好意思,剛才沒有聽清楚。”
“你聞到消毒水味道沒有?”
滑下車窗,晏春平使勁嗅了嗅:“沒有聞到,滿鼻子汽車尾氣的味道。”
侯衛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我總覺得空氣中飄著消毒水。”
“好像有點。”晏春平附和了一句,雖然他仍然沒有聞到消毒水的味道。
送走了老板,晏春平急急忙忙回到自己暫住的家。進門以後,屋裏傳來一陣強烈的消毒水味道,這一次他是真真切切地聞到了。
“天天,回來了,可擔心死我了。”
春天將浴室打開一條縫,道:“你今天這麽早。”晏春平捏著鼻子道:“怎麽有消毒水?”春天臉上、頭發上冒著熱氣,道:“我們守點的地方到處噴消毒水,衣服上、頭發上都是這個味,弄得我們像是從停屍房出來的一樣。我剛輪班回來,味好難聞。”
晏春平看著春天圓潤潔白的肩膀,欲望頓時一路狂升,道:“老婆,我來了。”他用最快的速度將衣服脫掉,隨手扔在一邊,朝浴室衝了過去。
春天用手撐著浴室的門,道:“不準你進來。”她並不是真心要拒絕晏春平,隻是小夫妻之間的親昵爭鬥。晏春平奮勇向前,將浴室門推開,一把將春天抱住,道:“天天小心肝,這幾天害得我提心吊膽,你們守點時,讓男人衝在前麵,千萬別傻乎乎地往病人身上湊。”
春天道:“我也害怕,可是交通局黨組發了文件,誰敢不去,公職要被除脫。我這一路走來容易嗎,硬著頭皮也得去,而且還得幹好。”她以前是成津縣委招待所的服務員,從縣招待所的工人變成縣交通局的幹部,再從成津交通局到了沙州交通局,完全是一個奇跡。她實現了從小的夢想,完成對於多數人來說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特殊的經曆讓其格外在意來之不易的工作崗位。
晏春平激情勃發,雙手在柔軟且有肉的身體上遊走,嘴裏不閑著,道:“你說的開除人的那個文件是紀委要求的,別怪交通局。”
春天被撩動起了春意,轉身抱著晏春平,尋著嘴巴,道:“文件是紀委出的,肯定是侯市長的主意。”
“我們別討論文件,天天,這幾天可想死我了。”
“我沒有發覺你想,電話都沒有幾個。”
“天地良心,我這幾天跟在侯市長身邊,有時間就給你打電話,你總不能讓我在開會時打電話吧。”
激情之後,蓋著小毛巾平躺在床上,晏春平臉現憂慮:“我跟著侯市長雖然經常跑基層和一線,其實我們都是和各地領導打交道,督促和檢查,應該沒有危險。你不同,守在臨時檢疫點上,說不定真的會遇上危險事,想到這裏就忐忑不安。”
春天深知工作來得不容易,特別珍惜現在的工作崗位,她望著天花板,道:“市交通局管了客車站、火車站、碼頭,設了7個臨時檢疫點,20個發熱病人觀察室,100多個公交車、出租車消毒點,人手特別緊張。局機關坐辦公室的同事全部都到了一線,這個時候我怎麽能請假。真的開了後門請假,以後同事們怎麽看我。”
“別人的看法重要,還是人的生命重要?”
“沙州交通係統幾百上千人都在第一線,沒有見到誰會沒命,我的幸福生活才剛剛開始,不會這樣倒黴吧。”
晏春平皺著眉毛道:“我下定決心了,去找你們局長,請他高抬貴手,把你臨時抽調到不是第一線的單位。交通局總是需要內勤、財務這些不到一線的崗位。”他是侯衛東秘書,平時幫著交通局疏通了不少關係,他相信在關鍵時刻交通局會行個方便。
春天臉上陰晴不定,過了半晌,道:“我不願意這樣做。”
晏春平無法說服春天,暗自著急,他撐起身子,眼睛不停亂轉,突然眼前一亮:“紀委文件中還是有保留條款,孕婦和哺乳期婦女可以不到一線。”
春天給了一個白眼:“我又不是孕婦和哺乳期婦女。”
“你這人怎麽這樣實誠,我有種子,你有土壤,變成孕婦還不簡單!”晏春平又具體地道,“我們別用套子,爭取在一個月內懷上小孩,搞速成孕婦工程。”
春天翻身起來摸著晏春平的額頭,道:“你回家時喝酒沒有?”
“跟著侯市長,腳板忙到了腳背上,哪有時間喝酒。放心,我真的沒有打胡亂說。”
春天認真地道:“你沒有理解我的意思,要懷孕,喝了酒就不行。”
晏春平這才反應過來,道:“在農村,哪裏講究這麽多,天天喝酒,娃兒還不是一樣健康。”
春天斷然道:“喝了酒就不行。”
晏春平道:“對天發誓,至少有十天沒有喝酒。”
春天安靜地道:“那我們就懷娃兒。隻是,若是懷上了娃兒,‘非典’就結束了,我們兩人就辦了一件傻事,是大傻瓜。”
晏春平為自己的創意感到興奮,道:“無論如何,我們都沒有損失,反正也到了要娃兒的年齡。”
春天抿嘴而笑,道:“侯市長以前說你們父子倆點子多,當初與你第一次單獨見麵時,你肯定是假裝害羞,說話還紅臉。還是侯市長厲害,早就揭穿了你的畫皮。滿肚子鬼主意,嗬嗬,我喜歡。”
晏春平道:“侯市長這麽年輕就當了市長,肚子裏當然有貨,水平比其他副市長高得多。我要努力,等到我肚子裏的點子變成真材實料,也要當縣長。”
說著話,又將光滑圓潤的春天抱在了懷裏。春天想著偉大的造人工作,主動配合著丈夫的行動。
晏春平不停地用力,嘴巴沒有閑著:“侯市長就是我的榜樣,你要相信我,一定會成功。”
“嗯。”
“我跟著侯市長學了不少招數,記在小本本上,以後用得著。”
“嗯。”
“五年之內,我要提副處級。”
春天哼哼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喝道:“晏春平,閉嘴,專心做事,別在這時候說侯市長。”
侯衛東剛從衛生間出來,感覺耳朵有些發癢,對小佳道:“誰又在說我的小話?”
小佳道:“你抓‘非典’,搞得雞飛狗跳,不知多少幹部在罵你,說點小話太正常。”
侯衛東接過小佳遞來的幹毛巾,擦著頭發,道:“笑罵由人,我做應該做的事,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
小佳說了一句流行語:“你是走自己的路,讓有些人無路可走。”
侯衛東想著被開除和即將被開除的人,道:“如此做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沙州四百萬人口,沒有防治住‘非典’,出了事,誰能負得起這個責任?老話說得好,不用霹靂手段,不顯菩薩心腸。”
兩人聊著天,換上休閑衣服,來到蒙厚石家中。
原市政府秘書長蒙厚石家住在新月樓裏,退居二線以後與侯家走得頗近。今天他請侯家兄弟來吃飯,有要事商量。
蔣笑換下警服,便服上圍著一條卡通人物形象的圍巾,頗有喜劇效果。在小時候,她有很長一段時間住在舅舅蒙厚石家裏麵,此時完全是以主人身份在招呼客人。小佳長期與官太太們在一起交流,人情世故練得精熟,她走到廚房,與蒙夫人、蔣笑一起聊天,三個女人自然就是一台戲,廚房裏不斷傳來笑聲。
在書房裏,侯衛國與蒙厚石正下圍棋。兩人水平相差太遠,蒙厚石一邊落子一邊指點,很不過癮。侯衛國盼著侯衛東早點過來,他就好從棋盤前脫身。等來等去,始終不見侯衛東的身影。
當侯衛東走進書房時,侯衛國就如盼著下課的高中生,急忙站起來,道:“衛東,你早點來啊,我被蒙叔殺得沒有剩下幾塊地盤了。”
侯衛東閑來看了幾篇棋書,水平比大哥高。他還沒有坐下,蒙厚石就開始收棋,道:“衛國是臭棋,不過癮,重來,重來。”
“我也不是蒙叔的對手。”
“比衛國強得多。來,別客氣。以前陳毅等老前輩都會下圍棋,這是智力遊戲,還能體會中國哲學,更能鍛煉性格,是真正的國粹,可惜這一代人少下圍棋了。”蒙厚石搖著頭,一臉惋惜的神情。
侯衛國對下圍棋興趣不大,抱著胳膊看了一會兒,便進客廳看電視。雙眼盯著電視機,看著清朝宮廷戲,不知不覺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昨夜,一輛農用拖拉機在城郊強行闖過一處“非典”檢測站,將一名設卡值勤的幹部撞死。在“非典”時期發生如此惡性案件,市局高度重視,侯衛國作為刑警支隊長自然打頭陣。他帶著精兵強將忙了一個晚上,在上午將交通肇事的嫌疑犯捉住。破案後,他原本想休息一會兒,結果一直有事,沒有找到眯眼的機會。好在他已經習慣了熬夜,倒也撐得住。此時,一個人在客廳裏看電視,睡意瞬間就襲來,他隨著電視聲沉入了夢鄉。
蔣笑最先發現丈夫在沙發上睡著了,她輕手輕腳拿了一條薄毯蓋在丈夫身上。
在書房裏,黑白子交錯而下。
蒙厚石頭發花白,他用兩指夾著白色棋子,大多數時候是輕輕落下,遇到關鍵棋時,總是情不自禁地“啪”地扣在棋盤上。每當聽到這一聲響,侯衛東便要凝神細看,遲遲找不到應招。下圍棋入門易,學精難,侯衛東棋力不夠,明知蒙厚石有厲害的招數,卻參不透。
在侯衛東屏氣凝神思考時,蒙厚石慢悠悠地道:“老朱要過生日了。”
侯衛東思緒迅速從棋盤中抽了出來,看著蒙厚石,等著下文。
蒙厚石道:“老朱為人低調,不喜歡大操大辦,每次過生日,都是我們幾個老家夥喝一杯小酒。今天你和蔣笑跟我一起到嶺西吃晚飯。歲數大了,酒量減了,得有年輕人過來幫著喝酒,要不然喝起來就沒有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