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非典”病例引省委檢查組調查(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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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季海洋親自來到門口,侯衛東很是詫異,道:“季兄,我在家裏,你上來吧。”季海洋是侯衛東的老領導,處理公事時,他稱呼季局長,在私底下,他一直使用季兄的稱呼。
季海洋來到侯衛東門前時,隻見大門已經打開,侯衛東站在門前等候。
“季局,快請坐。”小佳是園林局副局長,長期被張中原局長派去協調資金,每次都能有一個較為滿意的結果。因此,小佳對季海洋很有好感。
季海洋喝著熱茶,環顧房屋,道:“小囡囡沒有在?”
“平時都在外婆家裏,我們哪裏有時間照顧她。”
小佳將洗淨的水果端了出來,打了招呼,就進了書房,將談話的空間留給兩個男人。
“季兄,有事嗎?”
“這麽晚過來,肯定有事,我那小舅子又惹麻煩了。”
“哪方麵的事情?”
“他在中藥材市場有個門麵,今天被工商查扣,主要是價錢高和有部分假貨。抬高物價的事情,劉坤知道,假貨則是售貨員擅自進貨。”季海洋沒有隱瞞,原原本本講了事情經過。
侯衛東對劉坤這個同誌很是無語,有季海洋這樣的姐夫,他完全能夠合法發財,誰知還要搞這些不上台麵的事情。他搖了搖頭,將皮球踢回給季海洋,道:“季兄,你有什麽想法?”
季海洋道:“扣貨,罰款,越狠越好,要讓你那位同學長點記憶。但是,他現在這個情況,黃子堤還在外逃,最好不要把他移交公安,否則麻煩就大了。”
侯衛東摸清了季海洋的底線,道:“知道了,明天等到洪新兵匯報完了再說。”
第二天,洪新兵來到了辦公室,詳細報告昨夜突襲的成果。
正說著,公安局老粟找了過來。
侯衛東暫時中斷與洪新兵的談話,道:“目前為止,拘留了多少人?”
老粟道:“參加挖路的、燒警車的、打人的,被固定證據和取得指紋的一共二十七人,除掉七十歲以上的老人,有十九個人。”
十九個人,這個數量讓侯衛東頭痛無比,道:“粟局、何書記,你們先坐一會兒,我先和洪局長把事情談完。”
侯衛東揉了揉太陽穴,道:“‘非典’時期,拘留了林安村村民,這是迫不得已的辦法。工商這邊就以教育為主,重處重罰,但是暫時不必移送司法機關。哎,四麵起火,市委、市政府壓力太大。”
洪新兵理解了政府的難為之處,道:“按侯市長指示辦,重罰。”
洪新兵離開以後,侯衛東和老粟向寧玥報告了林安事件的處置情況。隨後,市委召開了專題會。
在會上,形成了兩派意見:一派意見是法不責眾,在“非典”期間不宜追究刑事責任,以教育為主,否則會引起群體性事件;另一派意見是違法必究,越是在“非典”期間,越是依法行事,處理了帶頭人,才不會引起群體性事件。
兩種意見都有道理,朱民生一時難以決斷。他用眼光掃了一圈參會人員,最後停留在侯衛東身上,道:“侯市長,你具體抓防非工作,如何處理對防非工作有利?”
侯衛東用平靜又不容置疑的語氣道:“以事實為依據,以法律為準繩,這是我們依法行政的原則。不管是誰,不管在什麽情況下,隻要觸犯了法律,就應該用法律手段解決,我建議進入司法程序。”
副書記楊森林頗為疑慮,道:“進入司法程序以後,若是引發群體性事件,則根本沒有回旋餘地,如何收場,這是我最擔心的事。”
在處理群體事件時,最怕領導態度動搖而導致半途而廢,侯衛東道:“我認為對違法人員的姑息,才有可能讓事情越演越烈。”
朱民生仔細聽了幾方觀點,最後下定了決心,道:“我同意侯市長意見,進入司法程序。”
進入司法程序以後,林安村的群體事件出現了一次短暫反彈,在鎮村幹部勸阻以後,村民們不再圍阻隔離點。
在市區,經過工商、公安、物價等部門數次集中打擊,以及後勤保障組的努力,沙州建成一條綠色通道,市麵物資供應充足,價格平穩。
防非工作雖然仍然緊張、繁忙,但是走上了既定軌道後,各部門配合良好,侯衛東反而漸漸輕鬆起來,壓力大,卻不像“非典”初來時那麽手忙腳亂。
5月1日,由“非典”引起的緊張空氣似乎緩解下來,標誌性事件就是首都第一家專門治療“非典”病人的臨時性傳染病醫院小湯山醫院開始接收其他病人。中組部決定追授在防治非典型肺炎鬥爭中光榮殉職的葉欣等同誌為“全國優秀共產黨員”稱號。英國、印度等國家被世界衛生組織從“非典”國家的名單中刪除。
國內仍然還有“非典”病人出現,嶺西省不敢鬆懈,隔三岔五出台緊急文件。
城市防非工作進入高潮以後,為了防止“非典”向農村傳播,嶺西省下發了《關於進一步增加在農村防治非典工作力量的緊急通知》。
剛剛召開完沙州市三區四縣防治“非典”工作會,侯衛東還沒有走出會議室,晏春平過來請示:“省教育廳江副廳長要到沙州大學視察防非工作,江副廳長直接到沙州大學,在沙州大學開座談會,吳主任問侯市長能不能陪同參加?”
蔡恒同時接到電話通知,緊走幾步,朝侯衛東追了過去。
“這個時候來視察工作,江廳長這是工作紮實。”侯衛東原本想說“江廳長這是添亂”,臨時改口為“工作紮實”,又道:“如今防治‘非典’的重點向農村延伸,江廳長能來是好事,我參加。”
在前往益楊的高速路上,寧玥的電話打了過來,道:“江副廳長是我的老同事,我在省裏暫時不能回來,沙州教育離不開省教育廳支持,你幫我好好接待。”
侯衛東簡明扼要地道:“明白。”
在體製內工作了十來年,他早就變成了傳統的銅錢,內心還是方的,外麵已經磨圓了。對待上級部門來的人,哪怕是官職較低的幹部,也盡量做足禮儀。若是不小心怠慢了上級部門的小人,說不定會給工作惹來障礙。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而小人報仇,從早到晚。作為成熟的官員,他深悟此道。
半個多小時後,侯衛東和蔡恒等人來到沙州大學,在小會議室與江廳長見了麵。
郭蘭是沙州大學防非辦副主任,全程陪同江副廳長、侯衛東、蔡恒等人。
這一段時間,侯衛東全部精力盯著“非典”,每天腳板忙到腳背上,一直沒有再與郭蘭聯係。隻是每當忙裏偷閑下來時,郭蘭的身影便會從心靈某個角落跳將出來。麵對麵站著,兩人眼角間透露出那麽一點小情緒。在眾人麵前,小情緒一閃而過,不敢停留。
江副廳長是教育世家,很有學者風度,按照職責分工,他負責全省大學的抗非工作,昨天把嶺西和鐵州的大學走完,沙州是他的第三站。
幾位領導見了麵,稍作寒暄,便在大學裏召開座談會。座談會開完,已到十二點,午餐沒有進縣城,就安排在沙州大學小夥食團。
郭蘭沒有參加午餐,她回到校防非辦,針對江副廳長的意見,為下午的視察作安排。
在“非典”時期,大家心態都發生了微妙變化,午餐吃得就很含蓄,沒有喝酒,大家談話的重心都圍繞在抗擊“非典”工作之上。
吃了寡淡的午餐,放下筷子,江副廳長道:“我們繼續吧。”
校長段衡山道:“江廳長,還是休息一會兒,防治‘非典’是持久戰,休息好,才能保持充沛戰鬥力。”
江副廳長生活極為規律,向來是要按時午休,隻是在特殊的時期,他不太好提午休的事,此時由段衡山提出午休,正合其心意,便順口答應。
將江副廳長送到小招待所,縣委書記蔡恒回縣裏休息。侯衛東和段衡山都住在西區湖邊,一起朝樓房走。
段衡山道:“衛東,很久沒有回學校。”
侯衛東道:“平時事情多,現在又遇到了‘非典’,很少回學校。穿林最近回來沒有?”
提起兒子,段衡山很驕傲,用謙遜的口氣道:“他無事忙,東跑西跑,閑不住。”
侯衛東笑道:“能寫內參的高級記者,豈能是無事忙,他忙的都是大事。”
兩人說笑著上樓,先來到侯衛東門前。段衡山道:“你這屋久未有人住,幹脆到我上麵,喝茶,聊天。”
“我進屋通通空氣。”
侯衛東揮手與段衡山揮手告別,等到段衡山上了樓,他進屋,給晏春平打了電話:“你們找地方休息一會兒,下午兩點到西區教授樓來接我。”
正在拿鑰匙開門,隔壁的門吱地響了一聲,侯衛東如有心靈感應一樣,回頭看著這道緩慢打開的防盜門。
郭蘭出現在門口,道:“你回來了。”
“你也回來了。”侯衛東上下打量了郭蘭一眼,心中的喜悅難以壓抑,呼吸緊張。
“我不是回來,本身就住在這裏。”郭蘭臉上露出一陣羞澀的淡紅。
“我這一段時間一直在負責防非工作。”侯衛東說了一句和解釋接近的話。
他和郭蘭是最親密的愛人,相互間存在若有若無的隔閡,愛與隔閡如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郭蘭抿嘴一笑,道:“我知道你很忙。你每天的活動都有《沙州日報》作記錄。”在成津組織部當部長時,她的表情經常是嚴肅的,此時站在門口輕鬆一笑,頓時讓侯衛東感到如沐春風,略略上翹的鼻尖帶著幾分調皮。
兩人站在門口快樂地對視著。
郭蘭道:“我去買點東西,一會兒就回來。”
進了門,侯衛東三步並兩步就走到陽台,站在陽台上,可以看到郭蘭的身影。郭蘭感受到了窗前的目光,回頭看了一眼,溫柔地笑了笑,這才走向商店。
等到郭蘭背影消失在了樹木中,侯衛東這才轉身走回房間。西區教授樓位於湖邊,被綠樹所包圍,空氣清新,房間多日沒有住人,灰塵並不重。他將房門和窗戶全部打開,讓空氣對流。他以前有這種習慣,“非典”到來,通風的習慣堅持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