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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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爾焦姆又拿起茶壺喝水。兩個人琢磨著同樣一件事,可沒有一個人願先捅破,阿爾焦姆回憶起朱赫來的話:“老弟,你對布爾什維克黨和共產主義思想怎麽看?”
    當時他回答:“我隨時會出力的,你可以相信我。”“這下可真要出大力了,運送德軍討伐隊……”
    波利托夫斯基彎下了腰,把身子俯在工具箱上,挨著阿爾焦姆,鼓足了勇氣說:“得幹掉這家夥,你說是吧?”
    阿爾焦姆不禁打了個寒顫。波利托夫斯基把牙齒咬得咯吱響, 接著說:
    “沒別的辦法,幹掉他後,把調節器扔進爐膛,操縱杆也扔進去,列車減速時我們就從機車上跳下逃走。”
    阿爾焦姆如釋重負地說:“行。”
    阿爾焦姆彎腰湊到勃魯紮克跟前,將這一決定也告訴了這個副司機。
    勃魯紮克並沒立即反應,因為他們這麽做是冒著很大風險的。他們的家屬都在小城裏,尤其是波利托夫斯基家有九張嘴呢。但是“絕不往前開”的字眼讓他們顧不了這麽多了。
    “好吧,我同意,”勃魯紮克說,“可誰去呢?”話還沒講完,阿爾焦姆便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阿爾焦姆轉身過去朝正忙著調節機器的老司機點了下頭,暗示勃魯紮克讚同了,但想到那個傷腦筋的難題,便對波利托夫斯基說:“可咱們怎麽幹呢?”
    對方瞧著阿爾焦姆:“你有勁,力氣大,最先動手。掄起鐵鍬一下就了結了。”看得出老頭兒很興奮很激動。
    阿爾焦姆則皺緊了眉頭:“這我可下不了手,你想想,這個兵其實也是無辜的,他也是被刺刀逼的呀!”
    波利托夫斯基兩眼一亮,說:“你說他很無辜?那咱們呢?不也是被逼也是無辜的嗎?可咱們正送討伐隊要去殺咱們的遊擊隊員們。難道可以說遊擊隊員們就有什麽罪過?唉,你真糊塗……這麽強壯的身體卻裝著這麽笨的腦子。”
    “好吧。”阿爾焦姆嗓音沙啞著,伸手去抓鐵鍬。但是,波利托夫斯基壓低嗓子說:
    “讓我來,我心裏更有準兒。你拿鐵鍬,到煤水車上去扒煤。萬一有什麽意外情況,就用鐵鍬狠拍德國兵。我這就裝著去砸煤塊。”
    勃魯紮克點點頭:“行,老人家。”說著便站到了調節器旁邊。
    那個德國兵頭上戴著鑲紅邊的無簷呢帽,坐在煤水車的邊沿,兩腿之間夾著步槍,嘴裏抽著雪茄,偶爾抬眼看一看在機車上忙碌的工人。
    阿爾焦姆爬到煤堆上去扒煤,這個德國兵並沒特別在意。然後,波利托夫斯基假裝要從煤水車邊上扒下一些大煤塊,做手勢要他挪開一些,德國兵也順從地下來,讓到了司機室門口。
    這時鐵鍬猛擊下去,砸碎了德國兵的頭蓋骨,伴著一聲沉悶而短促的聲響。阿爾焦姆與勃魯紮克都聽到聲音後驚跳起來,像是被火燒了一下。屍體如同一袋物品一樣倒在地上。
    灰色的帽子立刻浸染了鮮血。步槍撞在車幫的鐵板上發出“哐”的一聲響。
    波利托夫斯基拋開鐵鍬,低聲說:“完事了。”他臉上抽搐了幾下,又補充說:“這回是沒退路了。”稍停一下,他又立刻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死一般的寂靜,高聲囑咐:“快,擰下調節器!”十分鍾後一切都已妥當。失控的機車逐漸減速。鐵路兩旁黑壓壓的大片樹木驟然撲進了車燈所能控製的範圍內,隨即又投入到無邊的黑色中。車燈似乎要穿越所有的黑暗,但卻被沉沉的夜幕擋住,隻能照十米左右。機車似乎沒有了力量,喘氣越來越難。
    “孩子,快跳!”阿爾焦姆聽見波利托夫斯基在背後喊,就放開了緊握的扶手。由於慣性,他粗壯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飄飛,雙腳硬硬地落到似乎急速後移的地麵上。阿爾焦姆跑了幾步,重重地摔下去,翻了個筋鬥。
    緊接著,又有兩個人一躍而下………
    勃魯紮克家氣氛很凝重。謝廖沙的媽媽安東尼娜·瓦西裏耶芙娜這四天以來憔悴了很多。丈夫沒絲毫消息。隻曉得他跟阿爾焦姆、波利托夫斯基一同被抓去給德國人開火車去了。昨天來了三個警備隊員,嘴裏一邊很不幹淨地罵她,一邊粗暴地盤問。
    從他們的問話裏,她隱約感到了些什麽。等警備隊員一離開,這個已滿腹焦躁的中年婦女便紮上頭巾,打算去找瑪麗娜·雅柯芙列芙娜,希望從她那兒打聽些丈夫的音訊。
    大女兒瓦莉婭正在廚房收拾餐具,見她要出門便問:“媽媽,你出去是嗎?遠嗎?”
    媽媽眼淚汪汪地看了看自己的女兒,回答說:“我去柯察金家,也許他們那兒有你爸爸的消息。假如謝廖沙回來,你叫他去車站,上波利托夫斯基家問一問。”
    瓦莉婭親昵地摟住媽媽的肩,送到門口,不停地安慰著:“媽媽,別太著急。”
    瑪麗娜·雅柯芙列芙娜同往常一樣,很熱情地招待安東尼娜·瓦西裏耶芙娜。兩個婦女都盼望著對方能說出什麽新的消息來。可沒說幾句話,就都失望了。
    昨夜,柯察金家也被搜了,抓的人自然是阿爾焦姆。他們臨走還命令瑪麗娜·雅柯芙列芙娜 ,大兒子一回來,就立刻到警備隊報告。
    保爾媽媽真的被夜間搜查嚇壞了。她是獨自在家:保爾和平時一樣,夜晚在發電廠幹活兒。
    第二天清晨,保爾回家後聽說警備隊夜裏來搜捕過哥哥,不由地為哥哥的安危擔心起來。雖然自己與哥哥性格不一,而且阿爾焦姆似乎對他相當嚴格。但其實兄弟兩人的感情是很深的,這份沉沉的愛不用掛在嘴上,保爾心裏清清楚楚,一旦哥哥需要他,自己肯定會毫不遲疑地作出任何犧牲的。
    他沒顧上歇一會兒,就跑到車站的機車庫去找朱赫來,但沒找著,從熟悉的工人們那裏,也沒打聽到三個出逃者中任何一人的消息。司機波利托夫斯基壓根兒什麽消息也沒有。在院子裏,保爾遇到了他最小的兒子鮑利斯,從他那兒得知在夜間,警備隊也搜尋了他們家,要抓他的爸爸。
    保爾沒能給 媽媽帶回任何消息。他回來後,困的像頭死豬躺上床,進入騷動不安的夢裏。
    瓦莉婭聽到敲門聲,扭過頭來。
    “外麵是誰?”她一邊問一邊摘下門鉤。
    門開了,映入眼簾的是克利姆卡,這是一個長著一頭蓬亂紅發的小夥子。看樣子,他是狂奔至此的。他滿臉通紅,喘個不停。
    “你媽媽在家嗎?”他問瓦莉婭。
    “不在,出去了。”
    “去哪兒了?”
    “柯察金家。你找我媽媽有什麽事?”瓦莉婭問道,見克利姆卡轉身要跑, 便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對方很慌亂地瞧著姑娘。
    “你不知道的,我有些小事!”
    “什麽事情?”瓦莉婭拽住小夥子不鬆手,“哎,快講,你這頭紅毛熊。快說,把我急死嗎?”姑娘的口氣變得急促了。
    克利姆卡頓時將朱赫來的囑咐全忘記了。朱赫來三番五次叮嚀,紙條隻交給安東尼娜·瓦西裏耶芙娜本人,但此刻他卻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紙條,交給了姑娘。這個淺黃頭發的姐姐一再追問,他便無法拒絕了。每次和這個可愛的姑娘打交道,紅頭發的克利姆卡就會局促不安,不過,這個老實的小廚工連自己都不敢承認喜歡謝廖沙的姐姐。他將紙片遞給了瓦莉婭,瓦莉婭便慌忙念起來。
    “親愛的安東尼娜!不要著急。一切都好。我們安然無恙,詳情你隨後便知。轉告另兩家不要擔心。燒掉紙條。
    勃魯紮克”
    瓦莉婭念完後便朝克利姆卡身上撲去。
    “我可愛的紅毛熊,這是你從哪兒弄到的?快說呀,小傻熊,從哪裏拿到的?”瓦莉婭使勁拽著已手足無措的克利姆卡,他在稀裏糊塗之中又犯了第二個錯誤。
    “朱赫來在車站交給我的。”他說完才想起本不該說,趕緊補充說:“他可吩咐過,絕對不可交給別人的。”
    “嗯,好了好了!”瓦莉婭笑了出來,“我決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快跑吧,紅毛熊,到保夫卡家去,那兒能碰到我媽媽。”
    她在小廚工的背後輕輕地揉了幾下。隻一會兒工夫,克利姆卡的紅頭發腦袋便飄過了柵欄。
    三個開火車的工人沒有一個回家的。這天晚上,朱赫來走到柯察金家,對瑪麗娜·雅柯芙列芙娜講了發生在機車上的一切事。他盡力去安慰這個十分恐懼的女人,說三個人早跑光了,到了很遠的一個小村莊 ,住在勃魯紮克的叔叔家;說他們沒有任何危險,隻不過近期還不可能回來,但德國鬼子目前處境很糟糕,情況很快就會發生轉變的。
    這些事更拉近了這三家人之間的緊密關係。平時若有一家能收到極其寶貴的家書,彼此就很喜悅地傳看。但在平日裏,各家還是都看上去寂寞和淒冷。
    有一天,朱赫來假裝路過,把一卷錢交給年老的波利托夫斯基的妻子,說:
    “大娘,這是大伯捎來的。但要小心些,對任何人都不要提起一個字兒。”
    老太太異常感激地緊攥他的手。
    “真是太謝謝了。要不然我的孩子們真不知能不能活下去了。”
    其實,這些錢是從布爾加科夫留下的那筆活動經費中撥出來的。
    “哼,看著吧,雖然罷工失敗了,雖然工人們在槍殺的威脅下也複工了,可烈火既然已經燃起,就不那麽容易撲滅了。那三個工人真是太棒了,真正的無產階級思想。”朱赫來離開波利托夫斯基家之後,在到機車庫去的途中很興奮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