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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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時,有一支騎兵部隊從磨坊那邊朝小城跑了過來。戈盧勃部隊在城旁設立了哨所,裝配了機槍。哨兵們發現了正在前行的騎兵,便很緊張地撲向機槍,上了膛。黑夜中響起了一聲刺耳的喝問聲:“站住!你們是誰?”
“我是頭目巴夫柳克,帶的是自己的隊伍。你們是戈盧勃的人吧?”
“對。”一名軍官迎上去後答道。
“讓我將部隊駐在哪兒呢?”巴夫柳克問道。
軍官一邊鑽進大路邊的小屋子一邊回答道:“我馬上就給指揮部打電話請示!”一分鍾之後,他便從小屋子裏麵跑出來下令說:“兄弟們,快將機槍從路上挪開,給巴夫柳克老爺讓路。”
這時的劇場外麵燈火通亮,人頭攢動。巴夫柳克勒緊了韁繩,停在旁邊。
“喲嗬,這兒可真是熱鬧。”他說著,轉過身去招呼自己的二頭目——一位哥薩克大尉。“古鬆馬奇,下馬吧!咱倆也去湊湊熱鬧,快活快活。這兒的姑娘可多了,咱們也挑幾個水靈點兒的玩。喂,斯達列日科,你去安排大夥兒到各家住好!咱們就呆在這兒了。衛隊都跟我過來。”他很笨地翻身跳下馬,坐騎也因此晃了幾步。
劇場的入口處,戈盧勃的兩個武裝士兵攔住巴夫柳克問:“票呢?”
巴夫柳克很輕蔑地望了望衛兵。肩膀拱了一下把士兵撞開了。他身後那十二個人也這般推推撞撞地往裏擠著。
這夥兒新來的人很快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巴夫柳克則更加突出。他個子高,身穿高級呢子料的軍官裝和藍色近衛軍褲子,頭上戴著毛茸茸的高加索皮帽子,毛瑟槍斜挎在肩頭,衣袋裏邊露出一顆手榴彈來。
“這個人是誰?”人們互相探問著。他們正圍著圈子觀看裏麵戈盧勃的助手瘋狂地跳米切利查舞。而舞伴則是神父的大女兒。她跳得是那樣瘋狂,衣裙如扇子一樣展開了,暴露出裏麵絲織的三角褲衩,讓人看著垂涎欲滴。
巴夫柳克用肩膀擠開了人群走到圈子中心。他用貪婪的目光盯著神父女兒那誘人的大腿,用舌頭舔了舔幹燥的嘴唇,然後又擠出圈子,徑直朝樂隊那邊走去。他站立在舞台的腳燈之前,揮動了一下馬鞭:“快點奏泰戈巴克那個曲子!”樂隊的指揮並沒有搭理他,巴夫柳克便一揚馬鞭,朝指揮的脊背上狠狠抽過去。指揮像被蠍子給蜇了一樣蹦了起來。
樂曲聲立刻停了,全場一片肅靜。
“太凶了吧!”酒店老板的女兒餘怒未消,“千萬別饒了這個死家夥。”她狠狠地抓著戈盧勃的胳膊說。
盧戈勃大聲吼著站起身,一腳踹倒了麵前的椅子,幾步便衝到巴夫柳克麵前,兩人相對而立。他一看就認出了巴夫柳克。戈盧勃還有一筆賬沒有與他算清楚呢,他竟到這邊耍起威風來了。—— 一個星期之前,他曾使出最卑劣的方法企圖暗殺上校。
當時戈盧勃的隊伍正在同紅軍的部隊激戰,他曾很多次被紅軍部隊打敗過。巴夫柳克本來該從背後去偷襲布爾什維克的,但他背信棄義闖進一個小鎮,擊潰了幾個紅軍力量較弱的哨所,安置好自己的守衛部隊,隨即便在鎮子上開始大肆搜刮起來。當然了,作為彼得留拉的“遺傳部隊”,他們肯定少不了去蹂躪猶太族的居民們。
就在此時,紅軍將戈盧勃的部隊右翼消滅之後,撤去了。
如今,這個無恥的騎兵大尉竟又闖來這裏,而且還竟然當著他上校老爺的麵,鞭打他的樂隊指揮。不行,他忍不下這口氣。戈盧勃心裏很明白,假如現在他還不能製服這個狂傲的小頭目的話,他的威信將會一掃而光。
他們相互之間模眉冷對,對峙了幾秒鍾之後,戈盧勃一手握緊了馬刀柄,另一隻手去拔衣袋裏的手槍。他怒氣衝衝地問:“混蛋的東西,你膽敢打我的手下是嗎?”
巴夫柳克的一隻手也慢慢滑向毛瑟槍的皮套邊:“冷靜,戈盧勃老爺,快,別犯怒,小心傷了身體。別衝動,不然我也會發怒的。”
這讓戈盧勃下不了台:“把他們都給我抓起來,拖出劇場去,抽他一人二十鞭子,要抽他個皮開肉綻!”戈盧勃狂吼。
於是手下軍官便一下猛撲向巴夫留克那群人去了。“ 砰”,有人放槍了,劇場裏亂作一團。而這兩幫人如野狗一般打咬起來,劇場之內大打出手,鬼哭狼嚎一般。雙方在激戰中用馬刀胡砍,有揪頭發的,有掐脖子的。而女人們早已嚇得魂飛魄散,豬崽子一般亂叫著,四下裏亂逃開了。
幾分鍾過後,巴夫柳克這些人因勢單力薄而被繳了槍,被拳打腳踢地弄出院子後摔在大街上了。巴夫柳克在打鬥中丟了帽子,掛了彩,武器自然已經丟了。他憤怒到了極點,帶著自己的部下躍上馬背,狂奔而去。
晚會已被搞砸了。這麽一攪和,根本沒有任何人再有興致尋歡了。女人們都拒絕呆下去,她們紛紛要求送她們回家。但戈盧勃卻不準:“把大門給我守住,誰也別想離開!”他大聲喝令道。
巴利亞內查立刻執行命令。周圍的人們則立刻發出了很不滿意的聲音,戈盧勃卻執拗地說:“先生們,女士們,別怕,咱們得玩到拂曉。我將帶頭跳一圈華爾茲。”樂曲再一次奏響了,但是大家都沒有能夠再次歡樂起來。
上校與神父的女兒還沒跳完第一圈,哨兵就已奔進來大聲地報告說:“咱們被巴夫柳克他們的人圍住了!”
舞台旁邊臨街的窗戶被一陣亂打後全部粉碎了。槍聲四起,機槍架在窗戶上向裏麵的人亂瞄著。大夥兒都躲著它,好像怕得瘟疫一般,都朝劇場中心迅速擁去了。
巴利亞內查對著天棚上的一千瓦大燈泡瞄準後就是一槍。“哢?”一聲,燈泡爆裂開來,碎玻璃片兒跟下雨似的撒落到大家身上。
一瞬間全部成了黑暗,大街上傳過來咆哮的聲音:“都給我滾出來!”然後又是很凶的咒罵聲。受驚的女人們瘋命地狂叫;戈盧勃全場地跑著,試圖把自己驚慌了的軍官們重新集結起來,但院子裏麵又是槍聲又是喊聲,亂雜雜的一片什麽也聽不清了。此時沒有一個人發覺到,巴利亞內查像條泥鰍一樣狡猾地溜出了後門,跑到沒人的街上,狂奔到戈盧勃的指揮所去了。
才半個小時光景,城裏麵便展開了一場異常激烈的戰鬥。步槍與手槍不住地射擊,機槍則更是不停,打破了這夜的沉寂。小市民們早都嚇了個半死,從被窩兒裏鑽出後,緊緊地貼在窗邊觀望著。
阿夫托諾姆·彼得羅維奇抬起頭仔細地聽著,是的,他聽對了,是有人在打手槍。於是他慌張地跳下床,將鼻子緊貼在窗戶的玻璃上,呆呆地立在那兒好一會兒。城裏麵是真的交火了。
必須盡快將謝甫琴科畫像底下的小旗子給撕了。被紅軍看見彼得留拉的旗子那肯定沒什麽好果子吃。謝甫琴科自然可以留在原處,他是受兩方麵尊重的人。哎,他可真是個好人啊,掛他的旗子誰都不會找麻煩的,也不會有人來找事兒。而他,彼得羅維奇不是一個笨腦袋的,絕不會如格拉西·列昂基維奇那樣笨蛋。有了可以雙方都不去得罪的法子,你又非得掛出個列寧的頭像來幹嘛用呢?
他一個挨一個地撕去小旗子。但有一根釘釘得太牢了,他使勁一扯,身子一下沒了平衡,“撲通”一下來了個仰麵朝天,倒在地板上。他老婆被吵醒了,一驚,連忙起身問:“你這個老家夥幹嘛呢?有沒有中邪啊?”
阿夫托諾姆·彼得羅維奇摔得死疼,正在煩著呢,便對著老婆嚷嚷:“睡吧,就睡覺吧!不想死也會被你睡死的。城裏邊早已經亂成一團了,你還能睡得熟。我一會兒掛上小旗一會兒又得扯去,你卻什麽都不問隻知道睡。”
他的唾沫星子濺了老婆一臉。老婆氣得拉上被子蓋住頭,嘴裏邊咕咕噥噥地說:“神經兮兮的樣子!”這時槍聲漸漸停了下來,隻留下一些零星的響著。城邊的蒸氣機坊旁邊,有一架機槍在斷斷續續地響著,如一條狗一樣吠著。
而此刻,天已快亮了……
據說將有一場對猶太人的大肆虐待的消息不知怎麽就在城裏麵傳開了。猶太人居民也都聽到了。他們的棚屋都搭在一些高高的河岸之上,很是簡陋而破舊。而猶太人就住在這些髒乎乎的、小得如木盒子一樣的屋子裏,讓人們都想象不出那種擁擠不堪的場景。
謝廖沙·勃魯紮克已在印刷廠裏工作一年多時間了。廠裏麵有許多工人都是猶太族,排字工謝廖沙就與他們關係處得非常親密。他們之間像親弟兄一般,團結一致地對付那個狂傲自大的“凶神”老板布盧母斯泰因。而在這個廠子裏麵,老板與工人們的鬥爭是一起接著一起的。老板是鑽進錢眼裏一心想辦法去榨利潤的吸血鬼。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工人們就不斷罷工,工廠一停就是兩至三個星期之久。謝廖沙則是全場裏麵年紀最小的,他每天都得十二個小時不住地搖印刷機的輪子。
得了肺病的排版工門德利將謝廖沙叫到一邊,憂鬱地凝視了他良久,之後說:“你知道不知道現在城裏麵又開始屠殺猶太人了?”謝廖沙聽到後有些吃驚,說:“不知道,是真的嗎?”
門德利以長輩的語氣說:“我看災難十成是要發生了,猶太人要有劫難了。隻是想問問你,你是否願意幫助夥伴們避過此難呢?”
“這是哪裏話,能盡力的地方我一定盡力,門德利,你盡管告訴我吧!”其他的排字工也都在聽著他們談話。
“謝廖沙,我們都相信你是個好人,而且,你爸爸也是工人。你趕快回去問問你爸爸,看能不能將幾名老人和婦女都藏到你們家去。先不用說是誰去。還有,你再同家裏人商量一下,看看還可以在哪家藏幾個人。匪徒們暫時還不太可能去騷擾你們俄羅斯人。快去快回,謝廖沙,性命攸關啊!”
“好,你就放心吧,我立即到保爾和克利姆卡他們家,我相信這兩家也都會同意的。”
“誰?他們都是些什麽樣的人?可以相信嗎?”門德利心存顧慮,攔住就要出發的謝廖沙問。
謝廖沙非常自信地點了點頭:“你放心吧,絕對靠得住。他們都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保爾·柯察金的哥哥就是那個鉗工。”
“噢,你是說阿爾焦姆吧!”門德利這下不再擔心了,“我們是認識的,在一塊兒還住過,他是很好的人。行,謝廖沙,就快去快回,給我一個準音,嗯!”謝廖沙便旋風般地衝向門外。
就在戈盧勃與巴夫柳克的內訌結束三天之後,對猶太人的殘酷暴行便開始了。
巴夫柳克被打敗了,在當天被趕出城子,溜到了旁邊的一個很小的鎮上。他一共損失了二十幾號人,在這次夜戰當中,戈盧勃也沒少損傷自己的隊伍。
屍體在當天便被匆匆地運往墓地後草率地埋掉了。沒有任何儀式舉行,因為這並不很光彩。因為內訌而死傷,確實就沒什麽必要再大辦喪事了。巴利亞內查本來想在下葬之時弄得排場一些,並公開宣布巴夫柳克是個赤匪,但是以瓦西裏神父為頭目的社會革命黨委員會反對這麽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