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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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莉婭簡直不認識弟弟了。他完全變了樣。謝廖沙讓姐姐坐下,便說:
    “你參加共青團嗎。不明白?共產主義青年團。我就是團的書記。不信?喏,給你看這個!”
    瓦莉婭半信半疑。
    “我能幹什麽呢?”
    謝廖沙笑了。
    “什麽?幹什麽?姐姐!要幹的事兒可多了。必須發動群眾。得把大家召集起來,談談蘇維埃政權問題,我也得講話。可是,你知道的,我講不好。唉,對了,你入團好嗎?”
    “我不知道。媽媽會生氣的。”
    “別管她了,瓦莉婭,她不懂。她光想看到孩子們圍在身邊。她是擁護蘇維埃政權的,隻是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去打仗,這不公平。你還記得朱赫來是怎麽說的嗎?想想保爾吧,現在我們可以做主人。怎樣呢?瓦莉婭,你應該入團的!你發動姑娘們,我做小夥子們的工作。克利姆卡那個紅毛熊,我今天就把他拉進來。瓦莉婭,你參加不參加呀?瞧,我這兒有本小冊子,就是講這事兒的。”
    他拿出小冊子,遞給姐姐。瓦莉婭望著弟弟,輕聲地問:
    “萬一彼得留拉匪兵又來了,那怎麽辦?”
    謝廖沙第一次想到這個問題。
    “我當然是跟大家一塊兒撤走。可你怎麽辦呢?媽媽會傷心到極點的。”他不說話了。
    “你替我報名吧。謝廖沙,不要告訴媽媽,也別告訴任何人,你知我知就行。我來幫你,這樣妥當些。”
    “可以,瓦莉婭。”
    伊格納季耶娃走了進來。
    “伊格納季耶娃同誌。這是我姐姐瓦莉婭。她要加入共青團,不過不要讓我媽媽知道,行不行?萬一咱們得撤退,那我當然扛起槍就走,可她舍不得扔下媽媽。”
    伊格納季耶娃仔細聽著,回答說:
    “行。這樣比較妥當。”
    劇院裏擠滿了說個不停的年輕人,大部分是中學和高小的學生。製糖廠的工人管樂隊在演奏樂曲。
    他們感興趣的與其說是開大會,不如說是看演出。
    幕布拉開了。剛從縣裏趕來的縣委書記拉金同誌登上講台。
    他身體瘦小,長著尖鼻子。大家挺感興趣地聽他演講。他儼然是位演說家,使用了那麽多的諸如“正統馬克思主義者”、“社會沙文主義”這一類術語,聽眾似懂非懂。他講完,全場熱烈鼓掌。下麵輪到謝廖沙了。
    謝廖沙腦子裏一片空白。“講什麽呢?怎麽講?”
    伊格納季耶娃從桌後小聲提示:
    “你談談組織支部的事情。”
    謝廖沙立即談具體的工作:
    “同誌們,你們已經全聽到了,現在咱們必須成立支部。你們誰讚成?”
    全場靜悄悄的。
    麗達·烏斯季諾維奇過來幫忙了。她給大家講述莫斯科青年建立組織的情況。謝廖沙站在旁邊,很是尷尬。大家的冷淡態度,使他心裏挺不痛快。
    人們並沒有認真地聽麗達講話。幾位前排的高年級女生,鼻子撲著粉,正交頭接耳地講話。在角落裏,坐著一群年輕的紅軍戰士。謝廖沙發現,自己認識的那個機槍手也在那裏。他正瞪著打扮入時的莉莎和安娜,她們正毫無顧忌地說笑。
    麗達發現沒人在聽,便很快結束講話,讓伊格納季耶娃接上來。伊格納季耶娃講得沉著從容,使聽眾們安靜下來了。
    “青年同誌們,”她說,“你們每個人都認真想一想。我相信,你們當中會有一些同誌積極地投身革命,而不是作旁觀者。大門為你們敞開,希望你們進來。希望你們自己也來談談。想發言的就請講吧。”
    又是一陣沉默。
    不多時,後排有人喊了起來:
    “我要說說!”
    米石卡·列夫丘們夫兩眼微斜,像頭小熊似的擠上台來。
    “我報名參加共青團,謝廖沙了解我的。我要加入。”
    謝廖沙眉開眼笑了。
    “同誌們,這下看見了吧!”他立刻衝到台中央,“米石卡是自己人,他爸爸被火車軋死了,米石卡是自己人。他雖然沒念完中學,但是很快就理解了我們的事業。”
    場子裏議論紛紛。中學生奧庫舍夫要求發言。這個藥房老板的兒子精細地梳著高聳的飛機頭。他說:
    “同誌們,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將來要幹什麽。搞政治嗎?我們什麽時候讀書呢?我們得念完中學吧。搞政治,弄不好會殺頭的。我想,還是算了吧。”
    場內一陣哄笑。奧庫舍夫跳下台。下麵發言的是那個年輕的機槍手。他用憤怒的目光掃視一下全場,使勁地喝問:
    “你們笑什麽?”
    他的眼睛幾乎冒出火來,用顫抖的聲音大聲說:
    “我叫伊萬·紮爾基。我是個孤兒,要飯長大的,活著不如一條狗,跟他們這些少爺小姐不一樣。紅軍收留我,把我當成親生的孩子,給我衣穿,教我識字,讓我懂得了人生的意義。我成了布爾什維克,死也不變心。我知道它是為了我們,為了窮人,為了工人階級的政權而戰鬥。你們不知道,就在這座城下,有兩百個同誌犧牲了……”紮爾基的聲音響亮有力。“為了我們的幸福,為了我們的事業,他們獻出了生命……在所有的戰場上,都有人在犧牲,可你們卻在起哄。同誌們,”他突然一轉身,衝著主席台說,“找他們來有什麽用,他們知道什麽?不!飽漢不知餓漢饑。剛才隻有一個人站出來,因為他是窮人,是孤兒。”他衝台下怒喊,“沒有你們,我們照樣幹。我們不會求你們的!”他吼出這句話,衝下台,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主席台上的人沒有一個留下來參加晚會。當他們返回的時候,謝廖沙沮喪地說:
    “糟透了!紮爾基講得有理。咱們找這幫中學生隻會惹一肚子氣。”
    “很正常。”伊格納季耶娃打斷他,“他們幾乎全是小資產階級或者是城市知識分子、小市民。必須在工人中間入手。你要特別注意鋸木廠和製糖廠。不過群眾大會還是有積極作用的,學生當中也有優秀的同誌。”
    麗達說:“我們的任務就是不斷宣傳我們的思想與口號。我們要繼續努力。我們將召開一係列大會。宣傳列車近日到達,我們將把工作全麵鋪開。列寧說過:如果我們不能吸引千百萬勞苦大眾參加鬥爭,我們就不能取得勝利。”
    深夜,謝廖沙送麗達回車站。臨別,謝廖沙緊緊握住她的手,麗達淺淺一笑。
    謝廖沙返回市區,順路回家一趟。
    任憑母親怎樣責罵,他都不作聲,不反駁。但是父親參加進來,他就積極地反攻:
    “爸爸,你聽我說,德國人在的時候,你們罷工,還打死押車的德國兵,你想到家了嗎?想到的。但你還是幹了,因為工人的良心使你這樣。我知道萬一我們撤退,那麽為了我,你們會受迫害。可要是我們勝利了呢?那就翻身了。爸爸,你理解我嗎?咱們講和吧,媽媽也會好起來的。”他看著父親,充滿了期待。
    紮哈爾·勃魯紮克坐在凳子上局促不安。終於,他微笑了。
    “小滑頭,你來教育我嗎?你以為挎上了手槍,我就不能抽你了。”
    不過這語氣並不嚴厲。他猶豫片刻,握住兒子的手,說:
    “謝廖史卡,你繼續幹吧!我們不會拖你後腿的。隻是別忘了我們,常來看看。”
    夜晚,門半掩著,透出一道光亮,照在台階上。大房間裏正在開會。屋裏有五個人:多林尼克、伊格納季耶娃,戴著羊皮帽的肅反委員會主席季莫申科和另外兩個革命委員會委員——鐵路工人、身體魁梧的舒季克,機車庫工人、鼻子扁扁的奧斯塔普丘克。
    多林尼克盯著伊格納季耶娃,嗓音嘶啞,一字一頓地說:
    “前線需要給養,工人需要吃飯,可是投機商哄抬物價,他們不接受蘇維埃紙幣,隻要舊幣。今天咱們就規定一些價格。我們知道,他們不會甘心的,他們會把貨藏起來。那樣咱們就搜,征購吸血鬼們的全部貨物。我們絕不能手軟,我們不能讓工人挨餓。伊格納季耶娃同誌 警告我們別幹得太過火,我說這正是她知識分子的軟弱性。你別生氣。今天我得到一個消息,飯館老板鮑裏斯·佐恩家裏有個秘密地窖,有些大商人藏了大批貨物在地窖裏邊。”他露出嘲諷的微笑,瞧瞧季莫申科。
    “你打哪兒知道的?”季莫申科吃驚地問。
    他感到懊喪,這本是他的職責,卻被多林尼克搶了先。
    “嘻嘻!”多林尼克笑了,“老弟,我不僅知道這個地窖,還知道昨天你和師長的司機一道喝了半瓶私酒。”
    季莫申科的臉漲紅了。
    “我是聽謝廖沙講的。他有個朋友,好像在車站食堂幹過活兒。這個朋友聽廚師們說起,以前食堂的所有需要,全由佐恩供應。昨天謝廖沙搞到了可靠的情報:肯定有個地窖,在一個不具體的位置。季莫申科,你帶上幾個小夥子,跟謝廖沙一同去吧。一定要在今天就搞個水落石出!成功了,我們就有物資了。”
    半小時以後,八個武裝人員走進了那個酒館老板的家,兩人留在外麵看守。
    矮胖的老板活像一隻大酒桶,一條木頭腿橐橐地響。他迎接進來的人,問:
    “同誌們。這麽晚了有事兒嗎?”
    佐恩的背後站著他的女兒們。隔壁房間裏,一身肥肉的老板娘在一邊穿衣,一邊歎氣。
    季莫申科隻說了兩個字:
    “搜查。”
    搜遍了所有的地方,就是沒有發現秘密地窖的影子。
    廚房旁邊狹小的屋子裏,飯館老板家的一個女傭人正在酣睡,她睡得那麽熟,有人進屋也沒聽見。謝廖沙小心地叫醒了她。
    “你是誰?是這兒的傭人吧?”他問道。
    她拉起被子,用手遮住電筒光,驚疑地回答:
    “是傭人。你們是幹什麽的?”
    謝廖沙解釋了一下就退出去,讓她穿好衣服。
    寬敞的飯廳裏,季莫申科正在盤問老板。他喘著粗氣激動地說話:
    “你們別浪費時間了,我沒有別的地窖了。相信我吧,我是開過飯館,可我現在一無所有了。那群匪兵搶光了我的財產,還差點兒打死我。我擁護蘇維埃政權,可是我真的沒什麽東西了。”說著,他很無奈地擺擺手。
    季莫申科煩躁地咬著嘴唇。
    “看看季莫申科煩躁了!你還是講出來吧?”
    “哎呀,軍官同誌,您幹什麽呀?”老板娘插嘴,“我們自己也很慘呀!我們家的東西全給搶光了。”她很想哭一場,可是擠不出眼淚來。
    “餓著肚子,卻雇著傭人。”謝廖沙插了一句。
    “嗨,算什麽傭人!不過是個住在我們家的窮姑娘。她沒地方落腳。讓赫麗斯季娜自己告訴你們好了。”
    “算了。”季莫申科不耐煩了,大聲喊,“繼續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