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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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拉梅爾有些激動,便咳嗽起來。他的肺葉已經有了病態的征兆,這是印刷廠鉛塵毒害的結果。
    等克拉梅爾平靜下來,保爾堅決地表示:
    “這些道理全對,不過我還是要轉到布瓊尼的騎兵部隊去——非去不可。”
    這天晚上,篝火邊已經看不到保爾了。
    鄰近的一個小村子裏,在學校旁邊的土丘上,有一群騎兵圍成一個圓圈,在機槍車的尾部坐著一個布瓊尼部隊的騎士,他在拉手風琴,不過拉得很差,節拍錯亂。有個英武的騎兵,在圈子裏跳著狂熱的戈巴克舞,錯亂的琴聲使他的步子也老是錯亂。
    村裏的姑娘和小夥子們也圍了過來,興致勃勃地看戰士們跳舞。
    “陶普塔洛,使勁跳哇!大兄弟,加把勁兒!風琴手,拉得熱烈點兒!”
    但風琴手的技藝實在差勁。
    “可惜阿法納西被馬赫諾匪幫砍死了。”一個戰士惋惜地說,“那才叫第一流的風琴手。他是個好戰士。”
    保爾站在人堆裏,聽到最後這句話,就擠到機槍車旁邊,把手放到手風琴的風箱上。手風琴啞了。
    “你幹啥?”風琴手斜了保爾一眼。
    陶普塔洛站住不跳了。周圍有人叫:
    “怎麽啦?憑嗎不讓拉?”
    “給我試一下,好嗎?”保爾說。
    風琴手瞧著這陌生的戰友,半信半疑,猶豫著把琴遞給了保爾。
    保爾把手風琴擱在膝蓋上,使勁一拉,手指在琴鍵上輕巧地滑過,立刻響起了歡快的舞曲:
    嗨,小蘋果,
    你要滾向哪邊?
    “契卡”把你逮住,
    你就再難回還。
    陶普塔洛隨著歡快的旋律起舞。他揚起雙手,做出各種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拍打著皮靴、膝蓋、後腦勺、前額,又拍得靴底嘭嘭響,最後拍打張大的嘴巴。
    手風琴奏出起伏不斷的旋律,跳舞者融合在一起。陶普塔洛像陀螺似地飛旋,同時吆喝著:
    “嗨,哈!嗨,哈!”
    1920年6月5日,經過幾次激戰,布瓊尼騎兵第一集團軍突破了敵方的防線,朝著魯任方向挺進。
    波蘭白軍司令部企圖挽回失敗的結局,慌忙組成突擊部隊。五輛坦克剛剛運到,便開赴作戰地點。
    然而,第一集團軍繞過敵方固守的要塞紮魯德尼茨,插入了後方,摧毀了他們的基地準備猛攻基輔。同時,各個騎兵師破壞了幾處鐵道線和鐵路橋,截斷了敵人的退路。
    俘虜招供,波軍的一個集團軍司令部在日托來爾。因此司令部決定拿下兩個重要的樞紐中心——日托米爾和別爾季切夫。6月7日拂曉騎兵第四師向日托米爾進發了。
    保爾·柯察金代替了犧牲了的阿法納西,他被編入這個連隊,因為戰士們喜歡上了這個出色的手風琴手,集體提出了要求。
    將到日出時,騎兵擺開陣式,飛速前進。
    大地在顫抖,戰馬疾馳,戰士們直立著踏在馬蹬上。
    土地迅疾向後閃去。很快,眼前出現了一座美麗的大城市。他們馳過了城郊的一個花園,衝進了市中心。“殺啊!”喊聲在空中震蕩著如死神降臨,敵人亡魂喪膽。
    波蘭的白軍驚惶失措也沒能進行什麽抵抗。而本市的衛戍部隊頃刻間土崩瓦解了。
    保爾伏在馬背上飛一般地前進。陶普塔洛騎著細腿的馬,與他齊肩疾馳而去。
    就在保爾的眼前,這位勇敢的戰士一點也不手軟,一刀就是一個來不及舉槍瞄準的敵人。
    馬蹄與石塊的路麵相碰,呼聲一片。突然間在十字路口冒出一挺機槍,就在路的中間。三名波蘭兵身著藍軍裝,頭戴四角帽子,彎腰在機槍的旁邊。第四位是軍官,衣領子上縫著蛇般的金絛,看到有騎兵衝過來,便舉起了手中握著的毛瑟槍。
    陶普塔洛、保爾都沒將馬停住,他們都已不怕死亡徑直地向機槍猛衝。軍官向保爾射了一槍……但偏了……子彈嗖地一聲如麻雀般從他臉旁擦過。戰馬的胸脯一下子將那軍官撞倒在地,一個人腦袋磕在石頭上四腳朝天地倒了下去。
    就在這時,機槍開始慌亂地連連射擊。陶普塔洛仿佛被無數黃蜂蜇了一般,連人帶馬摔倒了。
    保爾則將戰馬豎起,打著鼻響聲,這馬帶著他越過屍體,衝向機槍旁的一大堆人。於是一頂藍色的四角軍帽被一把馬刀砍了下去。
    馬刀又被高舉著朝另外一個腦袋劈去,但烈馬已一下跳到旁邊去了。騎兵連的人馬像山洪爆發一般衝到十字路口,有幾十把戰刀在空中飛舞著,閃爍著光亮的影子。
    在監獄裏那幾乎細長的走廊上回響著一聲聲的呼喊聲。
    被擠得滿滿的牢房裏麵,那些已備受折磨、麵容疲憊的人們騷動不安起來。城裏麵正進行激烈的巷戰——難道自已的隊伍已神仙般拐了回來?真的又要恢複自由了?
    槍聲已經在監獄的院中響了起來。走廊上傳來了奔跑聲。突然有一個親切無比的聲音在喊著:“同誌們快出來呀!”
    保爾跑至緊閉著的牢門前麵。幾十雙眼睛從小窗子裏向外張望著。他一下子子又接著一下的用槍托猛砸牢門上的鐵鎖。
    米羅諾夫攔住保爾,拔出了一枚手榴彈。“等一等,我要炸開它!”
    “住手,你瘋了是嗎?怎麽搞的,你傻了?鑰匙馬上就拿來了。砸不開也可以用鑰匙啊!”
    這會兒,人們用手槍把獄卒逼了出來。另一群蓬頭垢麵、歡樂發狂般的人,擠滿了走廊。
    保爾將高大的牢門打開後跑進來。“同誌們,我們都是布瓊尼的部隊,我們已拿下這座城市,你們自由了。”
    一個婦女已哭成了淚人,看到保爾如見到親生兒子一般抱住他大哭起來。
    波蘭軍把五千零七十一名布爾什維克關押在這裏,全部都是要槍斃或絞死的,而且同時還押著兩千名紅軍政 治工作人員。在騎兵師戰士們心目中,這些得救的同胞比其它任何戰利品都要寶貴。七千多名革命同誌頓時感到這沉沉黑夜一下子成了豔陽天。
    而一個臉色如檸檬般發黃的政 治犯,很是高興地跑到保爾麵前。這人是保爾的老鄉,是舍爾佩托夫卡一家印刷廠的排字工人,叫薩木伊爾。
    保爾聽著薩木伊爾的講述,臉上蒙上了一層很灰暗的陰影。他講了許多發生在家鄉的悲壯事件,他的話就像熔化了的鐵水一般,全灑落到保爾的心頭。
    “我們那天夜裏是被可恥的叛徒出賣而被捕的,我們全都落入了憲兵隊的手中。保爾,他們真是殘酷至極。我比別人少吃些苦頭,剛被他們打了幾下我就昏了過去。我們沒什麽要隱瞞的,憲兵隊知道的比我們還要清楚,我們的任何一個行動都被他們所掌握。
    “我們這兒有奸細,他們什麽都可以了解!那些日子的事我真不想再提。保爾,有那麽多人你認識。瓦莉婭·勃魯紮克;城裏的小女孩羅莎,才十七歲,一對眼睛很信賴地瞧著別人,多好的姑娘啊!還有薩沙·傑沙夫特,你記得吧,是我們廠的排字工,小夥子總笑嘻嘻的,把老板畫成漫畫來取樂。另外有兩個中學生:諾沃謝利斯基與圖日次。他們你全都認識。其餘全是從縣城和鎮上抓來的,共二十九人,其中有六名女的。大夥兒都被折磨得不可想象,兩個女孩子剛進來便被強 暴了。那些畜生無惡不作,隨心所欲。她們被折磨成半死後才被扔進牢房。從此之後羅莎說起了胡活,幾天後就瘋了。
    “那幫畜生不信她真瘋,說她是裝的,每次提審都毒打一頓。後來拉出去槍決時,她真是嚇死人了。臉被打成紫黑色,眼光發直,跟老太婆一樣。
    “瓦莉婭一直堅強不屈。我們真不知她從哪兒獲得的力量,真像個戰士一樣。保爾,她們就義時的悲壯你都不能想象……瓦莉婭的案子最重。她與波軍司令部一報務員聯絡,經常到縣裏做聯絡工作。抓她時,還搜出了兩枚手榴彈和一支手槍。手榴彈便是奸細給的,事先做好了圈套,要誣害她蓄意轟炸波軍司令部。
    “唉,保爾啊,那些日子我真不願再回憶。你一定讓我說我就說下去。軍事法庭判處瓦莉婭與另兩名同誌絞刑,其他則全部槍決。
    “我們在波蘭軍中做過宣傳策反工作,那些士兵比我們要早兩天受到審判。
    “年輕的斯涅古爾科班長是名報務員,戰前在洛濟學過電工,他被判成槍決,罪名為叛國和在士兵中作共產主義的反動鼓動。他沒求饒,判後二十四小時就給殺害了。
    “瓦莉婭被傳到法庭作證。她後來講斯涅古爾科承認自己作共產主義宣傳,但斷然否認賣國之罪。他講:‘我的祖國是波蘭蘇維埃共和國,我是波蘭共 產 黨員。我是被迫當兵的,我幫助那些與我一樣被你們驅趕到前線的士兵,讓他們都看清楚。你們可以立即殺我,但我永遠都不是背叛我的祖國的人。隻不過我的祖國與你們不一樣。你們的是地主貴族式,而我的是工人農民的!我始終相信我的祖國一定會成為工農做主人的國家。在我的國家中,決不會有人講我是叛國的。
    “判決之後,我們都被關在一起,臨刑之前被轉至一個監獄。夜間他們在監獄對麵的醫院旁豎起了絞架。不遠處靠近樹林的地方,就在大道邊的陡坡上,又找了塊當刑場的地方,還挖了個大坑。
    “判決書則貼在城裏,讓誰都知道波蘭白軍要大白天當眾處決我們,好讓每個人都害怕。第二天一早就把老百姓趕到絞架前。有些人是好奇,雖害怕但也來了,絞架邊圍滿了人。我們離那兒不遠,可以聽到人聲嘈雜的聲音。後街架起了機槍,周圍布滿了騎兵和步兵憲兵隊。一個營的部隊將大街小巷全封了。我們隻能靜靜等待最後的時刻到來,隻是偶爾會有人說上一兩句話。一切話前一天已說了,甚至包括訣別的話。隻有羅莎縮在牆角喃喃自語。瓦莉婭被強 暴和毒打,已不能再動彈,大部分時候都躺著。從鎮上抓來的一對親姐妹,都是共 產 黨員,擁抱著放聲大哭。斯傑潘諾夫是從縣城抓來的,年輕體壯如摔跤運動員一般。他被捕時還打傷過兩名憲兵。他一再勸兩姐妹:‘同誌,現在哭完,到那邊可別哭了,決不可讓那幫雜種得意。反正他們不放過咱們了。都是一死,倒不如從容一些。誰也不可下跪。同誌們,記住一定要正氣凜然毫不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