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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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
    “這是為什麽?”
    “我越來越難抽出時間來這兒了。我們現在每天都很忙,工作非常緊張,這你也是知道的,雖然很可惜,但我想隻能等忙過了這一段再說了……”
    講完了最後一句,保爾總覺得口氣還是不夠堅決。
    “為什麽到這個時候還要吞吞吐吐的呢?看來,你缺少狠下心的決心!”
    於是,保爾加重了口氣,硬硬地說道:
    “有件事我早就想要告訴你了,你說的內容我總是理解不了。以前我在謝加爾那兒學習的時候什麽都記得,但向你學的時候就一點兒也記不住了。每次在你這兒上完課,我都要去找卡列夫幫我補課。我真是挺笨的。你還是別處找個聰明的學生吧。”
    保爾避開了麗達逼視他的目光。
    “所以,我們也用不著再浪費時間了。”他為了不給自己留一點點挽回的餘地,索性直截了當地說。
    說完,保爾站起身,他一邊小心地用腳將椅子稍稍推開些,一邊看看麗達低著的頭。麗達的臉在燈光的照射下顯得十分蒼白。
    保爾戴上帽子說:
    “好吧,麗達同誌,我們就再見吧!真對不起,這麽長的時間我一直瞞著你。其實我一開始就應該跟你說實話的。這全都怪我。”
    麗達隻能很木然地把手伸向保爾,確實,他一下子變得這種漠然的態度令她吃驚。她隻能勉強地擠出幾個字:
    “保爾,這不能怪你,既然我不能讓你感到滿意,不能讓你理解,那麽就要怪我,是我造成了今天這種局麵。”
    最後,保爾自己走出了房間,輕輕地掩上門後,傳來了一陣沉甸甸的腳步聲。一直走到大門口,保爾停住了——其實他現在還是可以回去向她解釋清楚的……但是這又有什麽意義呢?難道是回去讓她當麵訓斥一頓,然後再默然地回到大門口來嗎?不!
    破爛的車廂和熄了火的機車在鐵路的死岔線上越積越多。鋸末被風卷走後,在空蕩蕩的木柴場上四處飛舞。
    在城市周圍的林間小路和幽深的山穀裏,如同凶猛的猞猁一般的奧爾利克匪幫常常出沒。他們白天就在郊外的村莊裏和樹林中的大養蜂場內躲藏著,到了晚上,他們又會向鐵路伸出魔爪大肆進行破壞。等他們幹完了壞事,就又爬回巢穴中去了。
    如此這般,像鐵馬一樣的列車總是會越出鐵軌,整個車廂被摔得粉碎。旅客們在沉睡中被壓成了肉餅。異常珍貴的糧食和鮮血同泥土混在了一起。
    寧靜的鄉鎮時不時地會受到匪徒們的偷襲,滿街都是驚慌亂叫東竄西跳的人群。槍聲一響起,鄉蘇維埃白色的房子周圍便發生了激烈的對射。雖然時間很短,但槍聲卻相當清脆,如同踩斷幹樹枝一樣。匪徒們騎的是一匹匹健壯的馬,他們在小村子裏亂衝亂撞肆意砍殺村民,他們用暴力殺人就好像平日農民劈柴一般。也許是想節約子彈吧,他們倒是很少用槍去殺人。
    匪兵們的行蹤總是讓人很難摸清的,似乎他們的眼線遍布在各個地方。鄉蘇維埃白色的小房子,是被人關注的重要目標,有的人窺視著房子裏的一點點動靜。可能他們是在神父家的院子裏,也許就在富農牢固的宅院裏,通往密林深處,有一條條看不見的線,人們送往那兒的常是彈藥、羊豬肉以及灰色的上好美酒。這些東西是源源不斷的,從不缺貨。人們還咬著耳朵把各種情報先秘密的告訴小頭目,然後借助複雜的聯絡網傳播,奧爾利克本人會獲得所有的情況。
    雖然隻有兩三百名匪徒聚結成了這個匪幫,但他們卻一直沒被徹底剿滅。他們往往分散成好些小組,然後在兩三個縣裏同時開展活動,這也就是為什麽他們這個匪幫屢剿不滅的原因。他們非常狡猾,白天充當的是老實巴交的農民角色,常常是很悠閑地呆在自家的小院子裏,有時他們也會給馬喂草料,甚至他們會邊吸煙邊倚在自家院子的門口,嘴邊掛著奸笑,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盯著路過的紅軍騎兵偵察隊看,可晚上,他們卻又是一隊實實在在的悍匪。
    其實這段時間以來,這幫匪徒一直遭到清剿。亞力山大·普濟列夫斯基帶領整個一個團在三個縣裏追捕他們。這種追擊日以繼夜地持續著。運氣好時,匪幫的狐狸尾巴也能被他們抓住。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的形勢,奧爾利克在一月後下令從兩個縣撤走了所有的手下,這下子,他們隻有一個非常小的圈子供藏匿了。
    城市裏的生活與縣裏比較,倒是沒什麽變化,波瀾不興。五個集市上都是摩肩接踵的人群。來往的人們心裏往往懷著兩種願望,一種是張口亂要價,恨不得狠狠地宰幾刀。另一種就是還價。這裏活躍著各種各樣的騙子,他們都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還有數以百計精打細算的商人竄來竄去,好像到處鑽的跳蚤一樣,他們眼裏閃的都是尖銳狡猾的目光,為了錢,他們不講天良,一群又一群背著口袋的人從列車上下來,接著就全部湧向了各個集市。
    集市到了晚上又變得空蕩了,恢複了平靜,可這麽一來,白天熙熙攘攘、買賣興隆的小巷突然隻剩下一排排黑乎乎的空貨架和攤位,令人覺得恐怖可怕。
    這死氣沉沉的街區一到晚上,就到處隱藏著危險,就拿小亭子來說吧,晚上,就算是再大膽的人也不敢冒險到這兒來。因為這裏經常會發生槍擊事件,先是突然響起一聲槍響,聲音鈍鈍的就好像是鐵錘打在鐵皮上,接著就發現有個人死了,整個人的周圍遍是一灘灘的血跡。凶手往往很早就逃離了作案現場,速度快到往往等附近幾個派出所的警察一塊兒趕到(因為不敢獨自前去)的時候,他們看到的除了一具很恐怖的蜷縮的屍體之外,就什麽也沒有了。住在集市附近的居民們,他們被吵得整夜都不能好好安睡。集市對麵的“俄裏翁”電影院,倒是生意火爆,那裏燈火通明,照亮了馬路與人行道。
    電影院裏的放映機邊放電影邊發出噝噝的噪音。銀幕上則亮斥著正在廝打搏鬥的情敵們,少不了是爭風吃醋的事兒。片子斷了,滿場亂叫起哄。由此可見,城郊與市區的生活也沒有多大的差別,都還是平平常常的,與以往沒有什麽不同,即使是黨的省委會,基層政權的中樞這樣重要的部門,也是按部就班地開展著日常工作。其實,這些隻不過是外表看起來的平靜,而並非真的平靜無事。
    一場風暴正在醞釀著,即將在城市展開。
    這場風暴席卷城市的消息知道的人並不少。他們來自全國的各個地方,正在悄悄地潛入,他們通常都是毫無經驗地把步槍放在平時穿的長袍裏。其中裝成投機商的一些人是坐在火車頂上趕來的,他們不到市場去,憑著記憶,直奔約定的街道的房子。當然,帶著東西。
    但是知情的人就隻有這些了。不知道這樣一場風暴即將來到的人更多,比如城裏的工人群眾們,甚至大多數布爾什維克中,滿打滿算也隻有五個布爾什維克對敵人的所有動向都知道得十分清楚。
    這次暴動是由彼得留拉匪幫的殘部興起而組織的,他們早先就很狼狽地被紅軍趕到了波蘭境內,近日,他們又同駐在華沙的一些外國使團勾結上了,雙方一拍即合。
    他們正在組建一支強大的突擊先鋒隊,進行得十分秘密。
    而在舍佩托夫卡,應對的組織也在中央暴動委員會的領導下組建了,總共有四十七個人加入了這個組織,其中包括相當多的以前就是極端猖狂反動的反革命分子,他們是得益於當地肅反委員會的輕信才逃脫法律的懲罰的。
    負責這個組織的是瓦西裏神父、溫克中尉和彼得留拉軍官庫茲麵科。其他專門搜集情報的,是神父的兩個女兒,溫尼克的弟弟和他的父親,以及在市執行委員會任辦事員的薩員特亞等人。
    本來按他們的計劃,是準備在夜裏開始行動的,他們打算用手榴彈把邊防特勤處夷為平地,將那兒被囚禁的犯人放出來,然後如果一切都很順利,就再去把火車站給占領了。
    一座大城市被當作暴動中心,在那裏,集中著一大批圖謀不軌、鬼鬼祟祟的白匪軍人,在附近城郊樹林子裏,還集結著來自各地的各種匪幫隊伍,這裏還是隻有相當忠誠的人才有資格由這兒去見彼得留拉本人的。
    朱赫來在軍區特勤處工作,他算起來已經有連續六天六夜沒有睡過了,因為那五個知道所有暴動情況的布爾什維克之中就包括他。費道爾·朱赫來現在扮演的是獵人的角色,他時時刻刻監視暴徒們的一舉一動,就好像是在對付隨時都可能會撲過來的惡獸。
    他深深地知道監視他們要小心翼翼,絕不能一驚一乍,否則就很可能會打草驚蛇,如果不能一次就將這些危及人民的洪水猛獸全部打死,消滅幹淨,那人們就不能安安心心地幹好平時的工作,還必須要時時刻刻提防著敵人在樹叢後麵搞什麽鬼。
    越是在生死搏鬥之時,生死係於一線之間,真正的勇士就越是要沉著冷靜,而隻有沉著應戰才能夠獲取最後的勝利。
    很快就要迎來決鬥的關鍵時刻了。
    敵人們在城裏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在陰險活動的秘密洞穴中,經過討論,決定暴動的日期就定在第二天夜晚。
    這一消息逼得五個知道內幕的布爾什維克也想好了對策,一定得先下手為強。時間已經不允許再有任何拖延了,必須在今夜就展開行動。
    一列列裝備精良的裝甲車在沉沉的幕色中,神不知鬼不覺地開出了車庫,隨後,車庫的大門被關上了,這一切都發生得靜悄悄的。
    通報這一情況的密碼電報在直達線路上急速地傳遞著。共和國的衛士們,一旦收到電報,獲悉了情況,就都不睡覺了,準備好了,立刻出發,直奔匪巢。
    阿基姆給紮爾基打了個緊急電話。
    “各支部的會議都準備好了沒有?這樣,很好。你和區黨委書記現在就過來開會。現在的情況看來,‘木柴’問題好像比我們預想的要嚴重得多。反正你們先過來,然後我們再談吧!”阿基姆的聲音聽起來鏗鏘有力,語氣相當急促。
    紮爾基聽著,嘴裏嘀咕起來:“那有什麽辦法,這木柴問題就已經把我們忙得暈頭轉向了。”他放下了話筒。
    兩位書記立刻坐著利特克駕駛的汽車,到了阿基姆那兒,天知道,剛才他們的汽車飛馳得有多快,他們先還沒覺察到什麽,但後來等他們上了二樓,他們就一下子明白了,今天開這個會,絕對不是僅僅讓他們來討論木柴這個問題的。
    朝辦公室主任的桌上望去,你就會發現那兒居然架著一挺馬克沁機槍,在它旁邊,還有好幾名特勤部隊的機槍手在忙碌。在走廊上,還有人在站崗,他們都是本市的黨團員積極分子,他們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那兒,一句話也不說。省黨委常委的緊急會議正在省委書記那裏召開,看樣子,會議就要結束了。
    兩部軍用電話機的線絡,是由氣窗從外麵連進來的。這是會議室裏的情形。
    那裏的人們都在低聲討論著。紮爾基放眼看去,發現阿基姆、麗達和米哈伊拉都在房間裏坐著。紮爾基其實並沒有認出米哈伊拉來,因為米哈伊拉今天的裝束與以往不同,他穿了身長軍大衣,紮著長武裝皮帶,還把醒目的手槍別在腰上。麗達呢,則頭戴紅軍的盔形帽,穿一身草綠色的短裙和皮夾克,肩上也是挎著一把毛瑟槍,看起來似乎挺沉的。以前她當連指導員時也是這樣穿的。
    紮爾基當時感到十分驚訝,連忙問麗達:“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麗達告訴她:”萬尼亞,這次是在演習緊急集合,我們現在馬上就要趕到你們區去了。我們將在第五步兵學校緊急集合,等會兒,各個支部的年青的小夥子開完了會,都要立即趕到那兒去。但還有一點很重要,就是這個行動絕對不能讓人知道。”
    步兵學校的周圍是一片樹林,那裏十分寂靜。
    那裏種植著一些高聳的柞樹,它們就好像是森林的衛士,在那兒已有百年了。池塘邊,滿是牛蒡和水草。在寬闊陰涼的林蔭道上見不到一個路人。紅軍第五步兵軍官學校就在這樣的樹林中間,它外麵圍著的是高高的白色圍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