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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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夫塔說的是在粉碎反革命暴亂的時候,那時圖夫塔和保爾被編到了同一個小組裏,有一天,他們一同被派去一位教授家裏執行搜查的任務。保爾居然認識教授的女兒。他們的談話被圖夫塔偷聽到了。教授的女兒問保爾:“柯察金同誌,我真的難以置信,難道真的就是你要帶人來我們家裏搜查?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那我實在是太傷心了。你原先好像是對我們的家庭知根知底的啊。”保爾對她的發問,平靜地回答說如果在他們家裏不能發現任何可疑分子的話,他們小組的成員就會主動離開的。圖夫塔就抓住保爾的這句話做了文章,他要求保爾解釋清楚,他與這位資產階級小姐究竟是怎麽回事?他們怎麽會在一起勾勾搭搭的?
    保爾·柯察金的表現一貫都是很好的。他這天非常不容易地控製住了自己衝動的激憤情緒。他是這樣對圖夫塔說的:“夥伴們,坦白說,如果是你們中的哪一位說我與資產階級的分子勾勾搭搭,那我肯定是絕對不能接受的,我會覺得十分委屈。但是現在幸好是圖夫塔故意汙蔑我,既然他存心要惡意中傷,我在乎也沒有意義而且完全沒有必要。圖夫塔往往是在我與大家都在為革命事業忙碌準備的時候,不僅不和大家一起幹,反而還像條瘋狗一樣亂咬人,簡直是惟恐天下不亂。他究竟是在搞什麽,沒有人明白。當然,我還是有必要要向大家解釋一下那天到底是怎麽回事。我這些話當然不是對圖夫塔說的,因為沒有必要,而是對我的朋友說的。我曾經在1920年,在那位教授的家裏寄居過一段時間,然後我們就互相熟識了。我可以擔保那真的是一個安分守己的家庭。我知道我以前也犯過一些政治錯誤,我也一直都牢牢地記在心裏,雖然以前從沒有任何一位同誌與我算這筆老帳。今天圖夫塔在這裏以此來攻擊我,他是錯誤的,我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隻要你們讓我到了工地上,我就有可能為自己證明這一點。”
    保爾的話被大家打斷了,他們示意他可以不用再往下說了,大家都相信他是清白的。圖夫塔因此受到了嚴厲的批評,保爾也被批準去博亞爾卡了。我很想在保爾動身前往博亞爾卡之前再與他好好地見一次麵。
    交通專科學校裏,各個年級的班長都在把他們的同學們召集起來,一同去開大會。說話聲將學校兩層的大樓搞得人聲鼎沸,熱鬧非常,這時,保爾的袖子被人拉了一下。
    一個小夥子與他打了聲招呼:“你好,保夫魯沙,你怎麽會到這兒來了?”這個小夥子頭上戴著學校的製服帽,有好大一綹波浪似的卷發從帽子底下鑽了出來。他的目光看起來相當嚴肅。
    他是保爾的同齡兼同鄉,叫阿廖沙。阿廖沙的哥哥與阿爾焦姆是同事,他同樣也是在機車庫裏做鉗工的工作。阿廖沙能夠上學讀書完全是靠全家人節衣縮食來為他湊錢的。阿廖沙本身也在讀書時做著兼職,他先是從技校的高級班畢業,然後又到這個交通專科學校來深造。
    會議是在一個寬綽的大教室裏召開的。當時為了要爭取到大多數人的支持,會議一直爭論著,開到了深夜。一年級,阿廖沙任班長,他們那班的民主氣氛相當濃厚;還有個達尼洛夫,一個長著一雙充滿幻想眼睛的小夥子,他是機械係一年級的班長。在這兩個班級裏,讚成票占了主流。所以第二天早上,學校團支部決定同意派四十名學生到那兒去協助修築鐵路。
    火車上最後幾箱工具終於到位了,乘務員做好了全部準備工作。天陰陰的,一直在不停地下著雨。
    麗達的皮夾克因被雨淋濕了顯出一股透亮的光澤。那皮夾克上的雨珠一粒粒地如小玻璃珠似的往下掉。
    她今天是為了送人才來的。她把托卡列夫的手握得緊緊的,聲音壓得低低的,說:
    “同誌,祝你們成功。”
    托卡列夫灰白眉毛底下的眼睛,望著她,放射出一股慈祥的目光。
    他隨口抱怨了一句:“對,他們就是存心要給我們找麻煩。”可他其實是一直都順著自己的思路在說。“你們在這兒也要多留心些,仔細點做事,不要給別人留下什麽把柄。記住,姑娘,一旦有誰想從中作梗,你們就要給他們點厲害看看。這幫人辦事情總是能拖就拖,不講效率,哦,小姑娘,我真的得走了。”
    托卡列夫下意識地又將他的短外衣緊了一下。麗達在他臨上車的一刻,裝作不經意地隨口問了他一聲:
    “保爾這次為什麽不與你們同去呢?我今天好像沒有在那群小夥子中見到他的身影。”
    托卡列夫答道:“昨天,他先和技術員們乘檢道車一塊兒走了,他這次得為我們打前站呢。”
    遠遠地,紮爾基和杜巴瓦順著站台匆匆地向托卡列夫這邊走過來了,安娜和他們走在一起。她身上穿的是一件短外套,她還用她那纖細的手指夾了支煙,煙倒是早熄了。
    這三個人漸漸地走近了,麗達望著他們,又問了托卡列夫一個問題。
    “保爾跟著你學習得好嗎?”
    托卡列夫顯然對這事表現得非常詫異,他好像是吃了一大驚:
    “怎麽,他不是一直在跟著你學習嗎?他還一直在我麵前提到你呢,誇你教得好。”
    麗達聽了老人的話,覺得真的是難以置信。
    “可是,難道這是真的嗎,托卡列夫同誌?是保爾他自己對我說,他跟我學了之後,還得時常到你那兒去補課。”
    托卡列夫聽了以後忍不住大笑起來。
    “是保爾說常找我給他補課?……可是我根本就沒怎麽見他上門來。”
    就在這時,汽笛聲傳來了。已經在車廂裏的克拉維切克在車廂裏大喊:
    “烏斯季諾維奇同誌,你就讓托卡列夫同誌上車來吧。你老拖著他說話可不行,我們沒有他的指導就什麽事也幹不了!”
    本來他還想再說些話的,可是當這位捷克人一看到紮爾基、杜巴瓦、安娜走了過來,他就閉嘴不說了。安娜那雙明亮而又活潑的眼睛吸引著他,但當他看到她對杜巴瓦流露出惜別的微笑時,他的心裏突然感到了一陣苦澀。他於是非常慌忙地離開了車窗。
    秋雨一直在不停地下著,不時撲打在路人的臉上。在空中緩緩飄動的是一團團灰色的烏雲,聽說那叫積雨雲。到了秋天這個季節,大片大片的樹葉開始飄落,好多樹葉落得光禿禿的。那棵老榆樹就是一副愁苦模樣,它身披褐色的苔蘚,全身皺皺巴巴的。老榆樹繁盛時的風光已經不在,全隨無情的秋風吹拂而逝去了,那些禿頂的樹,現在看來是那麽的無精打采。
    在林木之中,孤孤單單地立著的是一座小車站。從車站的石砌貨運站台開始修了一條路基,這條新修路基的末端一直延伸到了森林的深處。有一群一群的人站在路基的兩旁,顯得十分熱鬧。
    人們的靴子底下粘了許多泥巴,所以走起路來嘎吱嘎吱地作響,聽起來十分令人討厭。人們在路基的兩旁揮汗如雨地幹著,他們挖土挖得非常費勁。鐵鍬發出的嚓嚓聲十分沉悶,有時鐵鍬砸在石頭上發出一種刺耳的當當聲。
    雨點就好像在篩子的篩選後淅淅瀝瀝地由天上落了下來,任冰涼的雨水一滴滴地淌進人們的衣服裏去。人們的勞動成果也被雨水衝走了,好多像稠粥一樣的泥漿在雨水的衝刷下由路基上向泥流流瀉。
    雖然衣服在雨水的侵襲下變得又重又涼,但人們的工作熱情一直十分高漲,大家每天總是要幹到天黑了才休息。在建設者的辛勤勞動下,路基也越修越長,它在一天天地向森林深處延伸而去。
    有一座非常破爛的石頭建築物的空架子,孤單地立在離車站不遠的地方,人們搬走了所有能拆裝、卸下、砸壞的東西。於是,最終門窗變成了小小的洞眼,爐門也漸漸成了黑黑的窟窿,破舊的桁架和椽子從房頂的破洞裏露了出來。
    未受到損壞的倒是足有四個大房間的大片水泥地,每天有四百多個人躺在那上麵睡覺,他們穿的都是那種沾滿了泥漿的濕衣服。人們將衣服在門口擰幹,門前淌的都是一股股髒水。惡劣的雨天和泥濘的土地使他們忍不住抱怨、咒罵起來。他們的話聽起來甚至很粗野。人們在水泥地上鋪了一層薄薄的幹草,大家一個挨著一個地睡,借助體溫相互取暖。衣服雖然開始冒汽了,但卻從來都沒有幹透過。他們用麻袋來遮擋窗洞,但雨水仍然滲過麻袋,滴落在地上。屋頂上僅剩的鐵皮被密集如榴霰彈般的雨點無情地叩打著。
    廚房是由破舊的板棚蓋的。大家每天早上都在這兒喝茶吃早飯,然後就立刻趕去工地幹活兒。他們中午吃的是最簡單的素扁豆湯和一磅半黑得像木炭一樣的麵包。
    城裏能供給的夥食也隻能是這樣的了。
    波托什金是這兒的工程師,他是個老頭兒,長得瘦高瘦高的,堅毅的臉上還有兩道深深的皺紋。而那個生得矮矮壯壯,臉很粗糙,鼻子長得非常肥厚的人則是技術員瓦庫連科。他們兩人一同住在火車站站長的家裏。
    在霍利亞瓦家的小屋子裏,還多住了個托卡列夫。霍利亞瓦是一名在車站從事肅反工作的人員。他的兩條短腿,很有特點,好動如水銀一般。
    雖然不斷有困難產生,但工程隊的築路勇士們都是毫不畏懼地以堅強超人的毅力拚命堅持著,苦幹著。
    路基一天天修長了,一直延伸在森林的深處。
    不過,工程隊裏還是有九個人開了小差,後來,又有五個人頂不住溜走了。
    築路工程隊在工作中遭受的第一次打擊,是發生在工程開工後的第二個星期中。一天晚上,麵包並沒有如以往一樣由火車從城裏送來。
    托卡列夫也是被杜巴瓦叫醒告知這件事的。
    托卡列夫現在是工程隊的黨組織書記了,他也犯了愁。他的兩條毛茸茸的腿垂在地板上,手重重地撓著胳肢窩,苦思冥想著。
    “他們終於開始搗亂了!”他一邊低語,一邊匆匆忙忙地穿好了衣服。
    這時,一個圓球滾進屋子裏來了,仔細一瞧,那是霍利亞瓦。
    托卡列夫立刻關照他:“快去打電話給特勤處,就說我們有急事兒。”接著,他又仔細交待了杜巴瓦幾句:“麵包還沒有運到這件事,你可要頂住,不論誰問起,你都不能說,這是絕對不可以泄露出去的。”
    霍利瓦爾與電話接線員好說歹說一直磨了半個小時,簡直耗盡了他所有的耐性,這才撥通了朱赫來的電話,順便提一句,朱赫來現在已經是特勤處副處長了。就在剛才霍利亞瓦差點兒與接線員爭吵起來的時候,托卡列夫氣得直咬牙跺腳。
    “你說什麽?麵包竟然還沒有運到?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們放心,這事兒我會馬上去查的,到底是誰幹的蠢事。”朱赫來在聽筒那邊聽到這個消息後,顯然已經暴跳如雷了。
    托卡列夫也是非常惱火:“那麽你說,我明天應該讓大家吃什麽來填肚子呢?”
    那邊先是一陣沉默,這顯然說明朱赫來也正在考慮現在應該如何來補救。半天,朱赫來才回答說:“你放心,我們一定連夜把麵包送到你們那裏去,保證不會讓大家餓著。我讓利特克開車去送,會快些,而且利特克認得那條路。我一定讓他在天亮之前送到。”
    事實確實如朱赫來所承諾的,第二天,天剛朦朦亮的時候,火車站裏就來了一輛渾身都沾滿了泥漿的汽車。那上麵堆著一袋袋的麵包。司機就是利特克,他從車上爬下來,一副非常疲憊的樣子。這也難怪,他畢竟一整夜沒睡覺了,他看起來臉色很差,蒼白蒼白的。
    隨著修築鐵路工作的進行,各派之間的鬥爭日益激烈,矛盾也日趨白熾化。鐵路管理局的通知剛剛下達,他們的通知說是修築鐵路用的枕木已經用完了,他們再也找不到多餘的車輛將東西運來,所以,他們一下子無法將鐵軌和火車頭送到工地來。現在還有個問題就是有好些火車頭需要好好地修理一番。眼看著第一批築路人員被派去的期限快到了,可是第二批築路工人卻還沒有著落,他們不可能再硬將第一批工人留下來埋頭苦幹直到找到第二批築路工人為止。
    一群積極分子緊急地聚在舊板棚裏,條件十分簡陋,他們隻能圍坐在一盞舊油燈旁討論商量,一直談到很晚。
    托卡列夫、杜巴瓦和克拉維切克在第二天早上就早早地離開了工地,他們的任務是去修理火車頭和運送鐵軌,另外,還有六個人跟著他們去。原來曾當過麵包師的克拉維切克這次要去供應部門任監督員,剩下的八個人都要到普夏——沃基察去。
    這天還是不斷地在下雨,絲毫也沒有要停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