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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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底,在一個陰雨連綿的秋夜,安東紐克連同他的“七人幫”終於徹底完蛋了。在邁丹韋拉一個富裕的移民舉辦的婚禮上,這夥兒豺狼出現在那裏,立即被赫羅林的黨團員們當場擒獲。
    這夥兒人要參加婚禮的消息是婦女們閑談時走漏的。聞訊之後,赫羅林的十二名黨團員迅速集合起來,一麵帶上所有的武器,坐上馬車直奔邁丹韋拉那個移民的莊園,一麵又派人騎馬火速趕往別列茲多夫那兒報信。在中途,報信人就在謝馬基村遇上了菲拉托夫的剿匪小分隊。菲拉托夫立刻率領全隊人馬迅速往那座莊園趕去。在那裏,莊園已經被赫羅林的黨團員包圍起來,他們正在同安東紐克一夥短兵相接。安東紐克的“七人幫”躲在側屋裏,看見哪個黨團員露頭就向誰射擊。他們拚命要突圍,但均未得逞,反而有一人被黨團員摞倒了,他們被迫退守廂房。安東紐克已好幾次身陷類似的險境,但每次都因扔出手榴彈,仗著黑夜的掩護溜之大吉。這一次又差點兒被他從眼皮底上溜走。赫羅林支部在交戰中已有兩人犧牲,幸而菲拉托夫的隊伍及時趕到。安東紐克心裏明白,自己已成了籠中之鳥,這一次是很難死裏逃生了。他整夜從廂房的各個窗口向外麵射擊,但到天亮時終於被俘虜了。“七人幫”裏沒有一個人肯投降。為了徹底鏟除這夥兒豺狼,四名隊員獻出了生命,其中有三個來自剛成立不久的共青團赫羅林支部。
    保爾·柯察金所在的軍訓營接到了參加民兵部隊秋季演習的命令。民兵師的駐地離保爾那兒有四十多公裏,全營清早就起程了,冒著暴雨一直走到深夜才抵達師部。這次行軍,營長古謝夫和政委保爾是騎著馬的。幾百名即將應征入伍的青年剛進營房便躺下睡覺了。師部傳達給這個營的調集令稍遲一些,他們剛到,就必須在次日早晨接受團部檢閱,並立即開始演習。
    全營在場地上列隊完畢,不多時,師部就來了幾個騎馬的人。這個軍訓營在此之前已經領了製服和步槍,因而麵貌煥然一新。營長和政委為訓練這支隊伍傾注了大量心血,耗費了很長時間,因此對檢閱和演習胸有成竹,顯得不慌不忙。全營在隊列操練中表現出了良好的素質。檢閱剛結束,一個有著漂亮臉蛋但皮肉鬆馳的軍官厲聲地責問保爾:
    “您為什麽騎在馬上?按規定我們普及軍訓部隊的營長和政委不能騎馬。我現在命令你將馬送回馬棚,徒步參加演習。”
    保爾明白,離開了馬背,自己是無法參加演習的,他的兩條腿連一公裏都走不了。可是麵對眼前這個身披十多條各種肩帶綢帶而盛氣淩人的漂亮軍官,這樣說頂用嗎?
    “我不騎馬就參加不了演習。”
    “為什麽?”
    保爾知道,如果再不將實情說出便沒法解釋清楚,所以低聲回答:
    “我的兩條腿腫脹得厲害,無法接連一周又走又跑。同誌,對不起,我還不知道您是哪一位。”
    “我是你們團的參謀長,這是第一。第二,我再次命令您下馬。如果你是個殘廢,那麽並不是我要你在部隊工作的,要怪也不能怪到我頭上。”
    保爾仿佛被猛抽了一鞭,他使勁地一抖韁繩,想從馬上下來,但是古謝夫伸出粗壯的手,阻止了他這麽做。是發作還是忍氣吞聲?這兩個念頭在保爾的內心翻滾了好一陣子。今天的保爾·柯察金畢竟不再是從前那個擅自從一個部隊轉到另一個部隊的戰士了,他是軍訓營的政委。全營的戰士就在他身後站著,在遵守部隊紀律方麵,他的一舉一動會為全營樹立一個什麽榜樣呢?何況他訓練全營戰士又不是為了這個花花公子。想到這裏,他雙腳退出馬鐙,跳下馬來,忍著關節的劇痛,朝隊伍的右翼走去。
    接連幾天,天氣格外晴朗,演習也將近結束。第五天,他們在舍佩托夫卡城進行演習。這座小城也是演習活動的最後地點。保爾所在的營接到的任務,是要從克裏緬托維村方向把車站攻下來。
    保爾對這一帶的地形簡直是了如指掌,他把所有的大路小徑都給營長古謝夫說了。全營分成兩隊,避開“敵軍”的耳目,迂回到“敵軍”後方,高喊著“烏拉”衝進車站。演習裁判們判定:這一仗打得很出色,車站被他們占領了,防守車站的那個營被認定“喪失”了一半兵員才退出樹林。
    保爾負責指揮半個營。此刻他正站在街心和三連的連長、指導員一起布置教兵線。
    一名戰士喘著粗氣跑到保爾跟前報告說:“政委同誌,營長問各個路口是不是都架設了機槍。仲裁小組隨後就到。”
    保爾和幾個連長朝路口走去。
    團部的領導都集中在那裏了,他們祝賀古謝夫奪取了勝利。戰敗的一方也派有代表到場,他們不安地倒換著腳,窘迫得甚至無意去作任何辯解。
    “這不是我的功勞。政委柯察金恰好是本地人,是他為我們指明了進軍的路線。”
    參謀長騎馬來到保爾跟前,滿臉嘲諷地說:
    “同誌,原來你是能夠健步如飛的。你要騎馬,明擺著要出風頭?”
    他本來還想再多挖苦幾句,但被保爾的目光給鎮住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等團部的人走後,保爾輕輕地問古謝夫:
    “您知道他是誰嗎?”
    古謝夫拍拍這位夥伴的肩頭:
    “算了,別把這個滑頭放在心上。他叫巨查寧,革命前的軍銜大概是準尉。”
    這一天,保爾多次努力回想在哪兒聽說過這個人,但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演習結束了。保爾所領導的軍訓營表現優秀,獲得了上級的好評,他們回到別列茲多夫,可是保爾卻幾乎累垮了。他回到母親那裏住了兩天,將馬拴在哥哥阿爾焦姆那裏。在這兩天,保爾每天的睡眠時間都有二十個小時。第三天,他上機車庫去探望哥哥。在那被熏得黑乎乎的廠房裏,保爾覺得親切極了,他使勁地對著周圍帶煤煙味的空氣做了個深呼吸。這裏的環境對他具有強烈的吸引力,因為他從小就對這裏很熟悉,也是在這裏長大的,覺得有一種親切感。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聽見火車的鳴叫了,他仿佛覺得失去了什麽寶貴的東西,就好像一個水手,
    每次久別重逢見到蔚藍色寬廣無邊的大海,心裏總免不了激情澎湃。保爾此刻正有這種感受。親切的氛圍吸引著這個當年的夥夫和電工,他心裏激動萬分,很久都難以平靜下來。他和哥哥沒有多少話說,他發現哥哥的額頭上又添了幾道皺紋。阿爾焦姆幹活兒的崗位是移動或鍛工爐。他已經有了兩個孩子,看來日子過得緊巴巴的,阿爾焦姆沒說出來,但這是可以想象到的。
    保爾和哥哥一起幹了將近兩個小時的活兒,然後就分手了。保爾在道口上勒住馬,對著車站凝視了許久,然後才猛抽一鞭。黑公馬踏著林間的小路飛奔而去。
    如今穿越林間小路已沒有危險了。布爾什維克已來,消滅了大小匪幫,燒毀了他們的巢穴,所以,本區各個村莊裏的生活比以前安定得多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保爾返回了別列茲多夫。波列薇赫高興地站在區委會門前的台階上迎接他。
    “你總算回來了!你不在這兒,我們就覺得缺少了什麽!”
    “到了。”波列薇赫把手搭在他肩上,和他一同走進屋裏。
    “拉茲瓦利欣在哪裏?”保爾一麵脫大衣,一麵問她。
    波列薇赫吞吞吐吐地回答:
    “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哦,想起來了!早上他說過,要代替你到學校裏去上社會政治課。他還說‘這是我的職責,不是柯察金的。’”
    這個意外的情況使保爾覺得有點不太高興,平時他對拉茲瓦利欣的印象就不怎麽好。“這家夥跑到學校去搞什麽名堂?”保爾不滿地想。
    “哦,好吧。談談這兒有什麽好消息。你去過格魯舍夫卡了吧?那裏的青年們幹得怎麽樣?”
    波列薇赫把所有的情況都向他匯報了。他坐在沙發上休息,揉著酸軟的雙腿。
    “前天正式接受拉基京娜為預備黨員,這樣我們波杜別茨黨支部的力量就更強了。拉基京娜是個好姑娘,我挺喜歡她。你看,教師中間的力量對比出現了大變化,有些人完全與我們站到一起了。”
    利西岑,保爾和剛剛到任的區黨委書記雷奇科夫三人,常常在利西岑家的大桌子旁邊從黃昏坐到深夜。
    臥室的門關著,安紐特卡和利西岑的妻子已經上床睡覺了。他們三個人卻正在埋頭讀著波克羅夫斯基寫的那本不太厚的《俄國曆史》,利西岑白天忙得很,隻有在晚上才擠得出一點時間來讀書。有時保爾從村裏回來,傍晚到利西岑家裏去參加學習,發現他們兩個已經超過他,讀到前麵去了,心裏總是很著急。
    有一天,從波杜別茨傳來一個消息:團支部書記格裏舒特卡·霍羅沃季科前一天晚上被歹徒暗殺了。保爾一得知這個凶信,顧不得腿上疼得厲害,幾分鍾就跑到執委會的馬棚,以幾乎瘋狂的速度備好馬,翻身跨上馬背,揚鞭狠抽,朝著邊界方向飛奔而去。
    在村蘇維埃寬敞的屋子裏的桌子上,安放著格裏舒特卡的遺體,周圍飾著青枝綠葉,身上覆蓋著紅旗。屋門口,一名邊防戰士和一名共青團員在站崗,在上級領導到來之前不讓任何人進到屋裏。保爾走進屋子,走到桌子前掀開了紅旗。
    格裏舒特卡臉色死白,雙眼圓睜,依然保持著臨死前的痛苦表情。他的頭向一邊歪斜,雲杉枝葉遮蓋著他被銳器擊碎的後腦勺。
    是誰狠心下如此毒手暗殺這個年輕人?他是家裏的獨生子,他的母親已守寡多年,父親原來是磨坊老板的雇工,後來當上了村貧民委員會的委員,在革命中獻出了生命。
    老母親一聽到兒子慘死的消息,當即就暈倒了。鄰居們正在救助這位神誌不清的老人。她的兒子永遠無聲地躺下了,再也不能告訴別人自己死亡的秘密。
    格裏舒特卡的犧牲震動了整個村子。他是年輕的團支部書記,是貧苦農民利益的捍衛者。在這個村子裏,他的朋友比敵人多得多。
    拉基京娜對格裏舒特卡的犧牲感到無比傷痛,她躲在自己的房間裏痛哭不已。保爾走進她的房間,她連頭也沒抬起來。
    “拉基京娜,依你看是誰殺死了格裏舒特卡?”保爾沉痛地跌坐在椅子上,聲音沙啞地問。
    “還會有誰,一定是磨坊老板那幫家夥。因為格裏舒特卡掐住了這夥走私分子的脖頸。”
    兩個村子的群眾都自發地參加了格裏舒特卡的葬禮,保爾調來了軍訓營,全體團員向這位同誌最後告別。在村蘇維埃前的廣場上,加夫裏洛夫安排的二百五十名邊防軍戰士肅然整齊地站立,悲壯的哀樂緩緩響起,人們抬出覆蓋著紅旗的靈柩,在廣場上挖好的墓穴旁停放好。旁邊的一些墳墓裏,長眠著國內戰爭時期犧牲的布爾什維克烈士。
    格裏舒特卡的鮮血使人們進一步團結起來。年輕的雇工和貧苦的村民如今都表示將堅決支持團支部的工作。致悼詞的人沒有哪個不滿腔義憤,要求處死凶手,要求逮捕他們,就在這個廣場上,就在烈士的墓前,進行公審,讓所有的人看清敵人的真麵目。
    排槍打了三響,新墓蓋上了針葉樹枝。當晚,團支部選出了新的書記——拉基京娜。國家政治保安局的邊境哨卡通知保爾他們,說已在那裏發現了凶手的蹤跡。
    七天以後,區蘇維埃第二次代表大會在當地的劇院裏開幕。利西岑一臉莊嚴地向大會作報告:
    “同誌們,我非常榮幸地向大會作工作報告,一年以來,經過我們大家的齊心協力,工作獲得了很大的進展。蘇維埃政權大大地得到鞏固,土匪被徹底肅清,而且走私活動受到沉重打擊。各村都建立了穩固的貧民組織,共青團壯大了十倍,黨組織也有很大發展。不久前,我們的格裏舒特卡同誌,在波杜別茨村,被富農殘忍地殺害了。現在事情已經調查清楚,凶手就是磨坊主和他的幫凶女婿,他們已被拘留,不久將交給法院巡回法庭進行審判。大會主席團接到各村代表提出的建議,他們一致要求大會做出決議,請求法院判處殺人凶手死刑……”
    大廳裏頓時喊聲連天:
    “讚成!處死蘇維埃政權的敵人!”
    波列薇赫出現在大廳側門那兒。她招招手,叫保爾出來。
    在劇院的走廊裏,波列薇娜交給保爾一封外麵寫著“急件”的公函。他拆開信封:
    共青團別列茲多夫區委員會,並抄送區黨委會:
    省委決定從你區調回保爾·柯察金同誌,另有重要的共青團工作任用。
    保爾向工作了一年的區委告別了。在他參加的最後一次黨委會上,主要討論了兩個問題,第一,批準保爾轉為布爾什維克正式黨員,第二,解除他擔任的團區委書記職務,並通過對他的鑒定。
    利西岑和波列薇赫緊緊握住保爾的手,熱烈擁抱。
    保爾騎著馬從大院裏出來,上了大路。這時候,十多名戰士為他鳴槍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