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字數:6646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
    電車在豐杜克列耶夫大街上吃力地爬著,電動機不停地鳴叫著。開到歌劇院的大門前,電車停下來,一幫年輕人跳下車,電車又繼續吃力地向前爬去。
    潘克拉托夫大聲催促著落在後麵的同伴:
    “夥伴們,快一點!不然就要遲到了!”
    奧庫涅夫在歌劇院門口追上了他。
    “甘卡,你還記得嗎,三年以前我們也是這個樣子到這樣一個地方來開會。那時,杜巴瓦和一夥‘工人反對派’剛剛歸隊。那天晚上,我們的會開得很成功。今天,我們又要同杜巴瓦較量一下了。”
    他們向門口的檢查組出示了證件,然後走進會場。這時,潘克拉托夫才回答:
    “對呀,杜巴瓦在這老地方要故伎重演了。”
    有人衝他倆“噓”了一聲,叫他們別出聲。他倆忙找個就近的位子坐下。晚上的大會早已開始,一個女同誌正在台上發言。
    “咱們來得真巧,聽聽你愛人在上麵說些什麽。”潘克拉托夫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奧庫涅夫,輕輕地對他說。
    塔莉婭正在台上發言:
    “……不錯,為了這場辯論,我們花去了許多精力。但是,青年們在辯論中學到了許多東西。讓我們滿意的一個事實是:我們已經打垮了組織裏的托洛茨基的信徒們。他們再也不能抱怨我們不給他們發言的權利,不讓他們充分表達觀點了。事實正好相反:他們利用我們給予他們的行動自由幹了許多嚴重破壞黨紀的事情。”
    塔莉婭講得情緒激昂。一縷頭發垂到了臉上,妨礙她講話,她使勁向後一甩頭,繼續講:
    “在這次大會上,我們聽了各個區的許多同誌的發言。大家都談到了托洛茨基分子采取的各種手段。這次召開的大會,托洛茨基派的代表有相當一部人。各區都特地發給他們代表證,以便讓大家在這裏,在這次市黨代會上,再次聽聽他們的觀點。但他們發言很少,這可怪不得我們。他們在各個區、各個支部遭到了全麵失敗,他們得到了教訓。現在他們沒有膽量再登上這個講台,沒有膽量來重彈老調!”
    會場的右角上,有人發出刺耳的喊聲,打斷了塔莉婭的發言。
    “我們還是要發表意見的!”
    塔莉婭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轉過身去。
    “好,杜巴瓦,你現在就上來講話好了,我們倒想聽聽。”她說。
    杜巴瓦瞪著眼睛惡狠狠地盯著她,神經質地撇了撇嘴。
    “時間輪到了,我們當然會說!”他高喊著,同時也想起了昨天自己在大家熟悉他的索洛緬卡區遭到慘敗的情景。
    會場上到處響起不清的聲音。潘克拉托夫忍不住了:
    “你想怎麽樣,還想動搖我們黨嗎?”
    杜巴瓦聽出了是潘克拉托夫,但他連頭也沒回,隻是咬緊嘴唇,垂下頭去。
    塔莉婭接著說:
    “杜巴瓦就是托洛茨基分子破壞黨紀的一個典型。他當過多年團幹部,許多人都認識他,尤其是兵工廠的人。現在他是哈爾科夫共 產主義大學的學生。可現在,我們都知道,他和米哈伊拉一起,在這裏已經待了三個星期了。他們不待在大學裏緊張地學習,跑到這兒來幹什麽?他們到全市的每個區去演講。最近幾天,米哈伊拉開始醒悟了。誰派他們來到這裏?除了他們兩個,我們這裏還有許多來自各地的托洛茨基分子。他們以前都在這裏工作過,現在趕到這裏來,是為了在黨內煽風點火!他們自己所在的黨組織知道他們現在在這裏做什麽嗎?當然不知道!”
    塔莉婭還是想拉他們一把,讓他們承認錯誤的。因此她語氣弱下來,不像在講台上演講,而是像與同誌談心:
    “大家都記得,三年前,還是在這個劇院裏,杜巴瓦和一批‘工人反對派’的成員歸了隊。他們當時說過這樣一番話:‘黨的旗幟永遠不會從我們手中丟掉。’可惜的是,杜巴瓦不到三年就已經把黨的旗幟丟掉了。我是說他丟掉了。他剛才喊:‘我們當然會說。’這恰恰表明,他和他的一幫人還要走得更遠。”
    劇院後排傳來人們的喊聲:
    “讓圖夫塔談談晴雨表吧,他是他們那幫人的氣象學家!”
    “不要開玩笑!”
    “讓他們回答:還要不要搞反 黨活動?”
    “讓他們交代:那篇反 黨宣言是誰寫的!”
    群眾都激憤起來,執行主席久久地搖鈴,讓大家靜下來。
    憤怒的喊聲淹沒了塔莉婭的聲音,不過又很快平息了,塔莉婭的發言又可以聽清楚了:
    “邊遠地區有同誌給我們來信,說他們和我們並肩作戰。我們受到了很大鼓舞。請允許我讀一封信的片斷。這一封是奧莉加寫來的,在座的應該有許多同誌認識她,現在她是共青團地區委員會的組織處長。”
    塔莉婭從一大疊信紙中抽出一張,掃了一眼就開始讀:
    “日常工作被迫停了下來。托洛茨基分子挑起一場空前激烈的鬥爭,所有的黨委委員都到了下麵各區,已經持續四天了。昨天出現了使各支部黨員都感到憤慨的場麵。反對派因為在全市的各支部都得不到多數支持,就決定集中力量在地區兵役局的黨支部裏發起進攻。這個支部共有四十人,包括地區計劃處和工人教育處的黨員,托洛茨基分子卻全部集中到了這裏。他們在這個會議上發表了我們從未聽到過的反 黨言論。兵役局的一個家夥赤裸裸地叫囂:‘如果黨的機關不投降,我們就用武力砸爛它!’反對派對這樣的叫囂報以掌聲。這時柯察金站起來反駁他們:‘你們是黨員,怎麽能夠給這個法西斯分子鼓掌呢?’那幫人敲打著椅子大叫,不想讓柯察金再講下去。支部裏的黨員被那幫人的流氓行為激怒了,要求聽完保爾的發言。可保爾一開口繼續講,便又立刻遭到圍攻。保爾高聲對他們說:‘你們的民主真是妙不可言!我非講不可!’於是,有幾個人上來揪住保爾,竭力想把他拖下台來。結果出現了野蠻的一幕。保爾一麵掙紮,一麵繼續講著,那幫家夥硬是把他拖到了後台,打開側門,推到了樓梯上。有個混蛋還打得他滿臉是血。接下來,這個支部的黨員幾乎全部退出了會場。這件事擦亮了大家的眼睛……”
    塔莉婭走下了講台。
    謝加爾在省黨委會已經擔任了兩個月的宣傳鼓動處處長了,這時候他正坐在主席台上,緊靠著托卡列夫。他們都在用心聽取市黨代會代表的發言。到目前為止,發言的都是年輕人,而且很多人不久前還是團員。
    “這幾年他們成長得很快!”謝加爾心中暗喜。
    他對托卡列夫說:“反對派已經被駁得體無完膚了,還隻是年輕人在揭露這幫托洛茨基分子。咱們的重型武器都沒來得及投入戰鬥呢。”
    圖夫塔跳上講台。會場上響起對他不滿的噓聲,夾雜著短暫的哄笑。圖夫塔轉身朝向主席團,想要提出抗議,這時身後的會場已經安靜下來了。
    “剛才有人稱呼我為氣象學家。哼,布爾什維克同誌們,你們竟然用這樣的語言來嘲笑我的政治觀點!”他像受到委屈似的發泄著心中的怨憤。
    一陣哄笑從台下席卷上來,壓倒了圖夫塔的聲音。他惱怒地走向主席台,轉身又指了指台下。
    “無論你們怎麽嘲笑,我仍要再說一遍:青年是晴雨表。列寧同誌不止一次講過這樣的話。”
    全場立即安靜下來。
    “列寧同誌是怎麽講的?”會場上有人衝他喊道。
    圖夫塔清了清嗓子,神氣起來。
    “當年準備十月起義的時候,列寧同誌下令召集那些革命意誌最堅定的青年工人,發給他們武器,把他們和水兵一起派往最關鍵的地方。需要我給你們念念這一段話嗎?我把原文都抄在卡片上了。”說著,圖夫塔把手伸進隨身攜帶的公文包。
    “這些話我們都知道!”
    “關於團結,列寧同誌寫過什麽?這些你知道嗎?”
    “關於黨的紀律呢?”
    “列寧同誌有沒有把青年和老一代近衛軍對立起來呢?”
    台下的問題一浪浪卷過來。
    圖夫塔招架不住了,卡片上的東西幫不了他,於是他趕緊換話題:
    “剛才塔莉婭談了奧莉加寫來的信,但我們是不能夠為在那裏辯論中發生的一些反常現象負責的。”
    茨韋塔耶夫氣急敗壞起來,側身對身邊的米哈伊拉悄悄地說:
    “讓傻瓜去向上帝禱告磕頭,他會把自己的額頭磕得頭破血流的!”
    米哈伊拉悄悄地回答:
    “就是呀,圖夫塔這個笨蛋會把咱們一起拖進死胡同的。”
    圖夫塔仍然用那尖細的嗓子尖叫著:
    “既然你們組織起了多數派,那麽我們也就有權組織起少數派!”
    話音未落,會場上掀起憤怒的風暴。
    怒吼的聲音幾乎可以震聾圖夫塔的耳朵。“你想怎麽樣?又想分成布爾什維克和孟什維克?”“俄 國共 產黨不是議會!”
    圖夫塔激動得舞著兩支手臂,越講越快:
    “對,就是應該有組織集團的自由。要不然,我們持 不 同 政 見者怎麽能堅持自己的政治主張,怎麽能同有組織、有紀律、團結在一起的布爾什維克作鬥爭呢?”
    會場上轟隆的喧鬧聲又大了起來。潘克拉托夫站起來高聲喊道:
    “讓他講完,聽聽他還要講些什麽,這對我們大有好處。今天圖夫塔在這裏講了某些人想講但不敢講的話!”
    場內頓時安靜下來。圖夫塔知道自己說漏了嘴,剛才說的那些話,現在說恐怕還不到時候。他轉了轉眼珠,決定趕快收場,於是他一口氣說:
    “你們當然可以開除我們,我們無路無走。你們現在已經開始這樣做了。以前我就是被省團委排擠出來的。不過這都沒關係,誰對誰錯不久便能見分曉了。”說完這些話,圖夫塔趕緊溜下台去。
    杜巴瓦接到了茨韋塔耶夫傳過來的字條:
    “你必須馬上去發言,雖然這也無法挽回敗局。咱們在這裏已經沒有什麽可說的了,但是你必須上去糾正圖夫塔的話,他這個笨蛋口沒遮攔。”
    杜巴瓦要求發言,立即得到主席團的允許。
    當他朝台上走去時,整個會場中彌漫著一片警覺的沉寂。雖然每次有人發言前,會場裏往往都會出現一段寂靜的時間,但這時正是這種寂靜使杜巴瓦感受到一種疏遠、一種冷漠。他已經失去了在各支部發言時的熱情,連續的失敗使他的勁頭一天天降低。現在的他已如同一堆被冷水澆滅的篝火,隻能徒勞地冒著嗆人的煙,這一團團嗆人的煙便是他那充滿病態的自尊和頑固的自詡。他的自尊已經被明擺著的失敗和老朋友們無情的攻擊重重刺傷了。他隻能豁出去,雖然他心裏明白這樣做隻能使自己和大多數同誌離得更遠。他聲音很低,語氣仍然強硬:
    “我要求不要打斷我,不要搶著反駁我的話。我隻想完整地向大家闡明我們的觀點,雖然我早知道這不會起到什麽作用,因為你們在這次大會上是多數。”
    當他的發言終於結束時,逐漸積蓄的憤怒在會場裏爆炸開來。充滿憤怒的聲浪如狂風暴雨向杜巴瓦襲來,人們的怒吼就像無情的鞭子抽打著他的臉。
    “無恥!”
    “打倒分裂者!”
    “夠了!別讓他再造謠誣蔑!”
    在響亮的嘲笑聲中,杜巴瓦狼狽不堪地走下台來。一陣陣笑聲摧垮了他。如果大家因他的發言而暴跳如雷,倒會讓他產生一種滿足感,但大家偏偏是在嘲笑他,就像在嘲笑一個把滑稽戲演砸了的小醜。
    “現在請米哈伊拉發言。”執行主席宣布。
    米哈伊拉站起來表示:
    “我不發言了。”
    會場後排傳來了潘克拉托夫渾厚的嗓音:
    “我要求說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