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上船10日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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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在2012年,末日的情結在周遭過於濃重了,大家都在說12月22日,那天是瑪雅人推算出來的世界末日。而電影《2012》又讓喜馬拉雅和上船成為年度熱門話題。我是最容易被環境影響情緒的人,當決定要去南極,一閃念間,竟然想的就是:呀!2012就是應該有一張船票。並且還小心地查看了日曆,看到回來的時間是末日之前,就對自己說:無論如何,去了南極,最後又有最親愛的家人在一起,就算末日真的來臨,此生亦是無憾。
    所以,在船上,我寫的這些日記,就已經命名為《上船記》了。寫的時候,並末想過有一天會拿出來給人看,隻是想著,這珍貴的和夢想融為一體的十天,無論如何,我都必須要記錄下來,以最真實的模樣。
    day1
    2012年12月1日
    淩晨4點起床,於我,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經過近30個小時的飛行,超過8小時的巴黎轉機,又連續六七個小時在布宜諾斯艾利斯晃蕩,直到晚飯後才回到酒店,躺下已經半夜12點了。如此緊湊的行程,自然遠非我所願,不過為了南極,我完全想不起來有絲毫抱怨。
    這一天,我們要飛到烏斯懷亞。那是世界的盡頭。
    《春光乍泄》那個纏綿的老電影裏,梁朝偉和張國榮來到這裏,他們在尋找自己。而我,是經過這裏,要去南極,那是好多年前的夢想,所以,烏斯懷亞,這個世界最南端的小鎮,成為我的念想,心心念念著,啊這裏是世界的盡頭啊。
    又是一趟疲憊的飛行,疲憊的行程,午餐是在山裏,有著漫野黃色小野花的草地,在雪山下麵,吃了很多美味的烤羊肉。等著去小鎮逛,畢竟這裏是世界的盡頭啊,卻沒有時間,大巴車隻在中途停了片刻,讓我們對著山下的一片湖水拍照,然後,直接就拉著去了我們的船邊。而在停留的那一小會兒,我看到了李老師,早就知道他是我們這個龐大的南極團裏的最長者,72歲的老畫家,來自昆明。我上前去跟人家套近乎,然後求合影,看著人家手裏的速寫簿,心想,畫家真是好啊,直接就可以拿支筆就把美和心情表現出來。
    中午去午餐的路上,導遊就指岸邊的船,說,那是我們下午要登上去南極的船。這個世界的盡頭,隻有6萬人,彩色的房屋,安閑的人們,人們從世界各地來,等船,都是為了上船,去南極。那將是多少人的夢想呢?他們都是為了什麽而來?不隻是為了冰山嗎?而我,應該是為了純淨吧。
    很多年前,我就說過,南極是夢想,因為它的純淨。“淡藍色的冰體”,就是這一句話,令我懷想到現在。而現在,我們的船就在眼前,南極,就在1000公裏以外的魔鬼西風帶之後,就在兩天的船程之後。
    這是我的第一次郵輪之旅,竟然給了南極。
    一切都是這樣的不可思議,像夢。還沒有出發,就像夢一樣。
    房間很好,很喜歡,尤其是還有陽台。和海飛一起,她幾乎是我除老林外唯一認識的廣州朋友,是德邁公司的工作人員。我們是同伴,在這樣的旅程,可以同屋,就是緣分。浴室和房間隔斷的牆其實是一麵玻璃,有一道拉門,我們當即就暢想著,洗澡的時候要開著門看海。
    晚餐前在四樓劇場有培訓,船方嚴肅地講述著南極的規則,比如不能帶走任何東西,不能在登陸的島上吃喝,更不能留下任何東西。尤其是“5米原則”,即離任何動物都要保持5米的距離,如果我們正在行走,而它們正好經過,我們就必須要等它們走過,除非它們主動走向你。
    沒有人有異議。
    晚餐不錯,同座的是我們虎鯨的領隊範毅波,和他的室友廣州南都《財富周刊》的譚昊。範毅波就是新浪旅遊名博“七色地圖”。在北京出發前的晚宴上,還有團友拿著他的書《左右瑞士》請他簽名,這一次,他居然還是我們的翻譯,之前的培訓和此後的講座都是他來做現場翻譯。放縱自己喝了點白葡萄酒和紅葡萄酒,微醺著回到房間。這幾天的疲累全部湧了上來,和飛飛漫漫地聊了幾句,我們決定不洗澡,先睡覺。
    於是,就真的睡著了。
    而魔鬼西風帶,就在我們的睡夢中穿越著。星月在哪裏?不知道。隻記得睡前天空有很厚的雲。我們聊了一下,有點暈船,然後,一切都在黑暗之中,深睡之中。
    幸福就是這樣的吧。是的,就是這樣。
    day2
    2012年12月2日
    清晨6點就醒來了,飛飛還在沉睡,偷拍了她睡覺的樣子,真可愛。
    看看窗外,還陰著,天還沒有完全亮,或許整晚天空都是這樣吧,此時的南極,是不可能黑透的。
    終於起床,喝茶,說幾句話,洗漱,帶杯紅茶去四樓甲板抽煙。隻有我一個人,灰沉的天空之雲,成為我拍繡花鞋、茶杯和香煙的背景。去二樓早餐,美麗的船窗邊,豐富的美味的早餐,和團友們聊天,和花樣年的劉掌櫃無意間相認。
    一個愉快美好的早晨。
    天空漸漸撕裂開一層藍天,雲淡淡透薄,去四樓甲板抽支煙,看雲和藍天。這是多麽難以置信啊,我們竟然已經遠離世界的盡頭,去向世界的盡頭之外,一切是這樣安靜、美好,像世界原本的樣子。
    分發了衝鋒衣,回到房間洗著前幾天的衣服,想著辦法,把衣服掛在了陽台外。又終於把自己洗幹淨了,飛飛在外頭忙著,就沒有關上那道門,可以一邊洗澡一邊看著窗外的海,看著浪持續地打過來又打過去,陽光漸漸閃亮,給浪頭鍍上一層更加閃亮的金,多麽美,不置信。可是正在幹淨起來的頭發和身體是證明,一切是真實的。
    去六樓甲板午餐,帶著ipad、茶壺和相機。
    泳池是最好的裝飾,而船尾的浪花之上,有白色的海鷗跟著我們飛翔。這不就是電影裏的場景嗎?天是那樣的純粹,白雲一朵朵,海鷗飛過,飛去,白色的翅膀在陽光下仿佛是透明的。有個美女專門走過來對我說,看到鳥兒展翅過來,振動翅膀,就好像在跟她打招呼似的。
    終於確定了,我們真的離開了世界的盡頭,去向了另外一個世界,那是屬於夢想的世界。
    在甲板上寫日記,聽著《可惜不是你》,陽光灑下來。點一支煙,閉上眼,默默感受著來自天空的溫暖,跟隨著海浪的節奏搖著,一時間,覺得心魂都在輕搖,都已飛揚。我不是我,我不隻是我。
    陽光照在我的肩上,然後,又被雲層擋住,雲朵是要垂到海際了。海鷗在飛,歌聲在持續地唱著: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後……
    冷起來了,手指冰涼。
    下午聽了兩場講座。
    第一場是講南極知識,先是說了南北極的區別,接著是南極的種種科普,比如麵積,最長的距離——5700公裏,還有各種冰川厚度,平均厚度是兩公裏,最厚的冰川厚度竟然將近5公裏,文森山。天哪,居然都記得了。
    接著回房間躺下,看了半部電影,韓國電影《悲夢》。然後是去三樓休息室吸塵,和其他隊員喝茶聊天。5點半去第二場講座,主題是南極的鳥。真是有趣極了,各種美麗的鳥啊,它們是為了什麽而存在?燕歐為什麽竟然要從北極飛到南極?要知道那可是七八萬公裏的距離啊。最有趣的是信天翁,它們的壽命竟然有80歲,五六年才成年,再花五六年時間去學跳舞學唱歌,然後才有可能求偶成功,到15歲時才會有第一顆蛋……大家都很有興趣,一直討論,提問,幾乎每個人都有強烈的科普意識。王姐說得對,就是那句中國的老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講座出來,看到外麵的海水正藍,陽光正好,波光依舊粼粼。看到海鳥飛過,知道那原來不是海鷗,而是海燕。而最大的海燕,展翅時竟然長達3.65米。那還是鳥類嗎?南極的鳥,是有多神奇啊!
    再看到海鳥,心境又有不同。不完全是詩意,而是有更多的尊敬,那是對它們生命的尊敬。它們的智慧與大自然的神奇,竟然可以如此奇妙。南極的鳥在地球上生存著,繁衍著,進化著,從遠古,直至今天。
    晚餐在二樓,和劉掌櫃、小輝以及小輝姐姐一起。看起來,我們幾個都會延長回去的時間。一個北京小夥湊過來,用一包煙換了我一盒火柴。而那個昨晚晚餐我被誇過的男服務生,今天看到我已經在飛吻了,並且告訴他們,我是他的女朋友。嗬嗬。
    晚餐後是爵士舞秀,完了就想多走走,碰到個男生在問健身房,也就跟著一起去了。這是我第一次進健身房,跑步機走路35分鍾,一邊聽汪峰的歌:“我如此愛你,你是我存在的意義。我如此愛你,因此我站在這裏。”
    眼前就是大海,無邊無際的海洋,沒有什麽比這更奢侈的了,心裏想著,以後每天早上都要在這裏至少消磨掉一個小時。
    準備回去睡了,卻聽到休息室還有歌聲。有歌手在唱歌,有薩克斯伴奏。女歌手唱到恰恰時,我踩著節奏往回走。
    這是完美的一天。
    多麽熱愛這樣的無所事事。
    day3
    2012年12月3日
    還是醒得早。自從發現南極不會天黑後,我們就決定要拉上窗簾睡覺。之前我們浪漫地想著,不關窗簾的話,可以醒來一睜眼就看到大海,甚至是雪山冰川。可天總是不會黑透,我們也就放棄了這個浪漫的念頭,覺得睡一個好覺比什麽都重要。
    去二樓早餐,和團友隨意聊會兒天,上三樓看到主休息室正在準備瑜伽課。想了想,還是一個人去了五樓健身房。看著船窗外蒼茫的大海,在跑步機上機械地快走著。我並不急於去結交朋友,甚至更願意像這樣一個人獨處。是因為平常說話太多嗎?或者,在龐大的陌生的人群中,這才是我真正的本性。
    一個早上就這樣磨蹭過去,去甲板上抽煙,看飛翔的海鳥,昨天聽討論的求知欲已經過去,看著它們,隻覺得很美,覺得它們天生就應該在這裏。臨近中午,回到房間打算洗頭洗澡,海飛在外頭忙著,好像聽她說起有人在半夜看到了冰山,因此贏得了船長獎勵的一瓶香檳。可我看半天,也沒有發現冰川的影子。洗澡時拉開那道門,實踐著我們最初的隔著玻璃看海的願望。這是上船的第三天,我不知道前麵會有什麽,隻有一點點暈船的感覺,我們隊的那兩對杭州夫妻,倒是倒下了三個。
    正準備裹上浴巾出來,一抬頭,突然便看到了冰山,心裏砰的一下,像有一團火被點燃,立刻抓著相機跑到陽台上。居然已經看到冰山了呢,雖然隻是一兩座,也稱不上雄偉壯麗,可心底的激動卻是空前的。寒風吹過來,有些冷,可是隻裹著浴巾的身體卻是發燙的。很快聽到廣播裏傳來七色地圖的聲音,通知大家盡快到四樓劇院,船長有話要說。
    船長說下午要登陸,我們此行第一次登陸。聽七色地圖翻譯,要登陸的這個地方,名叫“半月灣”。看到冰山,馬上又要登陸,所有有暈船現象的團友似乎全部都好了,而對我來說,卻有點茫然:傳說中可怕的“魔鬼西風帶”德雷克海峽,就這樣風平浪靜地過去了嗎?
    去六樓自助餐廳午餐,找到我的隊友,坐在臨窗的位置,看著越來越多的冰山在船舷邊,陽光灑進來,我們覺得,這樣的午餐實在是太美好了。然後就是在六樓甲板上一通拍照,冰山越來越多,我們越來越興奮,剛開始大家都還很謹慎地穿著厚重的衝鋒衣,可是後來發現完全用不著,便索性脫了衝鋒衣,隻穿一件打底的薄毛衣。我們笑著說:“這是在南極嗎?北京都比這裏冷呢。”
    下午兩點,輪到我們隊登陸。
    大家全副武裝,衝鋒衣褲、雪地靴、帽子、太陽鏡、背包,當然還有各種長短相機。這是我們大多數人的第一次登陸,每個人都激動著,卻又按捺著,按照規定走過消毒藥水,然後,小小的衝鋒艇帶著我們向半月灣駛去。
    難以形容第一腳踏上雪地的感覺,積雪沒膝,不小心踩空,便是深陷,身邊是嘎嘎的企鵝在叫,順著山坡越往上走,叫聲越密。幾乎每一處裸露的岩石上都聚集著一堆企鵝,我在第一處岩石便停了下來,看那些可愛的企鵝,怎麽也看不夠。事實上,我完全沒有做好思想準備,完全不知道應該怎樣去迎接我的第一次南極登陸,就隻是這樣茫然無措地看著眼前的雪地與企鵝,看著不遠處的大海和我們的“南冠號”。在靠近南極大陸的陽光的映照下,覺得停泊的就是我們必須要登上的末日之船。
    天氣這麽好,我也就把臃腫的衝鋒衣脫掉。還看到有團友甚至還脫光了上身,在雪地上和5米之外的企鵝合影。我認真地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我們“德基金”的旗幟——出發前我所有同事都在那麵小小旗幟上寫下了他們的名字和南極心願。是的呢,當遙不可及的南極突然間來到他們身邊,誰不會蹦出點新鮮的念頭呢?我把旗幟鋪在雪地上,和企鵝、大海一起合影,心底是有點自豪的。呀,我們的“德基金”到過南極了呢。這時候,我覺得自己還是一個無比熱愛工作的人,一個在工作中貫注著浪漫主義情懷的人。
    第一次登陸的一個小時就在茫然無措中過去。離開的時候,再次回望,一隻企鵝搖擺著往山上走,時不時回頭望一眼遠方。我記住了它,永遠帶著笑紋的帽帶。而因為我的一再拖延,走到岸邊時,我成了衝鋒艇唯一的乘客。法國帥哥衝我笑笑,嗖的一下就開動了,我幾乎能感受到已經回到船上的團友們無限的羨慕嫉妒。快到郵輪邊時,我請求帥哥再晃一圈。他又笑笑,果然帶著我在海麵上進行了一次優美的弧線航行。聽到團友們在船上大聲喊著,我心裏很得意,他們是有多嫉妒我啊。
    茫然過去便是興奮,這興奮一直持續到晚上的歡迎晚宴。提前被告知要裝備晚裝,我就準備了“裂帛”家的繡花旗袍款裙子,豔藍配著玫瑰色的繡花,踩著那雙百搭的繡花鞋子便去了四樓劇場。船方在門口隆重地迎接著,《中國國家地理》雜誌社的社長李拴科也在,看到我就找了個正好也單著的人和我配對。我們煞有介事地挽著手進去,拿一杯香檳,這才互相自我介紹。人家姓喬,大家都叫他“喬老爺”,最重要的是,他竟然就是我在烏斯懷亞午餐後雪山草地前幫我拍照的那個耐心的活雷鋒。
    這個夜晚,美酒美食,衣香鬂影。我和我們虎鯨隊的隊員們終於開始熟絡起來。喝酒,合影,聊天。終於有些醉了,便一個人搖搖晃晃地走回房間,不管不顧地直接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day4
    2012年12月4日
    早上8點,我終於從宿醉中醒來。海飛對我才喝這麽一點葡萄酒就自稱“宿醉”很不以為然,我強硬地認定,對我來說,那就是宿醉,並因此睡了10個小時。
    沐浴梳洗後,還是先去三樓甲板。登陸過後,再看到的冰川總算不像昨天那麽激動了,可還是那樣的美,藍天、白雲、大海、冰川,我們航行其間,就像穿行在夢境中。但是同時我又很確定,以往的夢境,從來不曾這樣美和純淨過。
    歎了一大通美景,才去二樓早餐,又挑了一個近窗的位置。陽光灑進來,牛角麵包和咖啡都格外美味。然後就是靜待登陸。三樓接待台旁邊的白板上,已經貼好了今天登陸的順序和地點,我們今天上午要去的地方叫“庫佛維爾島”。該島位於艾雷拉海峽(errera channel),1897—1899年間被比利時探險家亞得裏安·傑拉許(adrien de gerlache)發現,並由他命名以紀念一位比利時海軍副司令。現在這裏是一大群金圖企鵝的棲息地。其實它位於哪裏被誰發現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可以再次踏上南極群島大地,還有金圖企鵝等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