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上船10日記(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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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到一隻近在眼前的帽帶企鵝,可愛地將頭轉來又轉去,讓我想起了同樣喜歡在拍照時轉左轉右的曉嵐。那些山頭上滿是企鵝,要是有密集恐懼症的人,該是有多恐懼啊。一路要經過黑砂石、雪地和冰路,需要涉水涉冰而過。冷得瑟瑟發抖的時候,就忍不住要想,企鵝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動物啊,這麽冷,它們卻這樣漠無表情地走來又走去。到了海邊,又有一堆企鵝們聚集著,似乎在輪流往海裏跳,又有不少企鵝在海裏跳躍、遊泳,那身姿真是優美。或許,海裏的磷蝦才是它們一切行為的終極解釋吧。
回來後覺得徹身的冷,倒在床上,便沉沉睡去。
反正第二次登陸,在一個多小時後。
第二次登陸,是去捕鯨人島。
之所以記得這個名字,是因為這個島是當年挪威人煉造鯨魚油的地方。岸邊仍有巨大的油罐和一些鐵製設備,還有少許的木屋,甚至還有兩具十字架,紀念著長眠於此的某人。
雪原真好看,背景是水墨樣的山體,那些流動船的黑白線條,就是天然的水墨畫了。如果給老孫看,他會怎麽想呢?這是我們此行唯一見到有金屬製品的海岸。一直到海邊,才看到少許企鵝在金屬邊踱步。給它們與生鏽的鐵器合影,似乎有一種人類行為入侵的意味。那麽,這裏曾經發生過多麽慘烈的事情啊。人類把鯨魚捕上來,隻為了煉造點燈的油,因為用鯨魚油煉就的燈油,不會起黑煙。這是當年的歐洲貴族專用。
當年的挪威人也很聰明,選擇此處,應該是因為這裏有地熱,把腳埋在海邊的沙子裏,很快就能感覺到溫暖。自然真是奇妙的,此處與彼處,總是有這樣與那樣的奇妙,讓我們歎服,不得不一處處去膜拜。有時候,隻要足跡抵達了,便是滿足。
南極需要征服嗎?聽到征服這個詞,心裏是赧然的。在自然麵前,不是隻應該順應,才會有真正長存的美好?
讓他們征服去吧,我隻想要順從,安好。
登陸回來,又一次感覺到了深深的空虛,隻好又再倒回床上,沉沉睡去。睡覺真好啊,在往回走的海裏,隨波浪搖晃著,無思無欲地睡覺。
接下來就隻剩飽食終日無所事事了。捕鯨人島是最後一次登陸,所有人都說,最後一次了,可是一定要去的。而回來之後,我隻覺得空,很空,隻得躲到睡眠裏去。
值得一說的是,晚餐時和大胡子結王一桌,他打了幾個繩結送給我、小輝和大姐,說是書簽。我想了想,問他:“可以當作手鏈嗎?”他作出思考狀,然後,果然將書簽變成了手鏈。打結是一項藝術,我隻敢遠觀。好可怕,在這個世界上,需要學習的事情還有那麽多啊。
晚上是“南極好聲音”,我是評委之一。一通亂玩狂喊,我們隊的王姐得了第二名。真好。
時至午夜,又到了睡覺的時間,敷上麵膜沒多久,便困得睜不開眼睛。這是有多久沒有出現過的?啊,在從南極大陸回來的船上,竟然是如此好睡,似乎要把這一年欠下的睡眠全都補回來。
晚安,世界。
day9
2012年12月9日
沉睡是一件如此美好的事,以至於不忍心醒來。直到12點半,海飛再次進房,忍不住驚呼:“你還在睡?該去午飯了。”
好吧,那就去午餐。今天是意大利風情自助餐,於是有n多的麵條,吃很多,前菜主食甜品,一樣都沒少。接下來,又該做些什麽呢?去甲板抽支煙,想了想,決定再次回到床上。
倒在床上翻了幾頁書,便又是一心隻想睡著的趨勢。海飛適時跑進來,抓我出去,說是有會要開。好吧,趕緊起來,卻原來是為下午參觀船長室。每隊隻有8個名額,各種注意事項,而且大家需要抓鬮決定到底哪8個人可以去。領隊和隊長是當然之選,不用參與抓鬮,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原來做隊長還是有福利的,雖然我應該是最散漫的隊長,多次遭到隊員們的公開不滿。
好吧,現在的期待,便是下午的船長室參觀。大家都想去,畢竟今天開始已經不再有登陸和巡遊了,而明天,我們就要回到烏斯懷亞,回到陸地。說起來,雖然要求是嚴格的,可後來還是有沒抓到鬮的隊員去船長室門口排隊,默默地進去了。我看到之後,默默向她豎起了大拇指。是的呢,好多事如果不想辦法不去爭取,機會就永遠不可能有。
大家都對船長室很好奇,各種儀器地圖標牌對講機,一個也看不懂,也就草草拍了幾張照片了事。想著世間之事多也如此,之前的期待一旦落實,最後也不過如此,期待的時候最飽滿。其實,從今天開始我就感到越來越空虛,老想著,唉呀,真要回去了呢,年底還有那麽多工作啊。可是如果真要這樣一直航行在南極,可能也是會受不了,因為事實上,我已經在默默地期待著上岸,去烏斯懷亞逛逛了,所以我已經在做著離開的準備了。比如在護照末頁蓋上南極洛克港的郵戳;比如開始處理一些美麗的照片,想著一有信號就要發上微博微信;比如之前一直很冷漠地看著大家在船上的商店購物,今天也開始拿著信用卡走進去,買了一件印著企鵝圖案的白色t恤,一件藍色抓絨套頭衫,又買了一本南極的畫冊,耐心地等著參與這本畫冊的三位科考專家為它簽名。等待的時候,看到大胡子結王又在三樓休息室教大家如何打結,各種複雜奇巧光是看兩眼就要投降。人這一生,不懂的事情何其多啊。
就要離開了,我這個隊長終於決定為大家認真服務一次,於是召集大家晚餐前到六樓甲板泳池邊合影,又去借了“中國國家地理首航南極”的旗幟。大家不計前嫌,準時到場,都穿上我們紅豔豔的衝鋒外套,然後在其他團友豔羨的目光裏,圍在泳池邊擺出各種合照的pose,包括江南style的騎馬舞……這個時候,真是歡樂呢,我們以這樣的方式向南極告別,而我們虎鯨隊的隊員們,更不知道何時才能這樣齊整地相聚。
這是靠近南極海麵的最後一夜了,再也沒有火燒般的晚霞。我一直在三樓休息室裏,跟認識不認識的人聊天。當音樂和歌手來到,我們又在一起跳舞。船身輕晃,我們起舞,沒有什麽比這個更美妙的了。
記住這一夜。
day10
2012年12月10日
這一天的每時每刻都在靠近陸地。又是臨近中午才起床,天氣陰冷,套上羽絨外套去甲板,感受著船身的搖晃,想起前兩天團友們對天氣的議論,還有人跟老林開玩笑,說來南極都沒暈過船,算是白來了。老林啼笑皆非,最後隻得說,其實南極不是這個樣子的。
那麽好,今天真的有微浪了,真的沒有藍天了,可是有什麽關係,反正我們馬上就要到烏斯懷亞了。
下午在四樓劇場最後一次集合,除了船方的感謝和告別,就是為大家發放“中國國家地理首航南極”的證書。這是值得紀念的證書。再過幾個小時,我們就將不在海麵上航行了。然後,所有人又都到六樓泳池邊,我們全體合影。181個火紅的身影,在攝影師偉哥的相機裏頭看時,有如一朵怒放的紅玫瑰。
因為各種告別儀式,各種糾結的情緒更加強烈起來,悶悶的,又不知該如何是好,隻得期待早點抵岸,我們好去“世界的盡頭”逛逛。想想也好笑,我們其實是從“世界的盡頭”之外而來,為什麽還那麽想去這個叫烏斯懷亞的小鎮呢?
可是船方並不急,傍晚還有個告別晚宴。我們聚在一起說;“還是不要晚宴了吧,讓我們早點上岸。”或許因為總是想著既然都來了,為什麽不去看看的情緒,我們在等待告別晚宴的時候極不平靜。晚宴終於開始了,當看到船艙外終於出現烏斯懷亞的陸地時,大家都叫喊起來,迫不及待地回房間換下晚裝,等著上岸。
我在烏斯懷亞逛了3個多小時,直到11點半之後,才在攝氏7度的夜晚回到“南冠號”。這個小鎮天生就是為南極遊而存在的,每一條街道的路牌,除了標注著路名,還有準確的經緯度。本來是有同伴一起逛的,可是不知怎麽就落了單,後來又遇到其他人,再結伴一起走。在開始下雨的夜晚,我們一拔人努力地尋找著寫著“世界盡頭”的標誌。如果是在其他地方,我肯定是不屑這麽幹的,要知道,有一大幫人都去大啖傳說中的皇帝蟹了呢。可是,這是在烏斯懷亞,有《春光乍泄》、梁朝偉、張國榮的印跡。抱著這樣文藝的想法,我在這個小鎮的雨夜裏走來走去。最後終於不耐煩了,故意落了單,在碼頭的屋簷下坐下來,將自己認真的地放空了好一會兒。
和世界失去聯係的第十天,我又回來了。而明天一早,我們又將飛回布宜諾斯艾利斯。
南極,雖然去過了,可是我知道,它仍然是最終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