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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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致和仔細看完了曹玦明的每一篇文章,連上頭的紅筆批語都細細瞧了,方才放了下來。
    青雲連忙問:“怎麽樣?寫得還算過得去吧?”她真沒指望曹玦明是個天才,從小沒正經讀過四書五經,剛剛有了參加科舉的心思,就能寫出什麽好文章。她隻盼曹玦明在應試文方麵還有點天份,不至於寫得一蹋糊塗。
    喬致和給她的〖答〗案還不算太糟糕:“倒也罷了,字不錯,條理也清楚,引用的典故都是對的,但辭藻不能算太好,略嫌幹巴了,大約是因為讀的書少,又不擅詩詞的緣故。再有,就是審題上頭,不能說十分貼切。不過照著這樣去考,隻要考官不出天蛾子,一個秀才還是能考下來的。”
    青雲暗暗鬆了口氣,又連忙問:“隻是秀才嗎?如果讓他用心苦讀上一兩年,能不能中舉人?有沒有希望考中進士?”
    喬致和笑笑:“縣主,能考中秀才就不錯了,天下讀書人何其多?功名哪裏是這麽容易考的?”不過笑完了,他又拿起文章,再翻了幾翻“不知曹大夫請的先生是哪一位?倒是個有真本事的,指點得不錯,若能得這位先生潛心教上幾年,後年的鄉試倒可一搏,進士嘛,就要看曹大夫的運氣了。”
    青雲咬咬唇,笑道:“喬大人,您的學問一向很好,當初考科舉時,名次也很靠前,我不止一次聽先帝說過,您是大才子。若有您指點一二,他的學問能不能再長進一些?”
    喬致和頗有深意地看向青雲:“縣主為何對曹大夫能不能考中科舉如此關心?”
    青雲有些訕訕地:“他救過我的性命,不是嗎?我心裏感激他,卻又不知該如何報答,隻能盡自己所能了。”
    喬致和笑了笑:“縣主知恩圖報,喬某歎服。隻是想起從前縣主未曾認祖歸宗時,與曹大夫頗為親近,如今又見縣主為他參加科舉之事如此費心,不免多想而已。”
    青雲盯著他,沉默了一會兒,見他臉上笑容不變,心中不由得暗罵一聲“老狐狸”索性坦白告訴他:“他知道我的身份後,就疏遠了我,言談間總說他自己不配。這身世又不是我能決定的,他忽然間變卦算什麽?我不管他考科舉是為了什麽目的,我隻在自己能力範圍內幫他,就當作是報恩,如果他將來得了功名,仍舊沒改變想法,我也可以安心跟從前的事作個了斷了。我這麽說,喬大人能接受嗎?”
    喬致和的笑容淺了些,麵上倒是添了幾分鄭重:“縣主從來都是重情之人,喬某明白了,縣主放心就是。”又道:“曹大夫若有心向我求教,那就等他考中了秀才後,再來尋我。若是考不中,別的也就不必提了。”
    青雲明白,笑著說會去告訴曹玦明,又接過了喬致和還來的文章,心裏隻覺得鬆了口氣。
    她是在先帝駕崩後,才重新聯絡上喬致和的。定國公一去世,世子襲爵,品級降為侯,但凡是喬氏家族中有掌軍權的,通通都要交出大權,回家守孝,再不能參與到朝政中去。喬致和本就與嫡母嫡兄不和,等亡父百日剛過,就分家出來,得了一處位於太平橋附近的二進小宅子,另有田產財物若幹,與嫡支相比,自然是少之又少的。他也不在意,隻管在那小宅子裏守孝讀書,平日深居簡出。他本沒有兒女,與妻子感情又不好,偶爾得閑了,就隻跟幾位從前讀書時認得的朋友來往,但也隻是君子之交罷了,有一回偶然感染了風寒,竟沒人照顧,他身邊的老仆擔憂不已,請大夫時恰好遇上了石明朗。青雲是從石明朗處得知的,聽說他病情遲遲沒有起色,就親自請了曹玦明給他醫治,這才重新走動起來。
    喬致和並不知道青雲與先帝的父女關係,畢竟事情牽涉到太後昔年的陰私,先帝即使是對喬致和、龔樂林這些心腹臣子,也都是統一官方口徑的。隻說楚王妃薑氏在娘家時,就與長房的堂妹溫郡王妃薑氏不和,得知溫郡王妃生下了溫郡王的遺腹女,愛若珍寶,又隨婆母離京幽居,便派人去搶孩子,原隻打算嚇一嚇溫郡王妃的,沒想到溫郡王妃本就體弱,失了愛女後,悲傷過度,病情加重死了。楚王妃擔心事情暴露後會被皇家問罪,索性命人弄死孩子。薑鋒聽說後,看不慣她的行為,就私下抱走了孩子。不過溫郡王府斷了嗣,無權無勢,根本敵不過楚王府,他也不敢把實情告訴溫郡王太妃,就帶著孩子遠走他鄉了。青雲回京認親,先帝很快就查到了她的身世,請了溫郡王太妃回來認孫女,事情方才真相大白。
    這個解釋其實還有許多漏洞,比如魏紅綃的存在,還有楚王妃殺娘家族人等等,但喬致和是個聰明人,既然先帝提出了這個解釋,他也就不必多問了。當然,他也沒多想,隻當是其中還涉及到宗室陰私之事,但青雲確實是溫郡王的遺腹女。
    既然隻是郡王之女,位封縣主,在婚姻大事上頭就不必要求太高了。他覺得自己還是可以理解青雲的想法的,如果曹玦明能考中進士,那他身份也就是略低了一些,卻說不上不配。如今宗室女眾多,很多人都不肯放下身段低嫁,以至於一大堆縣主、郡君什麽的到了十八、九歲,甚至二十出頭了還不能嫁人,也有的是因為嫁妝少的緣故,早有宗室人家為了錢財,拉下了臉麵,拋開了顧慮,隻要聘禮豐厚,連商人女婿也能接受,更何況是位正經的進士?曹家在岍州也是鄉紳,家境還算富足,對於青雲這樣一個衰敗郡王府的孤女而言,已經算是不錯的婚配對象了。
    喬致和心裏清楚,自己出孝已有些時日了,但起複之事,一直都沒有回音。當今皇帝對陳家不如先帝親厚,又對定國侯府不大看得順眼,不可能是因為嫡母嫡兄的緣故打壓他。卻有幾個在禦前得用的朋友暗中給他遞話,說皇帝有心要晾他些時日,大概是他從前不小心得罪人了,不過時間不會太久的,讓他安心等候,至多到過年前後,差不多就有準信下來了。
    喬致和自問並不曾得罪過皇帝,但又聽聞溫郡王府的清河縣主極得太後與皇帝寵信,不免疑心是為當年天hua疫情之事,他擅自丟下清河縣主先行回京,得罪太後與皇帝了,才會受到冷落。若真是這樣,他還真不擔心,清河縣主待他一如往日,皇帝即便有幾分惱了他,也不會長久的。但做了皇帝近臣,就不能死腦筋地耍什麽清高脾氣,既然清河縣主受太後與皇帝寵信,他還是要對青雲這個小姑娘和氣些的好。
    想到這裏,喬致和忽然記起一件事,笑道:“上回中秋節,縣主送了禮來,其中有一樣hua茶,既清香,又滋潤,我喝著極好。想來縣主也是愛喝茶的。正巧,我最近從友人處得了一種清茶,喝著也不錯,縣主要不要帶些回去嚐嚐?”
    青雲正瞧窗外的景致呢,聞言笑著答應了:“真有好茶?那我一定要嚐嚐。”喬致和親自起身去取茶,青雲便打量著窗外的小院,發覺這宅子恐怕有些年頭了,雖然收拾得十分幹淨齊整,但一草一木,牆頭簷角,都透露出歲月的痕跡來,院中大樹參天,遮住了半個院子,在深秋的季節中顯得格外清冷,但長廊上的hua格窗,院角的鳳尾竹,以及窗下的蘭hua叢,都透著雅致的意味,明明白白地顯示了,這是一處文人雅士的居所。
    她心想,原來隻要部置得好,舊宅子也可以很清幽雅致,自己那新買的後街小宅也差不多是這樣大小,索性回去也學著這麽收拾好了。
    喬致和捧了茶回來,青雲有些驚訝地問他:“您親自沏的茶嗎?那真是不敢當。您太太不在家?”怎的連個丫環小廝都沒有?
    喬致和笑笑,沒有多說什麽,隻回答:“我太太回娘家去了。”眼角眉梢處隱隱帶著的陰沉之色,卻顯得有些古怪。
    青雲心中疑惑,見他不提,也不好多問,坐下喝了茶,與他再聊幾句,不一會兒便告辭了。她讓人帶著文章,連帶喬致和交待的話,一並送回給曹玦明,半日後有回音傳來:“多謝縣主,玦明會謹記在心,明年考中功名歸來,定會前去向喬大人請教。”青雲心下稍安。
    她回宮後跟太後與皇帝提起曹玦明對桃hua雪這種毒的介紹,並表示自己疑心齊王妃在清江園也安插了人手,太後嚇了一跳,忙道:“這可了不得!清江園的人,除去幾個三年前簽了死契買下來做粗活的丫頭婆子,都是宮裏派去的,若這裏頭還有奸細,那蔣氏下手可真早!”她更擔心的是,若宮裏派去清江園的人中有齊王妃的人,那齊王夫婦在現在的宮中,還安插了什麽耳目呢?她與皇帝身邊侍候的人裏,有沒有齊王府的奸細?
    皇帝對此也十分重視:“朕會命人嚴加詳查的,母後與皇姐請放心。至於大皇兄那裏,得盡快知會他一聲,若是實在不放心,那就在外頭再買幾個人來侍候,把身邊正在用的人換走。想來那齊王妃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全京城的人伢子那兒做手腳吧?”
    說起清江王,青雲轉頭向四周張望,不見他在,便問:“大皇兄哪兒去了?”
    “他回清江園了。”太後道“今兒這事也嚇著他了,當時我還想他這孩子白長了這麽大的個子,怎的膽子這樣小?如今想來,大概是他早就疑心園子裏的人有可疑,那可都是日夜侍候他的,萬一當中有人起了歹心,要對他下毒,那可真是防不勝防!他臉色蒼白地說不放心家裏,要回去瞧瞧,大約是想回去查這件事,我就讓他去了。”
    青雲恍然大悟,笑道:“原來大皇兄早就發覺了,我說呢,他那麽聰明,應該早就想到才是。”
    大皇兄發覺的可不僅僅是身邊人有可疑這麽簡單。此時此刻,他剛狠狠地甩了翠雯一個耳光,指著身旁桌麵上梳妝匣裏其中一個空空如也的小抽屜,厲聲質問:“這裏頭放的藥,到哪裏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