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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介】

    作為一個在各個方麵都霸道不起來的總裁,喬栩不僅飽受職業經理人的壓迫,甚至連水電費也交不起。她奮鬥、她自強,她立誌成為碾壓無良經理人的真霸道總裁。巔峰人生,從打工開始!

    【小標】

    1.首席小弟

    2.危機感

    3.我不是二百五

    4.神棍式招聘

    5.他在害羞

    6.把自己叉出去

    7.野雞公司

    8.總裁的聘禮

    1.

    街角咖啡館,氣氛貌似平靜,卻醞釀著一種波譎雲詭的東西。

    男人修長的手指在桌沿輕叩,骨瓷杯裏的褐色液體隨之微微震動。喬栩當時就慫了。

    “上周剛做過財經雜誌的專訪,你不怕被認出來?”他兩片薄唇抿出一個溫情脈脈的弧度,笑渦淺淺地蕩漾著,生生把喬栩瞧出一身冷汗。

    “怕什麽,這地方很偏。”喬栩的笑臉抽搐著,餘光不住地朝經理那頭偷瞄。

    男人毫不掩飾地打量她的女仆裝,悠閑地喝一口咖啡,道:“辭了吧,我的總裁大人。”

    喬栩的笑容逐漸消失,壓低聲音說:“開什麽玩笑,我幹得好好的。”

    任斐放下骨瓷杯,輕笑道:“誰開玩笑了?差不多就行了,你不想回公司修線上課程嗎?辭了吧,否則這裏的經理會把你趕出去。”

    不簡單,學會吹牛了。喬栩的腰杆直了又直,自信道:“有本事就趕啊,說得好像這店是你開的。告訴你,我可是這家店的金牌員工,綜合銷售業績連續兩個月第一呢!”

    任斐優雅地打了個響指,平日裏不可一世的經理居然像個太監似的噌噌過來,把喬栩擠到一旁,乖巧地聆聽任大爺的教誨。

    半分鍾後,經理點頭哈腰道:“好的,老板。沒問題的,老板。”

    這是什麽情況?喬栩的腦子還沒轉過彎來,立馬被狗腿子經理當場開除。

    任斐整理了一下西裝領子,倏忽一笑:“喬總,現在能走了嗎?”

    冤孽啊,這家店還真是他開的。

    喬栩把圍裙一摔,膽子陡然大了起來:“你哪兒來的錢開咖啡館!還是連鎖的!”

    堂堂喬氏集團的大總裁,別的不知道,旗下職業經理人的薪資,她可是一清二楚。眼前這張恬不知恥的笑臉,宛如封建時期奢侈、糜爛、利欲熏心的攝政王,她嚴重懷疑他挪用公款!

    誰知這位攝政王淡定如老狗,笑得一臉溫和:“是喬叔叔給的簽約金。”

    喲嗬!她打工的咖啡館是她首席小弟的,而首席小弟開咖啡館的錢又是她家給的。

    心頭火越燒越旺,燒得喬栩胸口疼,仿佛分分鍾會咳出一口老血。

    夜空飄著小雨,喬栩依依不舍地望向咖啡廳的招牌,內心深處一片哀傷。

    “別看了。”任斐撐開一把傘,遮在自己的頭頂,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自家總裁,“喬栩,要是你把打工的智商用在公司裏,董事會那群老狐狸至於每天想方設法地把你叉出去嗎?!”

    對此,喬栩很委屈:“我是真想好好幹,但是實力不允許啊。”

    任斐漂亮的眼珠子盯了她許久,大徹大悟道:“那倒是。”

    現在的喬栩不止是哀傷,更想哭給他看。

    2.

    一切都是錢的錯。

    喬栩,一個沉迷繪畫藝術的少女,二十年如一日地對企業經營沒有半點慧根。可偏偏她那位過世的老爸對這位繼承人有著迷之自信,堅信她經過磨煉,一定能繼承他偉大的事業。

    所謂磨煉,是要求喬栩體驗五份不同的社會基層職業,而且必須全部達到一定業績,才能繼承喬氏遺產,其中包括總裁的薪水與股份分紅。在此之前,慘兮兮的喬姓女總裁隻能過著表麵上光鮮亮麗,私底下卻靠領老爸的信托基金吃飯的苦日子。

    令人悲傷的是,她老爸不食人間煙火,信托金額是按照多年前的城市最低生活保障標準製定的,這直接導致她異常貧窮,不得不奮力打工拚業績。幸虧房子還是自家的,否則,憑那點錢,她隻能睡地下通道了。

    但詭異的是,一年到頭拿著她老爸的遺囑監督她打工的職業經理人任斐,突然開始阻止她打工了。這樣一來,她有更多時間修課程了,但她什麽時候才能正式繼承喬氏?

    喬栩孤零零地坐在奢華無比的辦公室裏,啃著即將過期的吐司片,生無可戀地想起董事會的老狐狸們,被一種叉出自家公司的恐懼所支配著。

    如此危急的關頭,她老爸請的職業經理人在幹啥呢?

    ——吃、喝、玩、樂。

    也不曉得她老爸是怎麽想的,請職業經理人托孤怎麽也得找個資深靠譜的,為什麽斥巨資請了一個剛畢業兩年的任斐?雖說他們倆是發小,但論感情、論關係,誰又沒打飛過彼此的門牙呢?!

    手機提示音一響,喬栩收到咖啡館打來的最後一筆工資,心底愈發苦澀。

    “還玩手機呢,文件看完了?”任斐沒敲門就闖進來。

    “看完了。”沒看懂而已。

    喬栩蔫蔫地抬頭,嘴裏還叼著半片吐司,雙眼無神地注視著任斐逐漸肅穆起來的神情,準備坦然地接受學霸對差生的無情鄙視。豈料學霸從外頭拎來一個塑料袋,丟在差生的桌上。

    接著,差生喬栩聞到了一股久違的烤雞的香氣。

    喬栩吞咽著口水,震驚地看著任斐,暗暗揣測他在飯局上受了什麽刺激。

    任斐麵無表情,替她把袋子上的繩結解開:“不要想太多。要是你因身體不好而無法正常出席公司會議,那群老狐狸很可能會借機把你叉出去,而下一個被叉出去的就是我。”

    他果然受了刺激,同她一樣產生了被叉出去的危機感。

    不過,他這般體貼關懷,讓喬栩很受用,也很感動,心想兩人之間還是存在一點點青梅竹馬的情誼。哪怕他是當年那個把她家仙人掌從土裏拔出來曬幹的鄰居家哥哥,如今也漸漸學會做人了。

    “反正我會記在賬上,你記得還錢。”任斐一舉擊碎了兩人之間脆弱的情誼。

    喬栩很懊惱,忘了從鐵公雞嘴裏拿錢是怎樣一種奢望,更一時眼瞎,沒瞧見外賣單上寫著他那位倒黴蛋助理的大名。這隻烤雞八成是他強行征收來的。

    順著這條長長的外賣單據,喬栩意外地發現下方附著的招工啟事,眼睛不由得一亮。

    “你想都不要想。”冷麵任斐發現了她的蠢蠢欲動,掐滅了她的希望,並將一遝堪比字典厚的文件丟給她。

    “這又是什麽!”對於文件,喬栩越看越覺得自己愧對九年義務教育。

    任斐雙手撐在桌沿上,淡淡道:“簽吧,下午趕著辦事。”

    說實在的,公司文件裏的每一個字,喬栩都認得,但是組合起來簡直與中學時期的代數噩夢沒兩樣。她指著上邊一個詞,眼巴巴地問他:“包括但不限於,這到底是……”

    任斐的領口鬆鬆垮垮,那熟悉的鎖骨線條真是令人百看不厭。這人,指的是喬栩。

    也許是喬栩的眼神過於貪婪,任斐整理好領口,轉身窩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自暴自棄地說了句:“以你的程度,看到天亮也看不完,耽誤辦事。算了,反正我都看過了。”

    喬栩如獲大赦:“早說嘛。”

    隨後,她開開心心地翻到最後,龍飛鳳舞地簽上大名,然後一扭頭……他睡著了?

    喬栩摟著簽好的文件躡手躡腳地溜過去,居高臨下地欣賞這張五官優秀的睡臉,口水情不自禁地在嘴角打轉。

    這個人不說話的時候,真是歲月靜好。

    喬栩的手指懸在空中,細細地描摹著他的輪廓,在他微微勾起的眼角處頓住。他的眼窩泛著淡淡的青,最近,他很累嗎?

    “簽好了沒?”任斐沒料到睜眼時會對上一雙憐愛泛濫的眼眸,頓時表情沒繃住,露出一副驚恐又無措的小模樣。

    “簽、簽好了。”喬栩四肢僵硬地遞出文件,然而,不慎手滑,文件如磚頭般做了自由落體運動。

    任斐強忍著雙腿之間觸及心靈的痛楚,眉眼淩厲地瞪著罪魁禍首,最終咬牙切齒地念出她的名字:“喬!栩!”

    3.

    講真的,喬栩嚴重懷疑任斐在她的身上安裝了追蹤器,否則,她怎麽會前腳去參加外賣配送員的麵試,後腳就被他抓回公司呢。

    無法打工的喬總裁拿手機轉賬繳了水電費,轉眼又加入光榮的窮光蛋預備役,而那位腰纏萬貫的經理此刻正在陪客戶花天酒地。方才他打電話來查崗,背景音還是撕心裂肺的《死了都要愛》,聽得她額角的青筋直抽抽。

    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裏,喬栩回味著上周那隻香噴噴的黑椒烤雞,手裏捧著一盒泡麵,注視著電腦屏幕上授課的禿頭教授,逐漸食難下咽。

    人是鐵,飯是鋼,喬栩為促進食欲,被迫無奈地從抽屜底層翻出一本陳年素描冊,端端正正地橫在屏幕前。

    這本冊子裏全是任斐的畫像,甚至有一張他高中遊泳比賽時的半裸像。

    看到這張圖,喬栩不禁捶胸頓足,虧她對任斐懷了這樣那樣的心思,描繪得精致又細膩,可那不解風情的東西這般折磨她這個發小,連借錢應急都推三阻四,簡直是禽獸不如。

    想當年剛接手公司,她還以為能體驗一把霸道總裁調戲小經理的戲碼,結果她這個總裁在各方各麵都霸道不起來,還被小經理壓得死死的,真是悲從中來。

    此時,辦公室的大門被人推開,嚇得喬栩手忙腳亂地把素描冊塞到文件底下。

    任斐臂彎裏挽著西裝外套,另一隻手上端著一大遝文件,進門時聞到廉價的泡麵味時,他那高貴的眉毛不自覺地皺了一下。

    喬栩熟練地抓起一支筆,隨手拽過一張廢紙奮筆疾書,目不斜視地對視頻裏的禿頭頻頻點頭,視任斐為無物。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這副爭分奪秒虛偽學習的模樣真把任斐給唬住了。

    任斐第一次溫柔地把文件推到她的麵前:“這幾份文件比較急,先簽一下。”

    人肉簽名機喬栩揉揉雙眼,戰戰兢兢地在他的注視下簽完文件,雙手遞還給他。

    任斐瞧著她微紅的眼角,表情有所鬆動,從茶水間倒了一杯咖啡放在她的手邊:“都九點了,喝完就回家吧。”說完,他親手替她關了教學視頻。

    哇,這麽早!喬栩抑製住內心的激動,婉言謝絕他的咖啡:“不了吧,喝了回家就睡不著了,要是明天上班沒精神,那多不好。”

    然而,喬栩話音未落,任斐便露出親切的嘴臉說:“放心喝,你不用睡。回家收拾收拾,淩晨一點的航班呢。”

    這家夥怎麽就一點兒也不懂得憐香惜玉呢?!喬栩好想罵他,可是不敢。

    突如其來的競標工作,剝奪了喬栩少得可憐的睡眠時間。不過,商務艙的高檔套餐極大地撫慰了她受傷的心靈,讓這位連日來饑一頓、飽一頓的總裁大人感到由衷滿足,絲毫沒有預料到樂極生悲的後果。

    當喬栩捂著吃撐的胃走下飛機時,接機的工作人員已經熱情地把任斐圍住了,道:“任經理,後麵那位是您的助理吧?”

    任斐的助理?嗬,她長得很像那個倒黴蛋嗎!

    喬栩迫不及待地上前自曝身份,奈何腹部一陣絞痛,疼得她直不起腰。

    盡管境遇已如此艱難,喬栩仍是堅強地舉手道:“我、我不是助,喂喂喂!”

    在眾目睽睽之下,任斐將她打橫抱起,麵沉如水道:“我們總裁可能要先去一趟醫院,麻煩帶路。”此話一出,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

    尷尬的氣氛中,喬栩明顯感覺到任斐心情不太好,連忙掙紮道:“沒事,我帶藥了。”

    誰知任斐的臉色更難看了,緊盯著她蒼白的臉,道:“再動,我就讓擔架來抬你。”

    喬栩自動腦補機場騷動的畫麵,立馬像隻乖巧的水獺寶寶窩在任斐的懷裏,不敢再動彈。

    一天下來,喬栩整個人被任斐的氣息熏得發燙,連大腦也仿佛待在蒸籠裏,故而,一回酒店,不等任斐放人,就逃命似的往沙發上滾:“我沒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不行,我必須盯著你背競標演講稿。”說罷,任斐從包裏掏出一遝打印紙。

    “等等,這種事不是一直都是你來嗎?就我現在這種水平,搞砸了怎麽辦?”喬栩體溫驟降,神誌恢複正常。

    任斐垂眸將她淡淡一瞥,道:“總裁親自競標比較有誠意。況且,喬叔叔隻替你付了五年的經理人費用,我很怕你以後付不起。所以,你先鍛煉鍛煉比較好。”

    喬栩瞬間火大,拍沙發道:“拿來!自己上就自己上!你滾,不用你盯著!”

    任斐勾了勾嘴角:“這可是你說的,那我出門了。”

    喬栩不敢相信,任斐說走就走,外套還披在她的身上沒拿。念及他抱著她東奔西走,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勉為其難地追出去報恩。

    緊接著,她便窺見任斐對著電梯門抓頭發的風騷樣,目光涼涼地尾隨他下到酒店地下一層的某個未成年人不得入內的營業場所。

    在染坊似的燈光下,喬栩在群魔亂舞的舞池裏找到任斐的身影,她的心一下子涼了。

    讓她待在酒店背稿子,他卻跑來夜店蹦迪,還跟一個長發飄逸的妖豔妹子一起蹦!

    喬栩當場撥通任斐的手機,壓著火氣問他:“你人在哪裏?有些地方我不懂。”

    任斐一步也不願離開那酒池肉林,原地對著手機喊:“我在談生意,晚點回去!”

    衝著震耳欲聾的電音,喬栩怒吼道:“任斐,你當我是二百五啊!”

    任斐繼續站在原地喊:“你再大點聲,我聽不見!”

    算了,請攝政王繼續采花獵豔吧。

    喬栩很受傷,要不是手機貴,她可能真給砸了。

    在這個秋風蕭瑟的夜晚,喬栩化憤怒為戰鬥力,把演講稿一字不落地背了下來。她氣鼓鼓地拍桌子:“明天就把項目拿下來,看任斐敢瞧不起我!”

    4.

    天道酬勤,喬栩竭盡全力且超常發揮完成競標,拿下項目。

    出差回來後,喬栩整整一個星期沒跟任斐說一句話,哪怕那姓任的一個勁地追著她簽差旅費報銷單。為了堅守原則,她忍無可忍地將總裁辦公室反鎖。

    這一鎖,她才徹底感受到她在自家公司的真實存在感。

    根本沒人理她,連她喊秘書送杯咖啡,也半晌沒人敲門。

    喬栩仔細回憶了一下,從她進公司到現在,從熱水到咖啡,竟然都是任斐親手送到她的手邊的。

    她居然混得這麽差?!難道沒有任斐,她連杯咖啡也喝不上?!

    喬栩憤而開門,打算隨便召喚個員工替她泡咖啡,哪知門一開,一張老臉便迎上來。

    狐狸軍團的二把手一臉慈祥地看著她,眼底透出一絲焦慮:“栩栩啊,任斐太荒唐了!”

    喬栩恰到好處地展現吃驚的演技:“陳伯伯,發生什麽事了?”

    跟隨陳老狐狸的腳步,喬栩走到一間招聘用的會議室前。還沒開門,她就聽見任斐傲慢的聲音:“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這遝簡曆上的人,可以回去了。”

    漫天簡曆如六月飛雪,喬栩進門的第一眼見到的便是這般波瀾壯闊的場景。

    陳老狐狸氣得蹾拐杖,顫聲道:“任經理,這些都是以高分通過部門測試的人才,你、你把公司的前途放在哪裏,把老喬總的心血放在哪裏!”

    這是喬栩頭一次從陳老狐狸的口中聽到人話,也是頭一次見識此等神棍式招聘。歎為觀止之餘,她不由得想起到畫廊找兼職時的淒涼過往,忍不住感同身受起來:“任斐,你是算命,還是招人!”

    任斐眉心微蹙,視線從陳老狐狸的臉上掠過,接著走到喬栩的身邊,冷聲道:“喬總裁,麻煩你先出去一下。”

    他公然趕她出去?還當著董事會老狐狸的麵?她驚住了。

    這一夜,喬栩愈發深刻地意識到自己離被“叉出去”不遠了,連接單時都有些恍惚。

    沒錯,她又背著任斐找了一個兼職。

    根據軟件上的定位信息,喬栩騎著共享單車一路找過去,在一家金碧輝煌的會所門前遇見了喬氏攝政王……不,任斐和他的狐朋狗友。

    雖說對他的狐朋狗友似有點眼熟,但喬栩沒細看,因為她發現他喝醉了。

    任斐臉上浮著一層薄紅,看見喬栩的一刻,驀地站直了身體,他剛想說些什麽,卻被他的狐朋狗友無情地打斷:“都說了不用送我,你看,我叫了代駕。”

    他的狐朋狗友高舉手指頭原地轉圈圈,好半天才落在喬栩的身上。

    像是不願暴露喬氏總裁做代駕的尷尬事實,任斐默契地配合喬栩,全程一言不發,通力合作把那位神誌不清的朋友塞到車後座。

    麵對任斐風起雲湧的瞳孔,喬栩幹脆破罐子破摔,揚起下巴說:“是啊,我又找兼職了。用不了多久,我就能繼承喬氏了!”

    “代駕小姐姐,上車呀。”狗友兄弟搖下車窗,撥開一頭亂發,露出一張妖豔的俊臉。

    喬栩倒吸一口冷氣,終於曉得這位狗友為何眼熟。他竟是那夜陪任斐蹦迪的“妹子”!

    眼見這位狗友試圖爬去前座,任斐默不作聲地抬腿,一腳將狗友踹回後座。

    其行為之暴力,令喬栩目瞪口呆。

    任斐是誰呀,是公司老中青三代女性眼中的優雅紳士,是大總裁喬栩眼中的斯文敗類,是絕對動口不動手的狠角色。但是今天,他的腦子被酒精燒壞了嗎?

    喬栩神經緊繃地看著任斐坐上副駕駛座,用冷颼颼的調子對她說:“代駕小姐姐,你來都來了,不如多送一個人。”

    她能說不嗎?當然要以駕照考核的謹慎態度,把客戶安全送達目的地,並通知其家人交接或親自將其送回……可惜,她沒有這個機會。

    抵達後,任斐搶先下車,直接把喬栩拽出車外,將那位狗友連人帶車丟在小區樓下。

    喬栩不住地回頭看車:“你別這樣,他給我差評怎麽辦?”

    “你沒見他一路色眯眯地盯著你嗎!”任斐的手滾燙得不像話,賭氣地把喬栩拉過拐角,雙手將人摁在牆上。

    真是奇怪了。那位狗友也就多看了她兩眼,怎麽就成色眯眯了?!再說了,就算那狗友色眯眯的,那關他什麽事!

    蜷在一道高大的身影下,喬栩小心翼翼地呼吸著,口齒結巴地應他:“啊?有嗎?”

    任斐眼底湧起一股孤狼般的狠勁,喬栩的心髒一下子被他攥得死死的,耳畔僅餘下他略帶喘息的聲線:“公司招聘的事,我另有打算,你信我。還有,那天我真的是去談生意。”

    那天是哪一天?

    喬栩的腦子被他攪得混混沌沌,好一會兒才明白他在說蹦迪的事,心底一陣發虛。

    “我知道你不信。”任斐肆意地笑起來,嘴角泛著鮮紅的水澤,“無所謂。”

    “什、什麽無所謂?”喬栩心虛依舊,但衛衣上的兩根繩忽然被他扯住。

    兩片炙熱的唇氣勢洶洶地貼上來,惹得喬栩的腦袋轟的一聲響。

    任斐笑了笑,說:“這個。”

    5.

    喬栩難以想象,她與任斐已然是親過的關係。可惜,他好像記不太清。

    辦公室裏,任斐盯著喬栩堆在他眼前的法式三明治,握筆的手抖了一下,投出一個茫然的眼神:“昨晚我做過什麽?我說總裁大人,你夢遊了吧?”

    竟敢不認賬!這個水性楊花的男人!虧她浪費金錢買早餐給他!

    等一等,如果他真斷片了,會不會連她兼職的事也忘了?

    為了得到些許安慰,喬栩試探著問:“我有一個朋友,昨晚看見你喝醉了……”

    沒等她說完,任斐詭異地笑了一下:“朋友?不會是你本人吧?”

    “開什麽玩笑!”喬栩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莫非……你又去兼職,不小心撞見我了?”任斐一語道破天機。

    “撞見你?拿證據出來啊!少汙蔑我!”喬栩拍案而起。

    任斐慢條斯理地放下筆,調笑般地看她:“我親眼看見的,要什麽證據?”

    喬栩幾近窒息,兩眼發直道:“你耍我!那、那後來……”

    “後來,我在那家夥的地下車庫睡著了,還能有什麽?”任斐重新拿起筆在文件上做批注,“你別忘了,喬叔叔把你全權委托給我,你卻違背我的意思去兼職。要是你再不回辦公室,就留下來清算清算。”

    行吧,就當你害羞!

    喬栩操起三明治,溜之大吉。反正她相信酒後吐真言,也相信任斐心裏是有她的,眼下必須馬上避開任斐的清算計劃。

    剛逃離任斐的魔掌,喬栩又被那陳老狐狸截住了。

    “又吵架了?”陳老狐狸雖搖頭不止,但掩飾不住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喜悅。

    陳老狐狸把喬栩拉到空閑的休息室,老淚縱橫地掏出一遝文件,推到她的麵前:“栩栩啊,任斐是老喬總的人,我們不好說什麽。招人的事也就罷了,但這些事,不能再由著他了。”

    又是文件。喬栩目測董事會的人對她的能力仍存在誤區,多虧了任斐。

    喬栩頭皮發麻地翻開文件夾,意外的是,其中並沒有什麽高深莫測的數據與專業用語,隻有普通的收支圖表。而且,經過網絡禿頭教授的熏陶,她竟然能看懂了。

    陳老狐狸指著圖表說:“任斐自作主張在海外投資了好幾個項目,損失了不少資金,再這麽下去,很可能會影響公司的資金鏈。”

    按照圖表所示,任斐的確虧了不少錢,每個數字後邊都跟著一大串零,看得窮鬼喬栩是心驚肉跳。不過,比起老狐狸,她更相信任斐。

    喬栩的眉頭皺得死緊,驚慌道:“陳伯伯,那我們該怎麽辦?錢還拿得回來嗎?”

    陳老狐狸眼底閃過一絲狡黠,臉上卻憂心忡忡:“都是大項目,錢都投了上去,一時半會兒是拿不回來了。”

    喬栩努力發揮演技,握住老狐狸的胳膊,恐懼道:“陳伯伯,你得幫幫我,我不能讓爸爸的公司毀在任斐的手上!”

    “也不是沒有辦法。”陳老狐狸深思許久,道,“隻要你在董事會上發起投票決議,解除任斐的一切職務,將幾個項目的主動權拿回來,我們這些伯伯會幫你的。”

    “嗯,我明白了!”喬栩堅定地點頭,轉身就偷偷找了任斐。

    她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鎖上門就狂拍桌子,幸災樂禍道:“哈哈,你要被叉出去了!”

    任斐波瀾不驚道:“哦,竟然比你早?”

    喬栩拿出幾份文件給他看:“快看,快看!連陷害你的證據都弄出來了,不簡單啊!”

    任斐隨意地瞄了幾眼,平靜道:“不是陷害,是真的。”

    “啊?”喬栩硬擠出一個笑容。

    “項目虧錢是真的,不是誣陷。所以,你照他的意思,叉我出去吧。”任斐的表情從未如此真誠。

    作為一個差生,喬栩絕不能輕易放棄學霸。

    任斐見她不信,拿出筆,在幾個數字上畫圈:“你應該能看懂。這裏和這裏,差不多虧了幾個億吧。”

    “幾、幾個……”喬栩捂住胸口重重地咳了兩聲,差點沒站穩。

    “放心,就算我被叉出去,也會幫你賺回來。”任斐順手將她扶了一下。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篤定、自信,一直以來都是他一肩扛下董事會的明槍暗箭,將她喬栩護在這個位置上。如今他不過一次失手,她豈能把一根繩上的螞蚱給踹了?!

    喬栩拍拍任斐的肩:“我相信你。何況喬氏很有錢,你壓力不要太大!”

    好像有哪裏不對。任斐虧的是喬氏的錢,她怎麽反倒安慰起他來了!

    這一瞬間,喬栩頓悟了“缺心眼”的含義。

    6.

    那天過後,喬栩日夜擔憂陳老狐狸會催促她將任斐的事提上日程,但那老狐狸似乎再也沒來找過她。不止是他,就連任斐也幾天不見人影,搞得她眼皮子直跳。

    當喬栩終於得到任斐的消息,竟然是在網絡新聞的財經版塊上。

    新聞上說,任斐擁有喬氏集團前任總裁所持有的股份,並有意將其轉手給集團大股東。

    現在的新聞都亂報嗎?喬栩冷笑一聲,她老爸的股份自然在她的名下,任斐沒拿到她親筆簽名的授權書,碰都別想碰。

    喬栩先是在評論區將那位小編嘲笑了一番,然後興衝衝地操起手機找任斐去了。

    任斐的辦公室裏充斥著歡聲笑語,隻是當喬栩推門進去時,裏頭的氣氛降到冰點。

    喬栩驚呆了,一股寒意靜靜地攀上肩頭,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這個任斐,什麽時候與陳老狐狸這麽要好了?

    陳老狐狸瞧見喬栩的手機界麵,奸詐地笑起來:“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們就不瞞你了。”

    “喬栩,新聞上說得沒錯,我的確準備將手中的股份賣給陳老。”任斐聲冷如冰,連神色也彌漫著冷漠,“真正要被叉出去的人,是你。”

    任斐說的話,喬栩一個字也不信,但內心的強烈預感迫使她問道:“你哪來的股份!”

    任斐拿起一遝文件,將它翻到最後,上麵是喬栩龍飛鳳舞的簽名。一種陌生的陰冷在他的唇畔綻開,他道:“你給的。”

    喬栩如遭雷擊般站在原地,鼻尖酸酸的,她始終不敢相信,她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

    “喬栩,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做得最錯的一件事,就是將陳老要踢我出局的事告訴我。那天我就拿著你當初簽下的文件,連夜拜訪陳老。”任斐攤手道,“現在,我贏了。”

    喬栩咬著下唇,啞聲道:“這麽做,對你有什麽好處?”

    任斐嗤笑道:“好處多了。比如S市的那塊地皮,還有……”

    “行了。”喬栩不覺間已淚流滿麵,“用不著你們,我現在就把自己叉出公司!”

    嘴裏都是鹹澀的味道,視線都是模糊的,喬栩不知自己怎樣收拾完東西,又是怎樣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抱著標準的紙箱走出喬氏大樓。

    一切像是做夢一樣。她本以為一直喜歡的人也喜歡著自己,總想著將來哪一天要拿他不認賬的事嘲笑他。可是,沒有將來了。

    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是喬栩為任斐設置的專屬鈴聲。

    喬栩隻瞥一眼,就狠狠地掐掉並拉黑:“我再也不跟你好了!”這句話,她從小到大對他說過很多次,想必這回不會再打臉了。

    一輛電動車急促地停在喬栩的身前,路過的配送小哥定睛看她一眼:“小姑娘,是你啊。還來幹兼職嗎,最近加薪,過來看看!”

    手裏握著配送小哥留下的招工啟事,喬栩忍不住眼角發酸。

    7.

    黑洞洞的別墅佇立在黃昏裏,喬栩失魂落魄地走近,發現一輛粉色騷氣的跑車停在門前。

    一個妖豔的男人打開車頂,冒出一顆腦袋,將墨鏡往下壓了壓,驚道:“完了,完了,他玩球了。你眼睛都哭腫了,他也不親自過來,還催命似的給我打電話!”

    任斐的狗友下車搶過喬栩的紙箱往車上一丟,然後開始拉人:“來、來、來,總裁大人跟我走。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夏霖,從今往後,我就是你的人了。”

    “你叫我什麽?”喬栩抹抹眼淚,道,“我不是總裁了,你不要拉我。”

    “你是啊,任斐是這麽跟我說的。”夏霖猛然一怔,“等會兒,他不會真沒告訴你吧?嘖嘖,他的心可真大。”

    喬栩聽到“任斐”兩個字,立馬甩開他的手:“別碰我!小心我報警!”

    夏霖頓覺頭疼不已,軟聲勸道:“不碰,不碰,你別哭了。任……那個家夥,真是煩死了!看你這麽不開心,我帶你去個地方吧,就當是那天手滑差評,向你賠罪。要是你怕,鍵盤先打上110,隨時報警,行不?”

    喬栩精神恍惚,將信將疑地隨他上車:“去什麽地方?”

    夏霖一個急轉彎,拐出別墅區:“好地方。”

    喬栩落寞地望著沿途的行人、街景,忽然發現周遭的建築愈發眼熟,直到夏霖把車駛入喬氏大樓的地下車庫,她驚道:“喂!你幹嗎送我回來!”

    夏霖一聲不吭,把人領上喬氏大樓的頂層,才開口:“自己看吧。”

    喬栩踩著一地裝修材料,走到一個貌似公司接待處的地方,看著牆上的logo:“如生集團?這什麽野雞公司,也敢開在我家樓上!”

    “這是你的野雞公司。”夏霖伸出手,“重新認識一下,我是你的新任經理人,夏霖。您好,如生集團的總裁大人。”

    喬栩驀地揪起他手臂上的嫩肉:“這是怎麽回事!”

    夏霖的臉皺成苦瓜,喊疼道:“放、放、放!我招,我全招!”

    原來,這一切都是老喬總與任斐的計劃。

    喬氏集團經過幾代傳承,公司內部早已爛透,不是簡單的裁人、換人能夠解決的。老喬總生前早已為喬栩注冊好這家公司,並陸續將喬家的產業轉移到這家公司名下,任斐隻是將他未完成的事做完而已。即便陳老狐狸那幫人得到喬氏,最終得到的也隻是一具空殼。

    夏霖揉著額頭說:“任斐之所以明目張膽地賣你的股份,就是為了表現誠意,借機從老狐狸手裏得到喬氏最重要的那塊地皮。你放心地待在頂樓,有任斐留在下麵,用不了多久,舊喬氏和這棟大樓都是你的。哦,對了,還有上回喬氏招聘被任斐故意刷掉的那些人才,全部被他安排進如生了。呼,我的總裁大人哪,現在你擁有的是如生集團百分之百的股權啊!你就別怪任斐了,他真的挺喜歡你的。喜歡到什麽程度呢?強迫我剪頭發啊!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他居然嫌我娘,影響公司形象……”

    喬栩沒心思聽夏霖喋喋不休,她望著公司的logo,破涕為笑。

    如生,栩栩如生。

    8.

    依照任斐的計劃,喬栩深居簡出,仿若銷聲匿跡,直到一切塵埃落定。

    街角的咖啡館,喬栩將一份文件拍在任斐分麵前,怒氣衝衝道:“為什麽不回公司?我爸買了你五年,這才多久啊?信不信我告你違約!”

    任斐靜靜地在後廚洗杯子,淡淡地道:“我對大集團沒興趣。話說,夏霖幹得不好嗎?”

    “哼,你這麽沒有契約精神,我爸怎麽就瞧上你了!”

    “因為喬叔叔知道我喜歡你呀。”任斐笑著回頭,漂亮的眼睛彎成兩道月牙,“那天晚上,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喬栩嫩臉一紅,指責道:“我去,你果然裝蒜!”

    任斐搬起一筐杯碟往外走,經過喬栩的身邊,猝然低頭親了她一下。

    喬栩追打著出去:“你個渾蛋!既然你喜歡我,看著我交不起水電費,還妨礙我打工,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不會呀。”任斐麵無愧色,放下塑料筐,擒住喬栩的拳頭,“是喬叔叔的意思。”

    “我爸?這不可能,他遺囑上強行要我打工來著!”喬栩繼續捶他。

    任斐握住她的拳頭,抵在心口:“喬叔叔要求你打工,的確是為了磨煉你,但這隻是其一。其二則是故意不讓你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公司裏,讓那群老狐狸誤以為叉你出局輕而易舉。一旦他們放鬆警惕,如生集團的計劃執行起來就輕鬆多了。你問我良心痛不痛,我當然不會痛,要不是我,你以為一個兼職人員能評優秀員工拿獎金?!至於妨礙你打工,我說總裁大人,公司換殼已經完成,瑣事那麽多,你的底子又這麽差,補管理課程都夠嗆,你哪兒來的時間打工。”

    喬栩低下腦袋,有點羞愧,略帶不甘:“還說呢,早點告訴我,不就完了?”

    任斐順勢將麵前的小腦袋摁進懷裏:“若是早告訴你,你會老老實實地打工?何況我怕你演得不夠逼真。喬叔叔說了,那塊地皮是你的嫁妝,不過要董事會簽名才能過戶。”

    喬栩抵著他的溫暖胸膛膩歪著,無意間瞧見吧台下邊藏著一本冊子,那陳舊的邊角,看起來十分眼熟,一時手癢便拉出來瞧,結果,瞬間石化。

    “這、這本素描冊,怎麽會在你這裏!”喬栩滿臉通紅地把本子藏到身後。

    “是你自己忘記帶走,還賴我!”任斐說罷就搶,“我明明八塊腹肌,你才畫了六塊。快還給我!別拿出去丟人!”

    喬栩始終沒搶過前校遊泳隊隊長,咬牙切齒道:“給你也行,我有一個條件。”

    任斐眼角一挑,大方地道:“你說。”

    “這算聘禮。本總裁……還缺一個老公。”

    “聘禮?入贅?”任斐猖狂地翻閱素描冊,“嗯,行吧!”

    來自《桃之夭夭B》2019年5期(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