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秦家的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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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國內的市場正在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變,如此一來,國有企業在八十年代中後期陷入了轉型的困頓,生產的產品由於缺少競爭力賣不出去,外麵的欠款也由於多種原因收不回來,企業隨之江河日下。
等進入了九十年代,國有企業不適應市場經濟的惡果集中爆發,大量企業不是破產就是被兼並,被市場所淘汰。
像別的國企一樣,黃州機械廠現在已經失去了昔日的輝煌,在市場經濟的衝擊下現在是一年不如一年,效益越來越差,武魁來到黃州機械廠後想著要大幹一番,於是就想從國外引進一條先進的流水線,用來提升黃州機械廠在市場上的競爭力。
那條西德的流水線需要兩千多萬,黃州機械廠的賬麵上隻有三百多萬,雖然有一千八百多萬的欠款沒收回來,但他們同時也欠著別人一千六百多萬的外債,也就是所謂的“三角債”,根本就拿不出那麽多的錢。
武魁之所以能在西德買下這條流水線,當然是古連城的大力支持,黃州機械廠是黃州的明星企業,古連城希望黃州機械廠能在他的任期內能重新煥發昔日的風采,成為河東省的龍頭企業,這將是他的一項重大政績。
趙東升這個時侯怎麽也想不到,正是這批被人們寄予了厚望的機器,後來竟然令黃州機械廠發生了一場“大地震”,引發了白克明和武魁的一場“血*拚”,使得張海山意外上位,執掌了廠裏的大權,也使得他的命運與張海山聯係在了一起。
街道兩旁低矮的建築、行人單調的服飾以及川流不息的自行車,騎著自行車行駛在大街上,趙東升恍惚之間仿佛回到了小時候的時光,心中感慨萬千,也不知道父母怎麽樣了,他真想放下現在的一切回家看看。
由於是星期天,公園裏人山人海,不少人是全家一起來的,一派繁鬧的景象。
“給,請你們吃雪糕。”正當趙東升興致勃勃地在公園裏閑逛,回味著小時候的與父母一同來公園遊玩的往事時,秦雨凝和汪媛媛買來了雪糕,交給了他和王建軍。
王建軍接過雪糕後一口就咬下了三分之一,大口大口地嚼著,趙東升則將雪糕放進嘴巴裏津津有味地吮吸著,回味著兒時雪糕的滋味,一臉的愜意。
秦雨凝有些不解地望著趙東升,她很奇怪了,不就是一支雪糕嗎,看趙東升的模樣好像是在吃什麽山珍海味一樣。
趙東升在公園裏玩得非常盡興,拍了不少的照片,晚上他做東,在一家飯館請王建軍和汪媛媛、秦雨凝吃飯。
別看趙東升隻是一個技術員,但由於畢業於燕大,因此是黃州機械廠技術科裏實打實的正科級科員,有著初級工程師的職稱,工資一個月接近三百塊,而王建軍雖然比他早工作了六年,但工資還不到一百,隻是他的三分之一。
趙東升點了很多菜,四人在飯桌上談笑風生,吃得非常盡興。
臨走的時候,餐桌上剩下不少沒吃完的菜,趙東升喊來服務員將那些剩菜打包,讓汪媛媛和秦雨凝帶回去給家裏人吃:他和王建軍的宿舍裏沒有冰箱,這大熱天的擱一晚上肯定都餿了。
秦雨凝和汪媛媛的家在兩個不同的街區,趙東升在一個十字路口和王建軍、汪媛媛分了手,送秦雨凝回家。
趙東升談吐風趣,一路上逗得秦雨凝嬌笑連連,氣氛十分輕鬆。
秦雨凝家所在的小巷子裏有不少人在乘涼,進入巷子後,秦雨凝微笑著與認識的人打著招呼。
巷子裏的人紛紛打量著趙東升,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暗地裏猜測著他與秦雨凝之間的關係。
“來都來了,進去喝口水吧。”秦雨凝在一個四合院門前下了自行車,笑著向趙東升說道。
“下次吧,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趙東升覺得自己和秦雨凝是初次見麵,就這麽上她家裏顯得太過唐突了,於是微笑著找了一個借口婉拒。
“雨凝,你爺爺昏過去了。”趙東升的話音剛落,一個年輕人急匆匆地從院子裏衝了出來,見到秦雨凝後高聲說道。
“什麽?”秦雨凝聞言頓時大吃了一驚,將自行車往牆上一靠,抬步就衝進了院子。
趙東升沒想到秦雨凝家會出事,隨後跟了進去。
四合院裏住著五戶人家,房子低矮陳舊,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了。
由於人多房少,每戶人家都在門前的空地上搭建了房子,再加上胡亂堆放的各種雜物,使得院子看上去擁擠和雜亂。
秦雨凝的家在院子南邊,趙東升和秦雨凝剛走到屋門口,一個身材壯實的年輕人背著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從屋裏快步走了出來,後麵跟著幾名中年男女。
“爺爺!”望見那名老人,秦雨凝的眼圈一下子就濕潤了,跑上前關切地扶住了老人。
這名老人是秦雨凝的爺爺秦易,背秦易的年輕人是秦雨凝的大哥秦強,後麵跟著的那幾個中年人中神情焦急的是秦雨凝的父親秦大山和母親劉翠娥,其餘的人是院裏來幫忙的鄰居。
秦易不久前忽然昏倒,嚇了秦大山和劉翠娥一跳,在鄰居們的幫助下,手忙腳亂地送秦易去醫院。
在四合院門口等了一會兒後,一輛拖拉機開了過來,那名趙東升先前在院門口遇見的年輕人坐在拖拉機的駕駛員的身旁,他是院子的住戶,秦強從小玩到大的朋友馮飛。
拖拉機是馮飛從附近一個麵粉廠借來的,麵粉廠是街道上的產業,司機晚上就住在廠裏,大家都是街坊鄰居,司機自然會幫這個忙。
趙東升與秦強等人將秦易抬上了拖拉機的車廂,然後爬上了拖拉機,伸手將宋雨凝拉了上來,跟著拖拉機去了醫院,秦家遇上了這麽大的事情,他怎麽能一走了之。
由於病情緊急,秦易被送到了黃州市最好的第一人民醫院,值班的醫生立刻對他進行了搶救,秦家人焦急地在搶救室外等待著消息。
趙東升倚在牆上,右手五指有節奏地在大腿上打著拍子,從秦易的情況來看,他感覺形勢並不怎麽樂觀。
十幾分鍾後,搶救室的門打開了,秦大山等人連忙走上前圍住了出來的醫生詢問秦易的情況。
“患者的心髒出現了嚴重的問題,我們暫時隻能對他進行保守治療,要想治好的話必須去省中心醫院,你們盡快將他送去省城吧。”醫生摘下了口罩,神情嚴肅地向秦大山說道。
省中心醫院是河東省首屈一指的三甲醫院,醫療力量雄厚,醫療設施先進,在心腦方麵有著深入的研究,在西北中南部地區很有聲望,收治了不少心腦血管方麵的患者。
“省城?”秦大山的臉上頓時流露出愕然的神色,省城東平市距離黃州八百多裏,這麽遠的路程肯定不能再用拖拉機了,要不然猴年馬月才能跑到,況且麵粉廠明天還要拉貨,拖拉機根本就不可能去東平,這大晚上的要他去哪裏找車?
秦大山和劉翠娥都在區裏的酒廠上班,酒廠倒是有兩輛卡車,可是就像拖拉機一樣,這兩輛卡車明天還要拉貨,根本沒有時間送秦易去東平,否則的話就耽誤了廠裏的生產任務,看來他隻有從外麵租車了。
“這個是大手術,先準備三千塊錢吧!”醫生隨後的一句話使得秦大山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和劉翠娥每個月的工資加起來不過一百來塊,除去日常開銷根本就存不下什麽錢,就是砸鍋賣鐵他也拿不出這麽多的錢來。
“爸,車和錢交給我了,你和媽收拾一下東西,準備送爺爺去東平。”秦強知道家裏的難處,咬了一下牙後轉身就走。
“你去哪裏?”秦強還沒走幾步就被劉翠娥拽住了手臂。
“我有一個朋友做生意,我去找他幫忙。”秦強衝著劉翠娥微微笑了一下,想要從劉翠娥的手裏抽回手。
“你好不容易與那些人斷了來往,可不能再去找他們了。”劉翠娥清楚秦強的心思,死死地拽著他,怎麽也不肯鬆手。
“媽,難道你讓我眼睜睜地看著爺爺離開我們?”秦強見劉翠娥看穿了自己的意圖,苦笑了一聲,神情黯然地望著劉翠娥,眼神中充滿了堅毅。
劉翠娥聞言頓時沉默了,雙目流露出複雜的神色。
趙東升在一旁冷眼旁觀著眼前的一幕,從兩人剛才的對話中他可以肯定劉翠娥口中的那些人絕對不是什麽善類。
秦強初中畢業就跟街上的混子攪在了一起,不是打架就是鬥毆,兩年前因為傷人被勞教了一年,出來後跟馮飛開始做生意,天南地北地四處闖蕩,什麽賺錢搗騰什麽。
原來秦強和馮飛一年下來也賺了上萬塊錢,隻不過半個月前在南方的一個城市被人給騙了,血本無歸,連吃飯的錢都沒了,不得已這才回了家,準備重振旗鼓後再出去闖蕩。
“哥,爺爺不希望你去的,你別去。”秦雨凝走上前勸著秦強,話還沒說完眼淚就順著臉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