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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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前麵街口,大媽帶著她拐進了右邊一條巷子裏,那條巷子路麵坑坑窪窪,凹陷的地方都積滿了水,巷子兩邊都是高矮錯落的民房,很多房子顯得十分老舊,偶有幾間四層高樓,倒是貼滿了白色小瓷磚。
    她跟著那位大媽深一腳淺一腳朝巷子深處走著,一路上她都有看到有和其他旅館帶客過來的現象,可能由於位置太偏,所以需要主動出擊,自己到外麵拉客吧。而她也在這一路上看到許多掛著簡易木牌作為店招的旅館,間或有理發店和小麵館,倒還有點人氣。
    到了巷子裏麵,還要再拐個彎,才能抵達目的地。這是一座三層樓房,房間窗戶都安裝有色玻璃,外牆用粉水刷得雪白,門牆上掛著一個木牌子,用毛筆字寫著“向陽旅社”幾個字。大媽把她領進門後,把她交給了前台人員,跟她簡單介紹了一下說這位是我們的老板娘,和老板娘打了招呼,接著便又出去拉客了。
    老板娘名叫姚芳,二十六歲,眉毛修得整潔有型,頭發隨意一綰,一副利落爽快的模樣。
    見到有客人來,她顯得很是熱情,笑著問她要住什麽樣的房間,未來說想先都參觀一下再做決定,她倒也服務周到,拿了各間房門鑰匙,帶她到樓上樓下各處參觀過。
    整體來說,環境還算比較幹淨的,當然不能和她前世住過的高級酒店相比,也沒有單獨的浴室和衛生間,不過此一時彼一時,當年的環境,這樣的住宿條件還算不錯的了。不過,根據她觀察得知,這家向陽旅社經營情況可不容樂觀。
    看完一圈下來,姚芳準備給她辦理入住手續,未來今天遭遇了一連串事件,後頸處還在隱隱發疼,之前緊繃著的精神瞬間鬆懈下來後變得渾身無力,她真是好想一頭躺倒在柔軟舒服的大床上,什麽都不用想,隻是舒服地睡上一覺。不過,她身上的錢恐怕連最便宜的房間都住不起。
    “姐姐,我還是學生,學生住宿是不是可以打個折呢?”未來看對方麵相溫和,她也太累了暫時不想再跑來跑去的。
    姚芳被她的問題問得一愣,覺得她的說話荒謬又可笑:“小妹妹,我們是個體經營,不享受政府補貼,而且我們隻是小本經營,收費又不貴的,這個還要怎麽打折?”
    “不瞞你說,我本來是到市裏來玩的,不過在車站不小心被人把錢包偷了,現在身上隻有兩三塊錢了。姐姐你就當日行一善,破例一回唄。”未來把兜裏所有錢都摸出來,將自己扮得可憐一些,“何況,我看這裏空房間挺多的,反正空著也是空著,你就行行好,打個折給我好了。”
    “你這小姑娘,現在是白天,當然沒什麽人住啦,你晚上再看看,情形可就大不一樣啦。”姚芳臉上僵了一僵,雖然是實情,但被人當麵指出,她自然會很不高興。她一手按住收據條,一手握著圓珠筆,語氣中帶著餘慍,“那你給我看看你的學生證!”
    “不好意思,我沒帶。”
    筆尖重重在紙上杵了一下,姚芳的臉色瞬間沉了幾分,既然你說學生要打折,那你好歹出示一下學生證的吧?這不是來消遣她的?
    “姐姐你就幫幫忙嘛!”未來趕在對方動怒前,將鈔票一齊放在她麵前,哀求說道,“好人會有好報的!姐姐你先給我開個房間讓我睡一覺,等我養好精神,晚上我幫你去車站拉客好不好?你隻要再提供我一頓晚飯就行了!”
    嘿,這還蹬鼻子上臉了!
    姚芳將手中圓珠筆一扔,仔細地將未來上下打量了一番,後者卻雙手合什做出祈求的姿勢,未來本來就生得不錯,漂亮的孩子總是惹人憐惜的。姚芳猜測這是不是哪家和父母鬧別扭搞離家出走那一套的任性孩子。
    “你叫什麽名字?”想了想,到底有些不忍心,但臉色不虞,語氣也是硬梆梆的。
    “我叫張未來。”
    姚芳頓了頓,最終還是在票據本上登記了她的姓名,“你住103吧!”她撕了收據的客戶聯給未來,提了鑰匙串,帶著她到了一間擺了六張單人床的房間,指著最角落裏的上鋪對她說:“呶,你就睡那張床吧!”
    雖然姚芳臉色臭臭的,給她安排的也是最差的床鋪,未來還是由衷地對姚芳道了謝,三兩下爬上了床。此時房間裏並沒有其他住客,所以天花板上懸掛的吊扇也沒開,房間裏有些悶熱潮濕,但未來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頭一挨到枕頭,強烈的睡意便席卷而來,很快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很久很踏實,也沒有做夢,等醒來時發現房間裏亮了燈,儲物櫃上的十九寸黑白電視機在播著某檔綜藝節目,時而傳來女人的哈哈大笑聲。
    她一骨碌坐起身來,感覺身上似乎密密積了層汗,窗戶外麵一片黑沉沉的,原來她睡了這麽久。房間裏的吊扇呼呼地轉動著,但未來離得太遠,根本感覺不到涼風之意。靠近吊扇位置的一張床鋪上坐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此時正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視機,隨著電視上節目主持人的賣萌搞笑而不時發出笑聲。
    隱約有飯菜的香味從窗外飄了進來,未來的肚子也適時地咕嚕嚕響了起來。她連忙從床上爬了下來,倒是把那個正專心看電視的女人嚇了一跳。
    睡醒後精神好了很多,連後頸處的疼痛感也減輕了不少。未來從房間出來,經過前台接待處,姚芳正端著碗吃飯。
    “姐姐,我先出去工作啦!”她和姚芳打了個招呼,以免對方以為她不回來了。
    “喂,你不是要吃飯嗎?正好今天家裏不小心把飯燒多了。”姚芳叫住她,並不看她,一邊嚼著飯粒一邊說道,“自己到後麵廚房去拿碗盛吧!”
    未來怔了怔,眼中驀地一熱,聲音略帶哽咽道了謝,轉身朝廚房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