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隻有換心可以活下去，哪怕……哪怕隻有三成，她也不想放棄，有心試一試。

    “薑小姐，你希望……我做換心手術？”

    江深白突然一問，眼底氤氳著清霧，令人一點猜不透。

    不待薑蜜回答，他垂下鴉黑睫毛，意味不明一句：“江家人，同樣希望。”

    他騙了她，說是成功幾率三成。

    江家人清楚，成功幾率隻有一兩成。

    早在一年前，和薑蜜結婚之前，江家人就一直勸導，讓他接受心髒移植手術。

    當然，他們所找的心髒源，和他不是完美匹配的。

    那時候，若是完美匹配，成功幾率是超過三成的。

    然而，江家人怎麽可能允許呢？

    三成的成功幾率，對於江家人來說……太高了！

    江家人不會知道，他完美匹配的心髒源，私下早已找到。

    隻是……從一開始，他就選擇了放棄！

    如今，拖了一年，又發病了數次，縱是再怎麽完美匹配。

    成功幾率，最多隻是一成。

    同樣的，在江家人的眼裏，他現在接受手術……必然死在手術台上！

    “小白，我不是……我和江家人不一樣，我希望你活著！”

    耳畔處，女孩語調顫抖，唯恐自己誤會。

    “我知道。”

    這點上，江深白不想嚇她，溫和的頷首。

    薑蜜心如刀割，定定的道：“小白，你考慮一下……好不好？也許，上天一個心軟，換心手術成功，你就能繼續活著。”

    “小白，這世上……還有許多美好，值得眷戀的人事物！你多想一想，激發一下求生欲，增添手術成功幾率！”

    說這話時，她那雙桃花明眸，明明差點腫成了核桃，裏麵星光卻又不減。

    照耀在他心上，感受到了溫暖。

    眼看著丈夫一再沉默，薑蜜笨拙的想不出別的。

    不期然，腦海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人。

    “顏溪……小白，你想想顏溪！她也在桐城，你不想見見嗎？說不定她在找你，也在等你……”

    對於顏溪，除了一本日記本，薑蜜毫不了解。

    唯一的了解，大抵就是她……曾想嫁給江深白。

    而且，江深白答應了。

    “遲了……”

    終究，江深白嗓音寡淡，落下了二字。

    明明，小妻子介意過顏溪的存在，卻又為了留住自己，再次提及顏溪。

    腦海之中，恩怨糾葛的畫麵，如浮雲一一掠過。

    他突然遺憾，沒能在一年前……早早遇上薑蜜。

    或許說，早在第一次見麵，她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

    那時候，如果他知道，有朝一日……這個小姑娘，最終會成為他的妻子。

    他一定會學著，對人間產生眷戀。

    如今，終究是遲了。

    “小白，不遲的，還來得及！求你了，就當是我求你，你考慮一下……”

    清楚男人不在乎生死，薑蜜不得不一句句勸著。

    “小白，你要再回江家了，他們都是壞人……他們要害你，你不要那麽好了！你應該怨他們，恨他們，罵他們……”

    回想著江夫人給的毒，江深白一直服用。

    “就算江夫人，她是你媽，她害你……你也有不認的權利啊！江家就是地獄，不值得你懷念，更不值得你回去，在那裏度過最後的時光。”

    眼看著女孩費盡心思，不停勸著自己。

    江深白隻覺好笑，原來……經過了梁思彤一事，他在她心上還是一個好人，好到了極致！

    “你以為……我現在回去，是舍不得江家，想要死在那裏？”

    雖然不忍心打破小妻子的幻想，他還是有必要讓她知道。

    自己的丈夫，不是一個什麽好人的！

    薑蜜微微一怔，迎上男人的視線，有一點點不安：“……不是麽。”

    “不是。”

    江深白蒼白如紙的容顏，流露一點莞爾，映出幾分風華絕代。

    “我回江家，隻是為了算賬。”

    算完賬，他的生命也到了盡頭。

    他這一生，因著江家人纏綿病榻，也因著江家人活在黑暗。

    自然而然，他就要死了，江家也該一起陪葬！

    思及此，他低頭一瞥小妻子，想要看看她的反應。

    把丈夫想得那麽好，現在發現截然相反，是不是……失望了？

    “小白，你這麽想，那才是對的！就該算賬，他們害你至此，也該付出代價——”

    不曾想，小妻子同仇敵愾，沒有一星半點的失望。

    是了，她一貫如此。

    似乎在她的心上，對待他的時候，時常帶著濾鏡。

    凡是他說的做的，她總是給予偏愛。

    “隻是小白，收拾江家人，肯定費心費力！你身體不好，何不治好了身體，一點一點收拾，看著他們痛哭流涕，悔不當初，下跪求饒……”

    薑蜜一口氣說到底，用了好幾個詞匯。

    “總之，他們越想你死，你越是好好活著，這也是一種報複！不然，你死了，他們活著，也隻是一時報複，還是他們占便宜了……”

    自認說的有道理，還間接勸到了江深白，薑蜜眸子一眨一眨的。

    江深白看著她，有那麽一瞬，想要告訴她。

    不會的，不會出現她說的情況。

    他活著，江家人活著，他死了……江家人也就不會活著了。

    隻是撞入女孩的眼睛，那麽幹淨，純良，漂亮。

    到底，他沒有說出口。

    這世上的黑暗，他不想讓她染指，也不想讓她發現……他的丈夫，不僅不是個好人，還是個殘缺的！

    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雙重的殘缺，爛在泥地裏，最不堪的那種人。

    從來，他算無遺策，每每在她身上，出現一次次例外。

    一如上一刻，他不想她陪葬，不想她為了他虛度年華，甚至不想……讓她發現他的肮髒。

    卻在這一刻，他又有了自私的念頭。

    也許，讓她陪葬，和他一起死，沒什麽不好的。

    總不過……過來世上一遭，清冷而又寂寞。

    臨死，有她陪伴，不必孤零零了。

    甚至……他還想試試，告訴她一切，揭露自己的真實麵目。

    想看看，她會不會嚇到？

    隻是最終，他聽著自己嗓音溫和，編織著精心的謊言，安撫了不安的她：“嗯，你說的不錯，便宜他們了。”

    在女孩飽含期待下，他無可無不可的頷首：“好，換心一事，我會考慮。”(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