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他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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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幾天有關靈元的消息傳回來的也越來越少。
    “….那鹽場的老板因為人手夠了,就轉賣了一批,有往京城的,有往西北的…..”一臉風塵仆仆的小廝一口氣說到這裏才停下。
    消息到此為止,這就是說,不知道靈元被賣到哪裏去了?
    顧十八娘手裏依舊拿著卷書,似是老僧入定一般,透著濃濃藥香的室內陷入一片靜謐。
    似乎過了許久,垂著頭的小廝才聽到一句你下去吧。
    “是。”他忙答道。
    “幸苦了,去賬房支十兩銀子。”顧十八娘說道。
    十兩銀子小廝大喜,但想到主家此時的心情隻怕算不上多好,忙強壓製著,叩頭道謝退出去了。
    書房裏又陷入一片靜謐,直到夕陽西下,伴著天際最後一絲光亮消息,黑暗籠罩了室內。
    “小姐,小姐。”
    門外響起仆婦略有些焦急的聲音。
    小姐的書房以及藥房都是不可以隨便進去的,所以仆婦雖然聽不到回答,但也隻敢站在門外。
    “什麽事?”門內傳來淡淡的問詢。
    “小姐,靈寶姑娘要走,夫人攔不住,你快去看看..”仆婦忙答道。
    門咯吱一聲開了,顧十八娘大步走出來,向客房去了。
    “我一定要去找哥哥,不管去那裏也要找到哥哥…夫人,你成全靈寶,靈寶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你和小姐的恩情…”
    還沒進門就聽見靈寶沙啞的哭聲。
    “你這孩子,快起來,不是不讓你找哥哥,你怎麽找?”曹氏無奈的扶她勸道。
    靈寶隻是哭,不肯起身。
    “你要是去,就是辜負了你哥哥的心意。”顧十八娘走進來,沉聲說道。
    靈寶聽這話一愣,流著淚抬頭看顧十八娘,見她依舊麵無表情,心內更是惶惶羞愧。
    “小姐,”靈寶欲語淚先流。
    “你哥哥如此行事,為的是發財立業出人頭地,為的是可以保護你,可以讓你們過上不被人任意欺淩的生活……”顧十八娘看著她說道。
    隻不過路卻走錯了….
    她伸手將他們兄妹從臨死邊界拉回來,但他們的命運,卻原來還是由自己選擇的,不是她能幹涉的。
    靈元本就是個倔強的人,這幾年來,家破人亡顛沛流享,受人欺壓,心裏已經埋下了改變這一切的信念,恰好前幾日又受了顧洛兒那鄙視不屑的眼神話語的刺激,終於催化其破土而出勢不可擋,由於勢頭過猛,反而如同飛蛾撲火。
    要說飛蛾撲火,她跟他倒有些相似。
    “想掙錢想自立,跟我開口,就那麽難?”想到這裏,顧十八娘還是忍不住輕歎一聲,隻覺得心裏有說不出的滋味。
    靈寶嗚嗚的哭聲將顧十八娘的思緒拉回,伸手撫了撫靈寶散亂的頭發。
    “靈寶,你哥哥之所以走的這麽決然,還是為了你。”顧十八娘聲音緩了緩,接著說道。
    靈寶抬起頭,眼中一片不解。
    “你想,如果你哥哥當時說出了順和堂,說出了我,我自然不會吝嗇那千兩的銀子賭債…但”她穿過身,目光投向門外,廊下院燈都已經點起來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但你們還有臉麵呆在我這裏嗎。”
    靈寶手掩住臉伏地啜泣。
    他們怎麽還有臉麵呆下去,就是做牛做馬賣身為奴隻怕也沒有資格。
    “你哥哥決然的走了,就是想要給你一個留下的機會。”顧十八娘說道。
    靈寶哭聲更大。
    “所以你要好好的跟著我在這裏,別胡思亂想,別做沒用的事,你自己一個人出去,能找到你哥哥?倒把自己搭進去,這樣,這輩子就別想再見你哥哥了。”顧十八娘伸手將她拉起來。
    靈寶麵色蒼黃,眼腫如桃,神情恍惚,就如同又回到那裏當街乞求路人相救的一刻。
    “再說,隻是被賣了,又不是被殺了,隻要人還活著,總是會找到的。”她伸手撫了撫靈寶的頭發,隻覺得眼底發酸,隻要人還活著,就有希望。
    “靈寶,你是個好命的….”她喃喃感歎。
    小姐又說這句話了,這一次靈寶不似當初那麽迷惑,而是將嘴唇抿了抿,眼中閃過一絲堅定。
    小姐說的話都對,小姐說她好命就一定好命,哥哥一定會找回來的。
    “我已經托了各家藥行,這些藥行在各地都有分行,讓人畫了靈元的肖像,多加時日一定會找到你哥哥….”顧十八娘拍了拍她的手,說道。
    “多謝小姐…”靈寶跪下又要叩頭。
    “不用謝,隻要以後有什麽事好好跟我說就行。”顧十八娘苦笑一下。
    靈寶跪在地上,頭垂的更低,掩嘴哭泣。
    五月的時候,京城裏的顧海一大早就收到了家裏送來的書信,他站在窗前,就這滿樹綠蔭看完了信,因為初夏悶坐讀書的枯燥乏乏之氣一掃而光。
    顧十八娘的信中說了靈元的事,這並沒有擾亂了顧海潛心靜學的心境,反而讓他心裏更踏實,這恰好表明了妹妹並不是隻報喜不報憂,這樣他在外才更放心。
    他看完信,沉思一刻,走到桌前幾筆在紙上勾勒出靈元的形容。
    “來人。”他放下筆喚道。
    門外的小廝立刻進來了。
    “你們看看,記下這個人,出去的時候留心點,見到了告訴我。”顧海將畫展給他們看。
    兩個小廝並不多話,點頭狠狠看了兩眼。
    “少爺。”客棧的一個夥計賊眉鼠眼的溜了進來,衝顧海點頭哈腰壓低聲音道,“竹軒樓的那位少爺出去了。”
    顧海聞言一笑,伸手從桌案上抓起一塊碎銀子,扔給那小夥計。
    “多謝少爺。”小夥計接住,笑眯眯的道謝,轉身出去了。
    “少爺,我去備車。”小廝立刻機靈的請示。
    “備馬。”顧海說道。
    拐過街道,就看到顧漁的馬車不緊不慢的走著。
    “漁少爺,真巧,你要出門?”顧海打馬在車旁而過。
    五月的京城天氣已經有些熱了,車上都換上了薄紗,裏外都能清楚的看到人。
    穿著一件素白夏衣,玉簪挽發,越發襯得麵容白淨的顧漁似笑非笑的透過車紗看過來。
    “是啊,真巧。”他說道,搖著折扇,發絲隨風輕揚。
    “我們的帖子已經投去李先生處許久了,卻是遲遲沒有回信,不如今日去瞧瞧如何?”顧海笑道。
    “好啊,我也正由此意。”顧漁含笑道。
    一時無話,車馬在寬寬的街道上並行,顧漁的兩個書童站在車後,而顧海的書童則騎馬跟隨。
    雖然來了京城有段日子了,但因為伺候的公子都是待考的學子,也沒心情遊街逛景,難得出來一趟,書童們的眼都看不過來,搖頭晃腦麵露笑容看上去才有些年少人的樣子。
    “京城繁華,果然非我建康可比啊。”顧海說道。
    顧漁點點頭,笑道:“花銷也比建康大…”
    說這話嘴角微翹,看了顧海一眼。
    顧漁麵無異色,隻點頭稱是。
    “不過,海哥兒無須為此費心,家中自有聚寶盆嘛。”顧漁折扇輕敲笑道。
    “還是要勤儉節省才是,畢竟你我如今都是靠別人養著的…”顧海轉過頭,對著他整容說道。
    想說我是靠十八娘,難道你以為你是靠自己?
    顧漁麵上的笑容不減,聞言點頭稱是。
    街道上人多了起來,顧海便催馬前行讓出路來,直到這時,顧漁的嘴角才微微一沉。
    勤儉?你要勤儉何必跟著我來這家最好的客棧住?何必花錢買通客棧的夥計打探我的行蹤?
    如果不是個繡花枕頭,何必怕我甩下你?也想要拜師李建周,跟我耍心眼……顧漁啪的合上折扇,你還嫩了點。
    他們來到雲夢書院時,門外一如既往的派著長龍,來自各地的學子操著各種口音在閑談靜候,交流著誰誰又被李先生收下了的小道消息。
    這是他們第三次來這裏,第一次來的時候連帖子也沒送進去,第二次好容易送進去了,卻讓他們回去等消息,這回去等了將近七八天,實在是不能等了。
    顧海一下馬就緊緊看著顧漁,見顧漁跟一個小廝說了幾句話,那小廝就往人群中擠了去。
    “人還是這麽多啊。”顧海幾步走到顧漁身邊,輕輕擦了額頭的汗感歎道。
    顧漁點點頭,“李先生名滿天下,自然引得諸位學子慕名而來,能不能拜在其門下尚且不論,單能見上一麵談上幾句,也是獲益匪淺啊。”
    顧海的麵上浮現幾分憂慮,這麽看來,黃世英托的舊友帖子隻怕沒多大功效,或許他們該另尋名師安心備考。
    他這樣想著看向顧漁,見他神情一如既往,不由心裏暗自笑了下,想要看出這小子的喜怒哀樂簡直是大海撈針…..
    不知道黃世英還有沒有給顧漁另外的交待….這個念頭他已經想到過,也知道顧漁根本就沒打算與他相扶相助,所以才特別要打探這顧漁的行蹤。
    這小子絕對沒可能避開自己另找人所托。
    心中稍定,見方才那個小廝回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穿著長衫的男人走過來。
    “可是建康顧存之?”來人含笑問道。
    顧漁忙躬身稱是。
    “你的文章寫的不錯,請隨我來吧。”男人麵帶讚許說道。
    此話一出,不知顧海吃驚,連四周的人都嘩然起來,紛紛詢問這少年是誰。
    顧海神色變幻,看著顧漁也沒說話,一咬牙抬腳就跟上。
    “這位是?”那男人察覺,打量顧海問道。
    “這是我建康的解元…..”顧漁一笑看著顧海介紹。
    此話一出,那男人麵上閃過一絲不耐煩,解元他見過多了,擺擺手竟示意顧漁不要多言。
    “這位士子,先生要見的是顧存之,還請你在此等候。”他態度謙和但卻不容置疑。
    顧海咬了咬下唇,看著顧漁對自己一笑。
    “對了,我投帖子的時候,覺得此等大儒必不是俗人,識人察物信眼見為實,因此我另附上一篇習作,因為臨時起意,忘了給海哥兒你說,沒想到先生會看在眼裏,真是意外….”他用折扇遮擋一下,側頭低聲說道,“…真是白白浪費了海哥兒你打賞的那些銀子…..”
    說罷,一笑,拱拱手,轉身跟著那男人飄然而去。
    顧海臉色變幻,怔怔站了一時,深吸了幾口氣,轉身走出長隊。
    “少爺..”兩個書童忙跑過來。
    “走吧。”顧海沉聲說道。
    兩個書童看他麵色不善,互相對視一眼,乖巧的誰也沒多話,應聲是就去牽馬。
    顧海站在大路上,將拳頭攥的咯吱咯吱響,這顧漁果然對他不善別說同宗兄弟,就是同一個建康出來的,也該相互扶持才對,竟然如此….
    也罷,天下得不到名師指點的人多了去了,難不成就沒有人成就一番事業?
    因為走神,並沒有發現有一隊車馬走過來。
    七八個衣著鮮亮的青年,均騎得是黑色駿馬,擁護著一輛看似簡單卻吸引人視線的馬車緩緩的馳來。
    這是一輛朱紅色由兩匹白色駿馬拉著的馬車,門窗一色黑紗,隱隱看到內裏一個端坐的高瘦身影。
    雖然毫無配飾,但隨著馬車的走近,卻散發出令人不可忽視的尊貴之氣。
    “閃開”
    一聲低沉的喝聲將愣神的顧海驚醒,抬眼就見馬隊逼近,忙避向一邊。
    來這裏的學子們要麽騎馬要麽步行,坐馬車來的少之又少,又帶著如此多護衛的更是少之又少。
    這車裏坐的是什麽人?顧海不由向隔著沒幾步緩緩駛過的馬車投去好奇的一眼。
    馬車裏端坐的身影似乎也正轉身,向他看過來。
    馬車眨眼而過,雲夢書院門口排著的長隊忽然散開了一條路,有兩三個男人從內飛奔而出,迎著這倆馬車。
    馬車並沒有停下,而是掠過他們直向內去了。
    “少爺..”牽馬而來的書童低聲喚道。
    顧海收回視線,不管來的是什麽人,跟他都沒關係,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回去自己苦讀吧。
    “走吧。”他拿過韁繩,要翻身上馬。
    “請問,是顧海公子嗎。”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問詢。
    顧海有些訝異的轉過身,看來者是一個中年男人,穿著打扮跟帶顧漁進去的那男子一般,神情和藹,帶著笑。
    “是建康府仙人縣的顧海公子嗎。”他又忙問了句。
    仙人縣?顧海麵色有些古怪,確切說,他是建康府的,仙人縣這個地方,基本上隻在提起他父親時才會提上一句。
    “我是。”他壓下驚訝,點頭答道,心裏猜測莫非是有仙人縣學堂的舊人來了?大家鄉試的時候自然也見過,但這次到建康來,還真沒遇到過。
    那男人聞言鬆口氣,笑容更加可親,伸手做請,“公子請隨我來。”
    他的方向指的是那門口有無數學子排隊靜候,此時已經大門緊閉的雲夢書院。
    顧海直到走進去,還有些暈乎乎的,如同踩在雲裏霧裏。
    古樹參天的一個正堂外,站著好幾個學子,其中有顧漁,他正與幾個人閑談,忽的看到顧海進來,萬年不變的神情終於變了。
    “你怎麽進來了?”他驚訝失聲。
    顧海絞著眉頭,實話實說,“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