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下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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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朝陽的院子位於信家大宅的東廂,因他喜靜,這裏的屋子都有些幽閉窄小,當決定這裏做婚房時,拄著拐的信老太爺親自布置,將整個院子翻修,尤其是將一個四間屋子一起打通且重金裝潢作為他們夫妻的起居室。
落日的餘暉透過樹蔭與窗欞撲進室內,照著坐在懸著流蘇錦帳架子床上的蔥黃衣衫的女子格外溫暖可人。
四五個丫鬟正忙而不亂的收拾著箱籠。
顧十八娘看了一時,便站起身來走到門外,院內與屋子裏低調的奢華不同,竟然種著棗樹,此時青果累累,更有生長有年頭的葡萄樹,枝枝丫丫的搭起一片綠蔭,同樣青果墜墜,淳樸氣息撲麵而來。
顧十八娘靜靜看著,不知不覺夜色籠上,忽見垂花門外一人大步走進,嘴邊便浮現一絲笑。
“這麽早回來了?”她笑問道,一麵伸出手,要接過信朝陽手裏的披風。
信朝陽並沒有遞給她,反而伸手握住她的手。
“天大的事也比不過送娘子出門….”他笑道,拉著她的手走進室內。
顧十八娘不喜人前如此親密,麵色微羞,掙了下沒掙脫。
室內丫鬟見過禮,都忙低著頭退出去了。
“仔細人笑….”她嗔怪道。
信朝陽一笑,將她的手緊緊裹在手掌裏,“為夫什麽時候在意過別人是笑還是哭……”
信朝陽娶了顧十八娘,在藥界引起軒然大波,藥商們歡天喜地,藥師們則罵聲連連,更有很多界內人士下賭局壓這夫妻二人是東風壓倒西風還是西風壓倒東風,不管是藥商界的聚會上,還是藥師界得聚會上,他們夫妻倆都是大家必談的話題,這讓信家的子弟們倍感壓力,就連日日以吃酒玩鬧為任的信朝淩都扛不住別人的玩笑追問,不得不閉門在家一個月了。
當然,外界這這些嬉鬧玩笑,信朝陽不以為意,依舊雲淡風輕運籌帷幄。
“沒有嗎。”顧十八娘似笑非笑道。
“你又不是別人….”信朝陽笑道,將她攬入懷中,“你是內人….”
顧十八娘一笑不語,倚在他身前,與他攜手靜立一刻。
“我到禹州去住…你心裏果真沒有不舒服?”她抬手指輕輕戳了戳信朝陽的胸膛,微微仰頭看他笑問道。
新婚月餘,顧十八娘便要回禹州,倒不是想回娘家,而是她已經決定在禹州這個藥都待上三年,增強見識磨礪技藝,新婚正是蜜裏調油如漆如膠時,分離是最煞風景,偏人家如果不得已分離的都是夫君,他們家卻是新娘子離家。
一家子當然不敢說半點不是,但心裏怎麽也是犯些嘀咕。
“當然有..”信朝陽低頭在她額頭啄了下,在她耳邊低聲道,“食髓知味…如今可不比以前…..”
他的聲音低低,熱氣噴在顧十八娘的耳垂,再加上這句曖昧的話,顧十八娘的臉頓時紅了,抬手就要推開他。
她的一羞一推,昏昏燈下落在信朝陽眼裏是格外的撩人,伸手將她攔腰抱起,開窗秋月光,滅燭解羅裙,含笑帷幌裏,舉體蘭蕙香,此柔情似水佳期如夢怎一個字了得。
第二日,顧十八娘的馬車按時啟程。
“路上小心,我忙完手裏這些就去…”信朝陽撫著她上馬車,含笑囑咐道。
“無妨,你忙你的…我如是閑了,回來看你….”顧十八娘點點頭,笑道。
絲毫沒有大家意想中的生離死別淒淒慘慘,讓一旁的信家其他人驚掉下巴,幾個年輕子弟互相使個眼色,有的人喜上眉梢,有的則一臉懊惱喪氣。
“你下了多少?”
“我全部身家都押上了….”
“那你賺大發了…”
“屁話..我押的是大哥夫綱大振…..”
“還好我聰明….押了大嫂更勝一籌….我發財了….”
伴著一群低低的嘰嘰喳喳吃吃笑聲,顧十八娘的車隊駛離了信家大宅。
信朝陽轉過身有意無意的掃了神情古怪的眾人。
“都忙去了都忙去了…”大家立刻打著哈哈呼啦散了。
信朝陽微微一笑,衝一旁的小廝招招手。
“咱們賺了多少?”信朝陽低聲笑問道。
“少爺..”小廝立刻眉開眼笑的過來,“發一賠十….咱們賺大發了…..”
“把錢悄悄的收好…..” 信朝陽哈哈笑,“這可是他們孝敬我家娘子的,不要白不要…..”
大周京城,皇宮,天光大亮的時候,九五之尊的皇帝終於放下了最後一份奏折,抬手揉了揉發酸的胳膊,站起身來向窗外看去。
晨光下,四周紅牆黃瓦,畫棟雕梁,樓台宮殿高低落,入目金碧輝煌雄偉,但此時瞧起來也盡顯壓抑之氣。
皇帝信步出門,一旁一個微胖的太監忙小心跟隨。
看著皇帝慢慢的向一處宮殿而去,太監在旁似是無意的說道:“陛下可要用膳?”
“去皇後那裏吧…”皇帝隨口說道。
“..快,去給禦膳房傳,陛下要去皇後那裏…..”太監立刻衝身旁的小太監們吩咐道。
“還另備什麽?”皇帝看了眼他,淡淡問道。
“陛下,皇後這些日子吃齋…老奴怕萬一正是今日,不合陛下的口…”太監忙堆笑恭敬道。
皇帝哦了聲,腳不停下了,此時已經走過一道宮門,站在一座九龍照壁前,與前殿的莊嚴氣氛不同,這裏多了幾分輕鬆隨意。
“那就不去了…”皇帝說道,一麵微微皺眉,“這裏離哪個宮近?”
緊跟在他身旁的內侍,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抬起頭隨意的掃了眼。
“陛下,離葛娘娘的重華宮近些….”他低下頭說道。
皇帝嗯了聲,舉步慢行,看他的確是往重華宮的方向,內侍暗自鬆了口氣,眉間喜色一閃而過。
得知皇帝駕臨,重華宮才進封沒多久的妃嬪葛氏大喜過望,殷勤柔情的服侍,用過早膳,又即興為陛下彈奏一曲,看皇帝麵帶笑意,隻讓葛氏喜極而泣。
大周後宮妃嬪雖然不多,但多是太子東宮舊人,且皇帝勤政,像她這樣的新納得見皇帝的機會不多,更不用談邀寵了。
“你是衢州人?”皇帝似是無意的問道,看著麵前嬌俏如花的女子。
“是,臣妾的父親是高陽縣驛丞….”她低頭,似乎因為出身低微有些羞慚,但話說的卻絲毫不遲疑,事實上她也知道,皇帝絕不會因為出身低微而瞧不起她,反而會更喜歡。
“恩…”皇帝略一沉默,“想必家裏也不富裕….有錢還是省省吧….這些內侍你可賄賂不過來….”
此話一出,葛氏一驚頓時麵如白紙,噗通跪在地上,而一直站在門外的那個內侍更是雙腿一軟,也跪了下來。
他原本怕的是被皇後知道自己半路撬走了要去她那裏的皇帝,到時候會給他好果子吃,但沒想到,皇帝竟然也是心知肚明…..
他本是司禮監隨堂的太監,識文斷字,卻因為時運不濟,一直未能得到好前程,到目前為止也不過是在皇帝麵前混個臉熟,所以才大著膽子走這一步。
皇後那邊是輪不到他去邀好,另外幾個娘娘也都各自被人捷足先登,他尋了好久才看中這個才進宮沒多久的妃子,出身低,相貌好,且極有心計,正是孤立無援,急需人脈幫忙固寵的時候,所以,他才決定跟她聯手…..
沒想到第一次就將自己賠了進去。
“真是蠢貨…”聽到匯報,黃內侍搖頭冷笑一聲,旋即一陣咳嗽,一旁的小太監忙撫背,遞上茶。
他如今更顯的老了,再加上生病,整個人如同被抽幹的枯樹。
“爺爺….那楊全求爺爺您給指條活路….”小太監低聲說道。
“打住…”黃內侍說道,“這路啊都是自己走的…是死是活…別人可做不得主…..孩子,你可記清楚嘍,在這裏,什麽該說什麽該做,什麽不能說什麽不能做,心裏可要亮堂堂的….要不然啊…..”
說道這裏他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小太監忙撫慰一麵連聲說記下了。
“我原本還不明白…..”黃內侍喘息一刻,靠在軟墊上,目光看向窗外,有些迷離,歎息道,“原來….她才是明白人….早早的抽身去了…..”
小內侍不明白,忍不住問:“爺爺說的誰?”
“宮外的人,你不認得…”黃內侍有些倦態的說道,慢慢眯上眼。
小內侍依舊不解,想起前一段被吩咐做的一件事,恍然試探問道:“爺爺,是你讓孩兒托織造那些人送賀禮的那個…..”
黃內侍似是睡著了,並沒有答他的話,小內侍忙收聲,掩住嘴。
“該打,這些可不敢讓別人知道,要是被陛下知道….”他躡手躡腳的起身出去了。
伴著門關上,黃內侍又慢慢的睜開眼。
“你以為有什麽能瞞得了陛下嗎?他要不知道..老兒我就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去送那個禮啊…..”他喃喃說道,躺下來,這次是真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