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鷓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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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那以後,迪鋒信守諾言,再沒去找過齊醫生。
    他的生活更加枯燥,這讓他有更多的時間反思自己曾經做過的一切事情,然後,他忽然發現,以前所謂酷炫的事情,牛叉的行為,是那麽的二逼,不,是傻逼。
    於是,他更加的沉默了,十四歲,本是青春活潑,中二病開始爆發,叛逆無比的時期,迪鋒卻好似早已經度過了。
    少年老成,是對他最好的形容。
    平日裏,他一副溫溫吞吞的樣子,獨自一個人活動。
    但枯燥的生活中,總會有一些東西出現,掀起些許的波瀾。
    有一天,又有一個少年犯被送了進來。
    這小子家裏背景很深,因為強奸一個女同學,事後那女生輕生,跳樓了。
    事情鬧的有點大,他家裏跑跑關係,總算給擺平了,不過,迫於輿論壓力,他還是進少管所來蹲幾天,等避過風頭之後,再出去瀟灑。
    不得不說,上頭有人確實好辦事,早有人給他打點好了一切,連幾個獄霸也被警告了一遍。
    這小子真名倒是沒被人記住,倒是進來之後,一副天老大第老二他老三的樣子。
    他自稱玉麵小飛龍,見誰都自稱老子。
    在這裏的犯人都是人精,知道什麽人好惹,什麽人不能惹,所以一個個的對他很是奉承,時間不久身後就跟了幾個小弟,煞是威風。
    玉麵小飛龍在外麵混的久了,迪鋒出事的時候,鬧的大家皆知,他又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尤其是迪鋒褪去了那副外星人打扮之後,著實驚豔了一批人。
    出去放風的時候,玉麵小飛龍認出了迪鋒,但在所有人都在奉承他的時候,迪鋒獨自一人蹲在遠處,擺弄地上的花草,這簡直是不給麵子啊。
    “喲,大家看看,知道他是誰嘛?”
    玉麵小飛龍在迪鋒附近溜達,指著迪鋒,大驚小怪的跟少年犯們顯擺。
    大家麵色古怪,紛紛搖頭。
    “他叫迪鋒,當初帶著一幫人打教導主任,把人打的後半生隻能在輪椅上過了,這簡直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壞蛋啊。”玉麵小飛龍像個動物園的解說員,領著大家參觀稀有動物。
    迪鋒看了看他,淡淡道:“咱們這裏,還有好人?”
    周圍一下哄笑起來,當著一群少年犯的麵,說人是壞蛋,怎麽聽都有些諷刺。
    玉麵小飛龍自尊心極強,感覺非常沒有麵子。在外麵的時候,連他爹媽都要順著他的性子,誰敢這麽對他說話?
    所以,他很生氣,於是,他大聲指著迪鋒道:“但是我根紅苗正,我爹媽是社會的棟梁,我出身高貴,而你媽,是個婊子,是賤民。。。”
    。。。。
    玉麵小飛龍挨打了,被打的哭爹喊娘。
    一個二世祖而已,拋開身份外,這裏隨便一個人都能打的他滿地找牙。迪鋒被人揍,是因為反應有些遲鈍,是因為被群毆,現在被激怒,出手打他,完全是爸爸打兒子的節奏。
    玉麵小飛龍大聲求援,結果新收的那幾個小弟哪敢出手,那可是個被鬼眷顧的人,邪門的很,弄不好丟掉性命,上哪說理去?就算是法庭上也沒法判罰,難道說這小子驅鬼殺人?說出去不被人笑掉大牙。
    而且,他的那句賤民將絕大部分人都得罪了。
    當迪鋒用衣服將他的頭蒙住之後,一群人湧上,趁著混亂,又是一通拳打腳踢。
    再後來,玉麵小飛龍也如願的離開了少管所,因為他住進了醫院,還是重症監護室。
    至於凶手,誰特麽知道凶手是誰,那麽亂,那麽多人,玉麵小飛龍被蒙了頭,根本就看不見。
    他唯一記得的就是迪鋒,但獄警趕來的時候,迪鋒正蹲在遠處擺弄花草,一臉的人畜無害。
    而且,並沒有人站出來為玉麵小飛龍作證,大家心照不宣,都說沒看到迪鋒打人。
    這被定性成了一起群毆事件,而罰不責眾,正巧玉麵小飛龍外麵的風頭還沒避過,所以,他們的家人也希望低調處理。
    這件事情就此被揭過。
    不過,經過這件事之後,迪鋒和犯人們的關係也緩和不少,有時候,也會有人遠遠的跟迪鋒笑著打招呼。因為,他們確實想揍那個家夥很久了。
    這稍稍緩解了迪鋒孤寂,但他還是一個人。
    少管所中,都是少年犯人,脾氣都很暴躁,欺淩,打架事件時有發生,尤其是欺負新人這種事情,已經形成了傳統,管是管不了了。
    教官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鬧大,什麽都好說。
    迪鋒經常會看到一些少年犯兩兩站在一起,動作親昵,在這裏,同性戀並不稀有,這算是特殊環境下的特有產物。
    對於欺淩這種事,迪鋒曾經看不過去,插手製止,但並沒有人領情,就算是挨打的人也一臉驚懼,躲得遠遠的。
    在這裏,暴力很難奪走人的性命,但迪鋒,可以。
    曾經,有個人膽很大,被揍的時候被迪鋒搭救,跟迪鋒聊天。
    “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
    迪鋒問道:“羨慕什麽?”
    “羨慕你的詭異啊,要不是這樣,恐怕你也會跟我們很多人一樣,被欺淩,像條狗一樣搖尾乞憐,然後等待著機會,熬個出頭之日,然後再將受過的欺淩變本加厲的發泄到新來的人身上。
    然後爽了一段時間後,被釋放,獲得自由,出去那一刻,突然發現,好不容易熬來的一切,全都沒有了。”
    能有個人談天,迪鋒還是很高興的,但那人回去之後,就被人孤立了,因為,他跟迪鋒呆的時間太長了。
    後來,迪鋒就再沒管過閑事。
    在少管所的第七個月,迪鋒意外的得知,暴熊死了。
    在瘋人院瘋癲了半年時間,暴熊趁著醫生和護工出去的空隙,咬斷了手腳上的約束帶,企圖逃出。
    結果在翻越護欄的時候,一腳踩滑,將脖子卡進了欄杆的間隙中,等到護工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窒息,死去多時了。
    “可惜了,要是不惹事的話,他現在應該已經自由了吧!”有人唏噓。
    “不惹事?那還叫暴熊嗎?像他那樣,估計出去不了多久,又會二進宮。”說話的是個眼睛男,不過他並不是因為打架或者傷人才進來了。這是一個黑客,黑進了銀行係統,然後將錢通過幾個空殼賬戶,全部移動到了國外。
    他都已經辦好了移民了,可惜,到最後還是被抓住了。
    “也是啊,那個二世祖說的不錯,我們這些人,確實是壞人,渣人,出去後能改好的有幾個呢?嘿嘿,恐怕,從這裏出去之後,我們中的有些人會在真正的監獄裏再見麵吧。”
    這些人的言語中充滿了悲觀,還有對未來的不以為意,或者說是迷茫。
    出去之後,黑曆史背負一生,是很難洗刷的,被世人帶著有色眼睛看待,充滿了戒備,這種環境下,想要翻身,真的太難了。
    “怪誰呢,誰讓咱犯罪了呢!”很多人唏噓不已。
    迪鋒遠遠的聽了一會,就獨自離開了。
    第八個月的時候,是臘月,大年月,少管所多了些喜慶的紅色,夥食也好了很多,除此之外,迪鋒沒有感覺到其他,依舊孤獨,孤獨,孤獨。
    長腿琪來了,因為是過年,所以,他們說話的時間多了些,但也僅僅如此,長腿琪有心事,迪鋒能看出她極力隱藏的愁容。
    但他沒有問,因為他什麽都幫不了,能做的就是表現的開心些,然後逗她開心。
    聚散總有時,長腿琪還是走了,大年夜,煙花爛漫,迪鋒坐在窗戶邊,格外的落寞,經曆的多了,總會容易蒼老。
    在一個本該充滿朝氣的年齡段,在別人還在叛逆,還在中二的時候,他已經開始老了。
    少管所第十個月的時候,在一個雷雨天過後,迪鋒撿到了一隻受傷的幼年鷓鴣,並將它養了起來。
    從此,迪鋒有了一個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