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轎慢抬，新娘要跟著隊伍繞城一圈，看著漸行漸遠的轎攆，韓君徹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眼站在黎府門口的黎清末。

    在轎攆拐進小巷子的時候，黎正宗就已經回到了府上，他要趕在黎錦瑟出城前送她一程。

    依禮，韓君徹要在黎府門口一直等到黎顏回來，如果他中途離開，按照風俗，代表的是黎顏不潔，他不想她背上罵名。

    “主子，全部布置完成。”

    一直沒有出現的頁彥，在黎清末進府後沒多久便從一邊的小巷子跑了出來。

    他沒有講話，隻是點了點頭，全神貫注的看著黎顏喜轎消失的方向。

    轎外百鳥朝鳳的嗩呐曲吹的黎顏心煩，不知道為什麽，從她上轎開始就一直感覺不安。

    不知走了多久，她聽到的不止有嗩呐曲，依稀還有戰士出征時的鼓舞曲。

    城門上，黎錦瑟原本嬌俏的小臉變得嚴肅，狠狠一腳踹在了敲響鼓舞大鼓的士兵腹部。

    “誰準許你們鳴曲敲鼓的！”

    聲音中夾雜著委屈和憤怒，更多的還有擔憂，孟年華站在一旁，懷裏抱著她的紅色披風，一言不發的靜靜看著她發火。

    士兵捂著腹部站起，一臉為難道：“將軍，是沐將軍讓我們打的曲，說您今天要隻身趕赴邊關，讓我們為您奏曲祈福。”

    她微微向後退了兩步，像是妥協了一般啞著嗓子問道：“什麽時候開始的？”

    “還沒有一刻鍾，將軍。”

    黎錦瑟別過臉，盡量不讓士兵看到自己掛在眼角的眼淚，深呼了口氣，“封鎖城門周邊兩公裏，今日不允許任何人出城。”

    “這…將軍，封鎖城門需要皇上的手俞。”

    “這是軍令！”

    士兵被黎錦瑟一嗓子吼到直打哆嗦，卻依舊堅持道：“將軍不要為難小的們，沒有皇上的手俞，我們不能封鎖城門。”

    黎錦瑟深呼了口氣，抬頭看了看晴朗的天，苦笑道：“如果今日外敵攻打到了城門口，你們也要等到皇上的手諭才關城門嗎？”

    士兵猶豫的看了眼黎錦瑟，小聲道：“大敵當前，皇上會給將軍門令，門令如手諭，將軍如果有門令，屬下也可以封鎖城門。”

    她怎麽可能有門令，她這個時候被皇帝安排到邊關，就算有命回來也已經成為了京外人，作為禮品送給了邊關那些粗鄙人。

    她沒有再繼續為難士兵，沙啞的聲音中夾雜著妥協的哭腔，“隻封鎖一人，本將軍還是有資格下令的吧？”

    “將軍請吩咐。”

    “黎家二小姐，黎顏。”

    “屬下得令！”

    了結了一番心事的黎錦瑟轉過身看著眼前一望無邊的盛京都，嘴角扯出一抹不經意的笑。

    “傳我令，集結邊關軍，即刻出征。”

    孟年華始終站在黎錦瑟身後，看著她發泄自己的情緒，看著她慢慢妥協，最後帶著欣慰觀望著她即將拿命守護的盛京都。

    “黎姑娘，我…”

    他想說些什麽，想代替她出征，可他深知自己戰場經驗，打鬥能力都不如黎錦瑟，他最多也隻能做一位替她出謀劃策的軍師。

    可她的身邊怎麽又會缺少軍師呢，況且是他這樣一個身中劇毒尚未痊愈的江湖術士。

    她好似在等他說話，遲遲沒有接他的話，直到微風吹過，她才坦然轉身，麵帶笑意看著孟年華。

    “孟公子，便送到這裏吧，錦瑟感謝孟公子為了我們姐妹兩人的安危日夜奔波。”

    “我…”

    他想開口回應她，可看到她的眼睛就不知道該從哪句話開始說起，他真的怕她像昨天晚上一樣，滿眼的難以置信和滿心的擔憂。

    “我走後，還望孟公子可以念在我們短暫交情或者我在狩獵場為令妹解圍的份上，照顧一下我的顏兒。”

    她接話接的十分自然，連語氣都變得輕鬆，好像處理好了黎顏的事她就沒有了牽掛一般。

    他別過臉，語氣急促道：“你明明很清楚你這次上戰場九死一生，他們明擺設好了圈套等你進的，沐家和黎家都有大將軍，為什麽皇上派遣你去，你有想過嗎？”

    她絲毫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淡漠一笑，“我的能力一直比沐家那位女將軍要強，隻是深藏不露而已，皇上英明，發現了我的長處，自然派遣我去。”

    孟年華深呼了口氣，扭過頭看著黎錦瑟，“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溫柔大方，隻是普通的世家大小姐，為什麽現在變成了這樣？”

    她嘲諷一笑，帶著難以置信道：“孟公子應該記錯了，溫柔的一直是沐家小姐，我隻是話少顯得溫柔罷了。”

    如果可以，她也想一直溫柔，哪怕卑懦的活著，一直做黎家不問世事，尊敬長輩的大小姐。

    可當黎顏多次遇刺，自己母親的故居被人霸占，黎家禍事不斷的時候，黎正宗找她談話的時候，她突然覺得，溫柔一事無成。

    她是黎家的大小姐，她不能隻為自己而活，她出征，皇帝為了邊關將士安心會暗中保護黎家，或者說會少些刁難黎家。

    她出征，成為鎮國大將軍，黎顏的身份就可以配得上攝政王，有了攝政王和黎家作為底氣，黎顏以後的生活會遠比她陪在身邊要安全。

    她出征，如果征戰成功，她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人，或者在征戰中選擇二皇子留在京都，就不用再擔心以後見不到自己的父親和黎顏。

    不管從哪方麵說，出征對她來說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孟年華後麵講的話她都沒有聽到耳中，現在她聽他說的越多，心裏就會越難過。

    “將軍，老將軍來了。”

    士兵通報的聲音打斷了她和孟年華的對話，她如釋重負的深呼了口氣，“好了孟公子，多加保重，送孟公子回孟府。”

    “不必了，你現在身邊不能少人，我自己會回去的。”

    她沒有回答，隻是露出了一個隨意的笑容，微風輕輕吹過，將她綁好的發髻吹散下幾縷，掠過臉龐時遮擋住了她的視線。

    也遮擋住了她眼中孟年華離開的背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