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後宮風雲(九),醋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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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落黃昏,天色灰蒙,月升西處。
    ‘養生殿’內,諾大的百花爭豔翡翠屏風後,水霧嫋嫋,冷香四溢,偶聽得兩聲水聲嘩動,引人暇思……
    諾大的浴筒內,明月閉著雙眸,神情疲倦,而身後站著那名禦前侍女則是小心翼翼的用白玉勺子舀起灑滿冷梅花的熱水,輕巧的傾斜倒在明月的身上,而後用梳子輕輕梳理著明月披散的烏發,而後以一根玉簪挽起,這才低首道:“娘娘,奴婢扶起您起來更衣……”
    禦前侍女的聲音有些微顫,她從來都不曾服侍過皇上以外的人,更別說是這位身懷皇嗣,嬌貴到幾乎碰不得的德妃娘娘,因而,她捧著衣裳的手都不覺有些顫抖。
    明月不語,依舊閉著雙眸,輕動了動素手,示意禦前侍女出去。但那名侍女哪裏敢離去,她有些為難的望著明月輕顫的長睫,不禁道:“娘娘,太醫說您有孕在身,不能長浸在熱水中,若是……若是皇上知道娘娘現在還沒更衣,奴婢……奴婢……”
    明月的秀眉輕動了一下,而後隻聽殿門吱呀一聲,一道修長的身影跨入殿內,那名侍女一驚,忙製止來人,但在繞過屏風之時卻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連話都說不出來……
    禦昊軒一身黑色繡龍長袍站在殿前,冷清的眉眼掃了一跪在地上的禦前侍女,上前兩步將她手中的托盤拿走,而後便走向屏風後,啪的一聲放在了桌台之上,深沉如夜的眸子緊緊瑣住明月浸在水中,隻露出白皙雙肩的身子,而後隻聽水嘩的一聲,明月的整個身子便被禦昊軒抱起,而後便被放在了柔軟的大床上,被棉被裹住……
    明月幽幽的睜開眼,望著禦昊軒高大的背影以及那身黑色長袍,心揪的一疼,垂下眼瞼,想說什麽,卻被門口秦公公的那聲尖銳聲音打斷:“皇上,轎輦已經備好……”
    明月的心一動,眸光隨即黯然,而後緩緩的閉上,似睡熟一般,或許,當真是累了,閉上眼不多便真的睡熟,就連站在床邊的人什麽時候離開,也不得而知……
    二更天,明月感到周身一股寒意,輕動著長睫悠然轉醒,微微的睜開眼,卻見蕭童一身碧綠長裙蹲坐在狐裘地毯上,正在點燃了一柱檀香。
    明月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輕起身,此時才發覺自己竟身無片縷,有些歎息的抓緊棉被擋在胸前,輕喚了蕭童,道:“去拿我的衣裳來……”
    蕭童一怔,抬首望向已經坐在床上的明月,忙拿起一旁折疊好的衣裳走上前,為明月披上,有些責怪的道:“小姐醒了怎麽也不叫奴婢?”,而後將明月的衣裳一件件小心的穿起,係上絲帶,拿了一塊枕墊放在床頭,這才又道:“皇上自小姐入睡後在這裏坐了一個時辰,而後便吩咐奴婢進來照顧小姐……”
    明月點了點首,許是因為今日在‘漢禦書閣’有些累了,所以她感覺身上竟沒有絲毫力氣,但在想到今日沐浴之時的情景時,不禁輕柔的問道:“皇上去‘重陽宮’了?”,她記得今晨他說得那番話……
    蕭童的臉色頓時有些泛白,而後才點了點頭,輕聲道:“皇上已經在‘重陽宮’歇下了,據說……據說皇上還點了明晚的牌子,是……是裴禦女的……”,剛過日落之時,宮內就紛亂傳聞,皇上剛進‘重陽宮’的門,就命令秦公公讓‘月華宮’的小主準備明日侍。寢事宜,並且……後來還點了花美人的……
    明月垂下長睫,嘴角卻抿起了一抹笑意,冰涼的素手握住蕭童的手,柔柔的道:“我有些累了,先睡了,你也早點休息……”,有些吃力的躺下,望著明黃色的帳頂,少許,又閉上的雙眼,眉宇輕擰著沉睡……
    蕭童見明月似乎已經無欲無求的神色,心頭一陣緊揪,眼眶頓時紅了起來,她將明月的被子掖好,卻不禁難過的道:“小姐,蕭童雖然是如月姐姐的人,但是……”蕭童的鼻音不禁有些濃重,她眸中升起了一團霧氣,吸了吸鼻子道:“小姐,其實蕭童看得出來,皇上他很反常,就連秦公公都說,如果小姐對皇上好一點,或許……”,或許皇上就不會去其他宮殿了。
    曾經,如月姐姐就是如此,她懂得一個女人該有的自私,但卻又溫柔如水,她一直將帝王的懷抱當作生命寄托的唯一,仿佛如果失去帝王的愛與眷戀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一般,所以帝王寵她,憐她,整日陪著她,如果小姐也可以這麽做的話,或許……或許皇上也就不會去其他宮殿了。
    明月聽著蕭童的話,而後竟輕笑出聲,仿佛聽到了莫大的笑話一般,她依舊閉著眼,卻悠悠的道:“蕭童,你待會去將那把鳳雕象牙梳送去冷宮給如月,告訴她,不過十日,她便可重回到禦昊軒的身邊,不過……”,明月突然睜開雙眼,沒有絲毫波動,但卻滿是空洞的道:“讓她記住,她必須將我存在的秘密永遠掩藏在心底,並且……要她每年在暮雪的忌日時,行三拜就叩大禮……”
    蕭童一驚,慌張的握住明月的手,道:“小姐,不要,小姐您在說什麽呀,倘若,倘若真的不行的話,小姐跟蕭童一起逃出宮去就好了,蕭童一定會好好照顧小姐,一直到小皇子出生,然後隱居起來,沒人會知道我們的……”
    逃……明月的長睫輕顫了一下,眸光流轉,有些失神的望著指腹上那三條依舊存在的劃痕,輕柔的呢喃道:“隱居山野,不問世事……”,很美麗的幻想,曾經的她,也同樣生活在世界的最黑暗處,在每一個夜晚中在沒有生息的陵墓中穿梭,累積著那些價值不菲的古董玉器,然後讓他們在黑市中流通,那時的她,仿佛永遠都隻能潛藏在黑暗中……
    “是啊,小姐,我們逃走吧,等奴婢將上官忠的事情辦妥,等小姐拿到要拿的東西,我們就逃出皇宮,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奴婢十歲就上山學武了,什麽都會,什麽苦都吃過,奴婢一定會將小姐照顧得很好……”蕭童握著明月的手,帶著激動的道。
    “蕭童,倘若我們跨出了這一步,這一生就隻能生活在暗夜裏,永遠都不能與世人相容……”明月輕柔的說,神情愈加暗淡:“就像那些價值不菲的珠寶,倘若是從死人的墓穴中偷出來的,即使再華美,也永遠都隻是在當鋪與販子手中不停的轉讓,永遠都不可能放進最高檔的珠寶行中……”
    蕭童的手一顫,神色有些震驚,或許是沒有想到明月竟會這麽說一般,她抬睫望這明月哀傷卻又淡漠的神情,心頭當真感覺扯痛難當,眼角濕潤的液體不覺滴落在長袖上,素卻卻更加抓緊明月的泛涼的手。
    “小姐,您說什麽奴婢都會聽您的,奴婢願與你共進退……”蕭童顫著聲音道,她仰起頭吸了吸鼻子,突然笑了起來,道:“小姐,您知道嗎,奴婢在知道木氏幾百餘口全被抄斬的時候都沒有掉過眼淚,因為那個時候,奴婢心中隻有複仇這兩字……”
    明月輕笑,卻是疲倦的閉上了眼,啟唇輕說了一句什麽,而後緩緩的睡去……
    “霜裹寒叢,霧壓蒼鬆。隆冬時,雪舞長空……”遙遠的天際,低沉而又熟悉的聲音悠悠傳來。
    明月的秀眉輕動,有些困倦的睜眼望向‘長生殿’內,想看清究竟是誰在她的寢殿中念詞。
    可是雙眸一睜,心頭卻咯噔一下,隻見一名身著黑色繡龍長袍的男子正站在大殿的中央,修長的手指執著一本書冊,口中念念有詞,而他的身旁,一名美豔如花的鳳袍女子正嬌柔的依偎在他身邊,櫻唇含笑。
    誰……明月想喊出聲,但卻發現自己竟除了能睜開眼之外,周身根本就不動,她望著眼前的那抹身影,想閉上眼掙紮,但卻始終無果,隻能再次睜開眼望著眼前的兩個人,但是那男子的容貌卻模糊得無法分辨,惟獨那身形與衣狀,竟極似禦昊軒今日穿的那身黑色繡龍長袍……
    “皇上,臣妾今日讓明月煮了一碗您最愛吃的‘梅花百寶粥’,等會臣妾侍奉皇上用膳……”,鳳袍女子嬌媚的容顏閃著點點嬌羞,作勢依偎在帝王的懷中。
    “哦?”男子的聲音帶著幾分寵溺的笑意,有些呢喃的道:“朕說為何今日沒有看見那個丫頭……”,說著,一把將懷中的女子摟住,薄唇親在了她的麵頰上,惹得女子連連嬌叫。
    明月的心像是被揪起一般,她不停的在心裏掙紮,他在聽到那一句‘皇上’之時便已知道那男子是定是禦旭,可是為他總是要來這裏折磨她,為什麽她總是看見他……
    “清婉今日當真很美……”帝王調笑著,修長的手在她美麗的麵容上流連,而後大手一挑,那名女子的長袍便應聲褪下,拋落地上,那長袍上的鳳紋圖騰在燭火的照應下刺痛了明月眼。
    荷清婉……禦旭的皇後,最心愛的女人……
    明月感覺自己的呼吸就快停止了,她緊揪著床單,額頭摻出了絲絲薄汗,連同著心也更著疼痛起來,為什麽會痛……為什麽看到禦旭吻那個女人她心的竟會痛???
    “你殺了朕最愛的女人……”那日的夢魘中,帝王冷酷的言語突然從時空的另一頭穿透而來,毫無準備卻又犀利的刺進了她的心裏,荷清婉……禦旭最愛的女人……
    明月喘息著,她的拳頭已經握得酸痛,她想阻止他們,讓他們不要在自己麵前如此親熱,可是,她睜大著眼睛看著,突然間看清的禦旭那張俊美的容顏,以及那雙深沉如夜的眸子……
    “皇上……”荷清婉喘息著,嬌柔的身子的依偎在帝王的懷中,上衣幾乎已經被全部褪去,隻剩一件繡著牡丹的紅色抹胸,白皙柔嫩的雙臂緊緊環住帝王的腰身,膚色潮紅。
    禦旭的雙眸深如夜色,麵無表情的望著自己懷中已經嬌喘連連的女子,薄唇抿起,俊美的容顏上閃過一絲幾乎不可見的陰霾,而後,身後的門聲開啟,吱呀一聲,一名穿著素潔長裙的女子端著青玉瓷碗站在殿前,清秀的容顏半低著,一步一步的走向殿內,仿佛有著高傲不屈的氣質,而後,清冷的聲音徐徐的道:“皇後娘娘,您要的粥,奴婢端來了……”
    沉迷在帝王挑逗下的荷清婉一驚,而後驚叫一聲,雙目圓瞪的望著眼前突然冒的小宮女,臉色頓時氣惱得泛紅,青蔥的玉手緊揪著帝王的長袖,惱然道:“明月,本宮可有喚你進來?”
    明月微微抬首,瞥了一眼兩個衣裳不整的二人,清澈冷清的雙眸沒有一絲情緒,像是要在此聽候懲罰一般……
    女子抬首的那一刹那,明月怔住,身上剩餘的力氣像是瞬間被抽走一般,她喘息著,胸口的窒悶另她無法順利的呼吸,腦海中一片混亂,怎麽會是她……怎麽會是自己的容貌……
    明月的眼前一黑,頓時暈厥過去……
    遙遠的時空盡頭,無盡黑暗的夢魘中……
    “明月,你喜歡朕麽?”帝王懶散的笑著,一片海棠花四處紛飛林海中,一抹明黃色龍袍的男子望著低首站在自己麵前的素衣女子輕笑著,修長的手指捏起了女子的下鄂,黑色瞳孔中閃爍著一抹深幽的墨藍,而後見明月無動於衷的神情,哈哈大笑,道:“沒想到一個朕從戰場上抓回來的奴隸竟然這麽有骨氣,哈哈哈……”
    女子緩緩的抬首,清澈的雙眸迎向帝王深入夜幕的眸,粉色的唇輕動了一下,而後清淺的笑出聲,白皙的素手握住帝王那隻捏著她下鄂的大手,輕柔道:“奴婢隻是一個奴隸,奴婢怎麽會不喜歡自己的主子呢?”
    男子一怔,周身像緊繃住一般,兩人站在漫天飛舞的海棠花下,像是一對壁人……
    “是麽?”帝王的聲音突然低沉得帶著些許沙啞,他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得讓站在他麵前的女子不覺向後退去,但是男子卻一步一步的緊跟,直至女子的背抵在了身後的一顆海棠樹上,發束上的玉簪掉落,一頭青絲長發如瀑布一般披散下來……
    “皇後讓奴婢來問,皇上何時駕臨‘鳳棲宮’……”女子的氣息有些不穩,清澈的瞳孔中也摻雜了一絲慌亂,微微的別過臉,不去看帝王那雙突然深沉得似乎可以將她靈魂吸進去的墨藍眸。
    男子看著女子逃避的神色突然笑了,那笑俊美得讓人移不開眼,不帶一絲邪魅,他的大手撫上了她的光潔的眉宇,低首在她的眉宇之間留下了一吻,曖昧的聲音在她耳邊低喃道:“朕……今晚就去‘鳳棲宮’看你……”
    女子的身子一顫,驚恐的猛然掙紮脫身,而後頭也不回的向花園深處飛奔而去,隻留下空氣中隱約的淡然冷香……
    再次醒來時,明月渾身酸痛,她睜著雙眸望向一片嘈雜的殿內,伸出同樣乏力的手按在自己的額頭上,輕動了一下,隻聽蕭童驚喜的叫道:“娘娘醒了,娘娘醒了……”,而後,殿內頓時安靜下來,無數腳步聲向明月這邊湧動,周圍的人看到明月睜開雙眼時,無不鬆了一口氣。
    “娘娘,您是否覺得哪裏不舒服?”一名年紀稍長的太醫向前走了兩步,抱拳問道。
    明月望著他滿鬢斑白的頭發與胡須,有些恍然,艱難的轉頭望向蕭童那雙哭紅的眼,這才察覺似乎發生了什麽事,她聲音吃力的帶著沙啞,道:“我……怎麽了?”,話一說完,明月就感覺自己的頭一陣說不出的暈旋。
    “小姐,您昨夜嚇死奴婢了,好在了現在沒事了……”說著,蕭童不禁又掩唇哭了起來,可見明月的確把她嚇壞了,可是明月卻一臉迷惑,而後,隻聽那名太醫疑惑的問道:“娘娘,您昨夜,是否是看見了什麽?”
    明月的心一動,昨夜的那些畫麵如同浮光流影一般在她的腦中顯現,她的心頭一窒,莫名的一陣刺痛,使得她難以呼吸,此時,正牽著她手腕上細長紅線的一名太醫突然叫道:“娘娘,不可動氣,不可動氣啊……”,而後眾人都跟著混亂起來。
    蕭童的臉色頓變,她紅著眼抓住明月的手道:“小姐,什麽都別想,千萬別想……”
    明月劇烈的喘息著,她的額頭上已經布滿了一層細碎的薄汗,蕭童顫抖的不停的撫著她的胸口,少許,明月才強硬的克製住自己的心痛,緩緩的平靜下來,急促卻又清淺的呼吸著。
    眾人擦了一把汗,兩名禦前侍女也幾乎沒有癱軟下去,皇上昨日才下的命令,若是德妃娘娘有任何差池,他們腦袋不保,她們跟隨皇上數年,還從未遇見過皇上如此反常的一麵,或許……是因為娘娘腹中的第一皇嗣吧。
    “娘娘,您的身體十分虛弱,切記不可再動怒,也不可再受任何驚嚇”,少許,那名長滿白色胡須的太醫撫著下愕說道:“娘娘昨夜的脈象十分奇特,混亂急促,差點使得龍嗣不保,今日老臣先給娘娘開兩副藥房試試,也許會有好轉……”,而後,他便命人傳來文房四寶,揮揮灑灑寫下一大篇,遞給蕭童,又囑咐了一些當心之類的話,一柱香之後,這群人才三三兩兩的離開,直至殿內隻剩蕭童一人。
    明月起身,周身的酸痛另她有些難受,但是意識卻清醒了許多。蕭童見明月起身,忙來相扶,紅腫的眼中還掛著淚滴,有些惱然的道:“小姐怎麽可以這麽嚇奴婢……”,說著,眼睛竟又紅了……
    明月擰眉,有些氣虛的握住她的手,勉強的笑道:“我……昨夜怎麽了?”,她昨夜什麽了?竟將蕭童嚇成這樣。
    蕭童擦了擦眼淚,卻依舊哭道:“小姐,我們拿到東西之後立刻就離開好不好?我不要小姐再待在這個鬼地方受苦了,再過十日,過了小姐許諾如月姐姐的日子我們就離開……”
    明月的秀眉微攏,執起絲帕輕拭著蕭童臉上的淚水,帶著哄溺的道:“蕭童,我昨夜……”,提到昨夜,明月的臉色頓時也有些難看,但仍舊笑道:“好蕭童,不哭了,告訴我,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麽?”
    蕭童抽泣著望著明月,哽咽道:“我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奴婢三更天的時候來看小姐睡好沒有,卻見小姐全身都上汗,而後拳頭也握得極緊,我喚了小姐好幾聲,可是小姐卻一點沒有反應,而且全身都在顫抖……而後,而後我就哭著衝出去讓禦前侍女宣太醫了……”
    明月鬆了一口氣,心頭有些黯然,輕道:“皇上知道此事麽?”
    蕭童一聽,哭得更凶了,臉色竟帶著幾分憤恨,道:“奴婢讓禦前侍女去‘重陽宮’請皇上,但是沒想到卻被一個會武功太監和一個叫青蘭的宮女攔在殿外,他們說皇上與昭儀娘娘正在下棋,任何人都不得打擾,據說,這是皇上的聖旨……”
    明月垂下長睫,而後卻輕笑著握住蕭童的手,不再說話,像是無形的鼓勵著她卻也在鼓勵自己一般……
    ……
    早膳時,在蕭童的督促下,明月吃下了不少膳食,而那些膳食也是蕭童根據明月平日裏的口味特地親自下廚做的,在用完早膳後,蕭童就勸著明月將藥膳喝下,但至始至終寬慰的話隻有一句:“小姐,養好了身體我們才好偷溜出宮……”,於是明月輕笑著將那些藥汁全部喝下。
    明明知道離開是一個不可能的後果,但是明月卻依舊被蕭童那種向往宮外生活的神色所打動,每一刻都傾聽她對未來的向往:“找一座小樹林,砍伐後做一棟小木屋,屋後要有一條小溪,還有樹林有很多很多的野味,每一天,我都出去打獵,撿樹枝,燒飯,小姐,我以前在山上,就連師傅都跨我的烤的魚很好吃,嗬嗬……”
    樹林、木屋、溪水……明月仔細的聽著,身子半靠在窗沿的軟墊上,不自覺的,嘴角便彌漫出笑意來,她不知道這個小丫頭為什麽可以想象得出這麽美好的場景,而她……閉上眼和睜開眼,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人心的險惡,和墓穴的驚魂……
    或許,二十多年來的歲月中,她唯一能留下的也隻有那樣的記憶,幼時,爺爺指著那一本本厚重的筆記告訴自己,那是深藏在地下的秘密,和無數已經死去的盜墓前輩留下的資料。
    她一篇一篇的讀著,看著書中的主人在墓室裏遇到了那些可怕而恐懼的機關,鬼魂,以及遇到的屍體,包括收尋到的寶物的估價販賣方式,那個時候,她甚至以為,人活著就隻能做這些,而後來,則在那個黑暗的地方永遠都翻不了身……
    輕輕的閉上眼,像是不願意再接受蕭童對於未來的那些空幻的夢想,神思漸漸的飄遠,卻……怎麽也衝不出這彌漫著血腥的皇宮……
    正午之時,明月的氣色好了不少,蕭童侍奉她沐浴後,便換了一身月牙玄色長裙,將長發簡單挽起,用幾根簡潔的素玉簪子束在發髻之上,又取了幾朵用芙蓉玉雕刻成的海棠花妝飾在發間,又取了一對星月耳墜掛在耳邊。而後坐在鏡前,拿起一支花筆,點了少許朱砂,輕點了額前……
    梳洗完畢,蕭童望著鏡中的明月,笑道:“小姐今日的氣色很好,臉色也紅潤了不少,再不若昨日那般蒼白無力……”,說著,不禁自己打了一個哈欠,有些困倦的眨了眨眼。
    明月輕笑,今日她的身子的確好了許多,整個人也不若前幾日那麽煩躁不安,她有些諷刺的望了望鏡中的自己,不想一場噩夢竟讓自己的身體好了起來,隻是……那心頭沉積的鬱結卻越來越凝重……
    “蕭童先下去休息吧……”明月起身,望了一眼滿眼疲倦的蕭童,淺笑道,而後握住她的手道:“要不累壞了的話,誰帶我出宮呢……”
    原本困倦的蕭童一聽,立刻停下了那不雅的動作,臉上的愁雲與擔憂瞬間消失無蹤,她忙道:“好,奴婢馬上就去休息,晚上再來陪小姐……”
    明月點首,蕭童便開心的踏出了‘養生殿’,向禦前侍女的寢宮跑去……
    明月望著蕭童的身影,心頭有種說不出的生澀,仿佛都能嚐到那絲絲苦澀一般,她輕擰著秀眉,有些黯然的轉身走進殿內,款步走到窗前,素手撫著桃木花雕,雙眸悠遠的望著花園後的那座古樸的書閣,素手緊了緊。
    秦公公小步在整個‘唚心宮’中奔走,直到氣喘籲籲之時才跑進‘養生殿’,一見明月的身影,幾乎是體力不支的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手中的拂塵差點扔在了一旁,斷斷續續的道:“奴才……奴才參見德妃娘娘……”,而後在明月轉身望向他之時,忙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道:“娘娘,皇上請您前往‘長生殿’……”
    明月的秀眉輕動,而後若有所思的瞥了殿外幾名急促的跑來跑去的宮女,清淡道:“本宮身體虛弱,有些不方便,皇上有什麽事吩咐本宮,隻要請位侍女傳話便可……”
    秦公公愣住,有些錯愕的抬首望著一抹零落的身影的明月,那身月牙長裙的後擺如同雲霧一般拖灑在身後,讓明月看起來,像是隨時都會飛出窗外,舞亂九天的仙子。
    “娘娘,這……”秦公公為難的擰起了雙眉,他可不敢回去如此複命,這幾日皇上的性子愈發難以琢磨,另他待在皇上身邊一刻都會覺得想窒息,如今這德妃娘娘怎麽也如此?
    明月閉了閉眼,有些無力的道:“公公如此回稟即可,不必為難”,明月深吸了一口氣,垂下長睫,想了想還有十日之久,於是便又道:“本宮稍後前往,你先回吧……”
    秦公公原本被之前的那句話說得急得喘不過氣,而這次卻又愣怔的沒回過神來,直到聽到明月關窗的聲音之時才慌張的道了一聲告退後,匆匆離開……
    ‘長生殿’中,氣氛凝重詭異,禦昊軒麵無表情的坐在禦案前,神色懶散的半倚靠在龍椅上,一雙平靜卻冷沉的眸子直視空無一人的殿門,修長的手指撐著額頭,俊美的容顏帶著似笑非笑的邪魅……
    殿內,三名禦前侍女低首站立,僵硬的身子也動都不敢動,而另一旁,剛被冊封晉級的禦女冬月跪坐在禦案前的軟墊前,青蔥玉手執著磨石,正在硯台內細心的研磨,但是雙眸卻時不時的瞥向一旁的帝王,神色似欣喜,更似擔憂。
    後宮內無人不知,皇上的寢宮從不讓後宮嬪妃進入,更別說是寢殿,如今她卻得以進皇上的寢殿,且還為聖上磨研……
    不多時,秦公公匆匆跑來,一進‘長生殿’就見到了坐在帝王禦案旁的冬月,他幾乎沒嚇得暈厥過去,皇上剛才讓他傳德妃進寢殿,如今裴禦女竟在這裏,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