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跟我們進城嗎？”

    看著靜靜地待在樹枝上的燕子，楚喜突然有些慌了。

    這些天裏，燕子一路陪伴，朝夕相處。

    又多次幫助他們。

    她已經習慣了它的陪伴。

    “以後我可以幫你一起找食物，一起築巢。”

    “我們還可以一起玩一起打理菜園子，真的！”

    楚喜看著江林，滿心期望著。

    但，不管她怎麽說，江林都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像是完成了某種使命，又像是去意已決。

    “我也可以幫忙找食物。”楚娘也走上前來。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她也已經把這隻燕子當成這個家的一份子了。

    而且，它還救過他們的命。

    “遷移是它們的本性，為了我們，它已經耽擱許久了。”

    楚爹走在最後麵，歎道。

    如今看來，鳥類提前遷移，是預感到了什麽。

    或許，這邊之後還會打仗。

    ——那些馬賊太過張揚了，不像是簡單的搶掠。

    這隻燕子現在遷移，按照正常的遷移時間來看，應該是來得及的。

    他隻是，有些惋惜。

    難得遇到這麽一隻通人性的燕子……

    這一別，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相見。

    畢竟，天南地北。

    大家都不知道以後還會發生些什麽。

    會不會起戰亂，他們還會不會搬家？

    鳥兒明年還會回到這個地方嗎？

    ……

    “謝謝你，希望我們明年還能相見。”

    楚爹站在樹下，對著江林道。

    這也是他自己的希翼。

    但願，他們都能相安無事。

    說完，楚爹拍了拍女兒的腦袋。

    “年年，好好跟它告個別吧。”

    “嗯……”

    楚喜哽咽著應了一聲。

    她低下頭，視線有些模糊起來，鼻子也有些酸。

    爹說的，她都知道……

    她隻是，有些不舍。

    這是怎樣一種感情呢？

    像是親近的家人，又像是值得信賴的朋友要離開了……

    明年，明年他們還能相見嗎？

    在經曆了這次逃亡後，楚喜對於生死與分別，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

    突然。

    楚喜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睛。

    抬起頭來，臉上露出個明朗的笑容。

    “再見了，燕子。”

    她對著江林揮揮手。

    就像是以往每年秋天，她在後院裏看著江林離開那般。

    “明年見，到時候我來這裏接你去我家玩。”

    “雖然我們換了地方，但是你一定能找到這裏的，對嗎？”

    “嘰嘰~”

    一直安靜待在那裏的燕子突然叫了兩聲。

    像是在回應一般。

    江林展開翅膀，從樹枝上飛起。

    “嘰嘰——！”

    他在空中盤旋了兩圈，然後便頭也不回地往遠方飛去。

    “明年我在這等你——！”

    城門口。

    楚喜下意識的往前追了兩步，大喊道。

    “嘰——！”

    鳥叫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逐漸消隱。

    ……

    之後的記憶畫麵又過了兩年。

    在把楚喜他們帶到幽州後，江林就像是完成了使命一般。

    在後麵的兩年裏，如同其它鳥類一般，築巢、繁衍，飼養後代。

    直到最後，畫麵消失，回歸黑暗。

    修煉室中，鬼差江林以為這就結束了。

    他正要繼續修煉，卻突然發現腦海中又有一些畫麵快速地閃過。

    是雪夜。

    大雪紛飛，白茫茫的一片。

    他躺在雪地中，身上的傷口處，血液已經凝固。

    天寒地凍，幾乎冷到了骨子裏。

    但他連挪動一下身體的力氣都沒有。

    出氣多進氣少。

    他大概是要死了。

    不，他就是要死了。

    這一世。

    他是一名江湖中人，在跟人比賽即將獲勝的時候，卻遭人暗算。

    他一路逃到這裏，卻再也沒有前行的力氣了。

    眼皮越來越沉重。

    他艱難地看著這個世界最後的麵貌。

    突然，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了一抹不一樣的色彩。

    四名身穿白衣的女子，一手拿著白傘，一手各抬著轎子的一角。

    輕飄飄地從高處落到雪地上，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小姐，前麵躺了個人。”轎子前麵，右手邊的女子道。

    “死了嗎？”轎子裏傳出一道清冷的聲音。

    那舉著白傘的女子瞥了眼地上的江林，回道

    “還有口氣兒。”

    “能救嗎？”轎子裏的人又問。

    “除非神醫鶴老在這，否則，難。”

    “那就算了。”

    轎子裏的聲音頓了頓，又道

    “把傘留給他吧，免得誰眼力勁不好，一腳踩上去了。”

    “是，小姐。”

    一把白傘被放在了江林身邊，擋住了一部分風雪。

    四名女子，還有三名舉著傘。

    抬著轎子，運轉輕功，輕飄飄地往前繼續飛去。

    在轎子飛躍而起時，簾子翻飛間，露出半張白皙的側臉。

    那眉眼間，竟與楚喜的麵容有些相似。

    隻是這張側臉，更為精致。

    帶著一股矜貴的氣質。

    雪夜中，有對話聲順著寒風消隱。

    “小姐，這就是江湖。”

    “嗯。”

    ……

    天，越來越冷。

    沒多久，江林就閉上了眼睛，再也沒睜開。

    那把白傘，陪他走完了最後一程。

    所有的畫麵消失。

    封塵依舊的記憶盒子再次合上。

    江林睜開眼，入目的是修煉室的牆壁。

    “燕子、江湖中人……傘……”

    在地府工作那麽多年，關於轉世輪回，江林也大致了解一些。

    看來，那楚喜應該就是轎中女子的轉世了。

    她送他一程，它送她一程。

    因果輪回，不外如此。

    隻是……

    江林有些疑惑。

    那鳥，還有那江湖中人，都是他以前的轉世嗎？

    如果真的是，那……

    孟婆的湯可就有問題了啊。

    算上之前鬼王境時恢複的記憶，這已經三個轉世記憶了。

    乞丐那一世就算了，至少是他這一世生前的記憶。

    但剛剛那兩世是怎麽回事？

    ……

    上一次的記憶，是鬼王境初期冒出來。

    這一次，是鬼王境中期。

    難不成他之後每晉升一次，都要回憶起新的轉世記憶？

    “……”

    江林陷入了沉思。

    如果說回憶起一次轉世記憶，算是孟婆湯有漏洞。

    那等他全部回憶起來，這孟婆湯豈不是漏成了篩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