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蕊很小的時候，就能漫山遍野的亂跑了，還跟她阿爹學了打獵。

    長大後就更厲害了。她力氣大，身手也敏捷。

    有一年，還打了頭狼帶回來，把牙齒偷摸著給了包家小少爺。”

    對於老桃樹來說，這些記憶，就是他活著的證明。

    沒了這些，它也隻是一棵桃樹而已。

    樹上的金色身影掏了掏耳朵，看來不管是人還是樹，到了一定年齡後都一樣。

    絮絮叨叨。

    額……

    他突然想起一個人，也是這麽愛嘮叨。

    難道他師父是提前更年期？

    ……

    隨著年歲增長，阿蕊的個頭也蹭蹭往上漲，甚至比她哥還要高出一些。

    比起包家小少爺那孱弱的模樣，就更顯高大了。

    阿蕊能單挑十個這樣的小少爺，都不帶喘氣的。

    入夜。

    等村子裏的燈都熄滅後，阿蕊跳上圍牆，模仿蟈蟈的叫聲：

    “唧唧~唧唧~”

    不一會兒，屋子裏響起輕微動靜。

    緊接著，包家小少爺偷偷跑了出來。

    阿蕊跳下牆頭，直接蹲到他麵前，“快上來，我帶你去看我獵的狼。”

    “好。”

    月光下，包小少爺紅著臉趴了上去。

    阿蕊背著個人，跳上牆頭，很快就就往山裏頭跑去。

    說是身輕如燕也不為過。

    “阿蕊，你怎麽這麽厲害？”

    “天生的。”阿蕊想了想，道：

    “你也要多吃肉，多吃肉就能長力氣，長個子。”

    “真的嗎？”

    “嗯！”

    阿蕊先給包小少爺看了狼，從未看過真狼的包閆看得直哆嗦。

    狼好凶，血好多……

    “來，狼牙拿好，我阿爹說了這是好東西。”

    阿蕊直接拔下狼的兩顆尖牙，隨手擦了擦，放在包閆手心。

    包閆吞了吞唾沫，小心地用帕子包好，塞進袖子裏。

    “走吧，我們吃桃子去！”

    阿蕊直接攔腰抱起包閆，不等他反應，就跑了出去。

    ……

    坐在桃樹的枝幹上，包閆看著下方，腿腳發軟。

    等阿蕊看過來時，他蒼白著臉笑道：

    “阿蕊，這裏好高啊，我還是第一次坐在這麽高的樹上。”

    “是吧？”

    阿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回頭，呲牙。

    “這棵樹是我們村子最高的樹了。阿爹都說桃樹能長這麽壯也很神奇。”

    下方。

    桃樹忍不住悄悄動了動枝丫，給包閆固定住身子。

    心道就這相處方式，也虧包家小少爺沒被嚇跑。

    滿天繁星，微風徐徐。

    桃子的清香縈繞在鼻尖。

    阿蕊摘了個大桃子，隨手擦了擦，遞給包閆。

    “吃吧，可好吃了。”

    包閆看著手心的桃子，沉默了一下，突然道：

    “阿蕊，我再過幾天就要回去了。”

    “去哪？”

    “回我另外一個家。”

    阿蕊頓了頓，抬頭看他，“那你還會回來嗎？”

    包閆連連點頭，“會的會的，奶娘說我這次回去時及冠。等我成年了，想去哪都可以了。”

    阿蕊搖了搖腳，“那我等你回來。”

    “嗯！”

    ……

    “包小少爺離開後，阿蕊每天都會來桃樹上，看向村口的方向。”老桃樹徐徐道。

    “那他回來了嗎？”樹上那金色的身影問道。

    “沒有。阿蕊等了很久他也沒回來，她就自己跑去找他了。”

    “這還差不多，想要，就自己去追。”

    阿蕊悄悄裝好包袱，夜裏出門了。

    離開前，把提前準備好的紙條留在了家裏。

    那時候的交通並不方便。

    阿蕊好不容易找到了包家，卻看到包家上下掛著白綾。

    路過的人嘖嘖道：“這包家小少爺好可憐，這麽年輕就去世了。”

    “哎，聽說身子骨一直很弱，以前一直在莊子裏養著。”

    “要我說啊，這包家大少爺也不是個好相處的，說不定啊……”

    “噓，別亂說，小心包家人出來吆喝你。”

    阿蕊拉住一名掛著菜籃子的婦人，怔怔道：“包家小少爺，說的是包閆嗎？”

    那婦人看了她一眼，“好像是叫這個名字，你是他誰啊？”

    “不，不可能……”

    阿蕊問包家下人，對方沒理會他，還讓她別來搗亂。

    她一急，直接闖進包家，“包閆呢，包閆在哪裏？”

    以包閆那小身板，該不會回來後被欺負了吧？

    可是，這裏都是他的家人啊……

    他怎麽會死呢？

    怎麽會死呢？

    他明明說身體有所好轉，及冠之後就回來找她。

    包家管家驚道：“這是哪來的野丫頭，快給我趕出去！”

    “來人！”

    “讓開，我要找包閆！”

    “快，攔住她，別讓她驚擾到了大少爺！”

    一時間，包家上下亂成一團。

    七八個成年人壓住阿蕊，也被她給蠻力掙脫開來。

    “我要見包閆！”這些人說的話，她都不信！

    除非，除非她親眼看到包閆的墓，看到他的屍體！

    隻是，等阿蕊抬起頭來時，

    卻發現包家下人全都一臉驚恐的看著自己。

    更準確的說，他們是在看她藍色的眸子，以及臉上浮現出來的藍色紋路。

    “是怪物，是怪物啊——”

    “有妖怪進來了！”

    “救命啊——”

    ……

    “藍色紋路？”

    樹上的金色身影停了下吃桃子的動作，仔細想了想。

    “啊，我想起來。那孩子是人妖混血兒。”

    他撓了撓頭，“當時撿她的時候，她還抓掉了我幾根金毛呢，力氣老大了。”

    “不過我記得，我把她的妖力給封印了的啊。”

    奇怪……

    “那小丫頭後來怎麽了？”金色身影問。

    老桃樹閉了閉眼，“她被人認作妖怪，人們害怕她，恐懼她。”

    “把她騙到包閆的墓前，圍殺了。”

    “……”

    樹上的身影有片刻的沉默。

    老桃樹歎了口氣，“等包閆聽到這事趕去的時候，已經晚了。”

    “包閆不是死了嗎，他魂回來了？”金色身影奇了怪了。

    這老桃樹怎麽講的故事啊，還帶這樣急轉彎的？

    老桃樹：“死了，但也沒死。”

    “包閆知道大哥擔心他爭家產，隻要他還活著，這事就不會消停。所以他準備用假死，離開包家。

    等風聲過去後，就回村子裏去找阿蕊。”

    隻是他沒想到，阿蕊在這個時候找來了。

    更沒想到，她是妖怪。

    人們懼她，怕她，害她。

    將她葬殺於郊外。

    “包小少爺親眼看到阿蕊之死，沒兩天也走了。”

    老桃樹道：“他死後，不知怎麽的，竟然來了我這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