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最近怎麽都不理我了？’

    有次，

    燃燃從夢裏找到它，小小的腦袋裏有著大大的疑惑。

    許南沉默了一下，‘我一直都在看著你。’

    燃燃‘哦’了一聲，‘還以為你生我氣了呢。’

    隨即高興的道：‘哥，我跟你說，我們不是搬家了嗎，我新同桌居然就住在我家隔壁，你說巧不巧？’

    ‘巧，’許南道：‘那個朋友挺好的。’

    ‘對呀對呀，哥我跟你說……’

    燃燃巴拉巴拉的說著最近的近況，許南則是默默的聽著。

    不知過去多久，外麵天光大亮。

    夢醒。

    許南看到燃燃在床上迷糊了一下，然後趕緊起床洗漱。

    “完了完了，今天說好和沐小魚一起上學的……”

    許媽從廚房裏走出來，笑道：“起來啦？喝點粥吧。”

    “不了媽，我……”

    許燃話未說完，一轉頭。

    就見到坐在餐桌上，捧著粥碗，搖晃著雙腳的沐小魚。

    紅色的小書包被她放在身後墊著。

    “許燃你太慢了，我都來了起碼五分鍾了。”

    沐小魚伸出五根手指，抬著下巴道。

    許燃接過媽媽遞過來的粥碗，然後邁著小腿跑到桌邊。

    “我來了嘿嘿~”

    說著就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

    沐小魚也不甘示弱，咕嚕咕嚕兩大口。

    倆小孩對視，嘿嘿一笑。

    ……

    ……

    ‘我一直都在。’

    許南獨自坐在狹小的空間裏。

    看著燃燃小學畢業，和沐小魚一起考上了附近最好的中學。

    還分配到了同一個班。

    周末的時候，燃燃練鋼琴，沐小魚則是練芭蕾舞。

    倆人的關係一如既往的好。

    許南撐著下巴看著，隱約看出了些荷爾蒙的氣息圍繞在他們周圍。

    三年裏，

    燃燃參加比賽，拿了不少獎。

    沐小魚也沒落下，努力的練習、表演。

    像是互相把對方當做了競爭對手一樣。

    三年後，倆人進入同一個高中。

    隻是不同班了。

    一個在三班，一個在五班。

    ‘內定的媳婦啊……’

    許南感慨了一句。

    聲音孤零零的回蕩在這個空間，最後消散不見。

    這些年裏，它和燃燃的聯係越發減少。

    就算聯係上了，也是在夢中。

    它就像是個旁觀者一樣，默默觀看，默默吃瓜。

    ……

    這天，它突然從睡眠中驚醒。

    心裏突突的跳著，靜不下來。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就像是……

    他們出生的那天。

    它往外看去，隻見周圍一片黑暗，唯有一星燭光燃燒著。

    許多人把燃燃圍在中間，拍著手，唱著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

    “許燃，十六歲生日快樂！”

    蠟燭被吹滅，周圍燈光大亮。

    一群熟悉的麵孔出現在燈光之中。

    許媽，許爸，小姨，沐小魚……

    那一刻，它心中突然有種預感。

    燃燃十八歲成年禮那天，他們之間的聯係就會徹底斷開。

    這種預感來得奇妙。

    就像是媽媽早產那天，它莫名感覺自己和燃燃之間隻能活下來一個。

    那時候它沒有信。

    然而事實證明，它的預感是對的。

    許南的靈體無意識地哆嗦了一下。

    似乎有些冷。

    它怔怔的看著外麵，生日蛋糕被切開。

    其它人的聲音都變成了嗡嗡聲，聽不大清楚。

    它看見許媽幫忙拿出飲料，許爸和許燃一起招呼著大家。

    看見沐小魚接過蛋糕後，悄悄在許燃耳邊說了些什麽。

    看見許許多多的笑臉，還有許多歡樂的遊戲。

    它突然感覺眼睛有些發澀。

    但是它摸了摸眼角，什麽都沒有。

    ‘真好。’它喃喃著。

    ……

    又一年許燃的生日。

    它的預感再次冒出來，也越發的強烈。

    它看著自己的手，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明年，不僅僅是他們之間的聯係會徹底斷開，它的靈體也會無法再維持下去。

    它，會消失。

    許南的腦海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或許，是時候好好道個別了。’

    那晚，它主動從夢境中找到了燃燃。

    提出要交換一下身體的主權。

    ‘我很快就會回來……’就像以前一樣。

    話還沒說完，它就說不下去了。

    許燃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它，眼中還有著驚恐之色。

    ‘不準過來，不準過來！’

    ‘走開！’

    ‘別靠近我！’

    他一邊跑，一邊在手中幻化出了一把槍。

    別想進入我的身體！

    搶走我的一切！滾！

    許南站住了。

    它在原地，靜靜的看著他。

    武器，是一個人在意識中，自我防禦下的形態轉換。

    下一刻，砰！

    許燃開槍。

    離開了夢境。

    他已經，忘了它是誰了。

    ……

    ……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臥室裏，

    許燃抱住腦袋，雙眼模糊。

    “哥，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那隻是個夢……”

    記憶中，似乎有這樣一個夢。

    但印象中，好像是誰要奪舍他的噩夢……

    他不記得了。

    記不清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為什麽……”

    他終於知道，心裏的那個缺口是什麽了。

    他忘了，是他先忘了哥哥。

    是他忘了要一直陪伴的諾言。

    忘了那句‘我的就是哥哥的，哥哥的就是我的……’

    回顧小時候，

    他確實是有一種朦朧的感受，好像誰一直陪著他。

    但隨著年歲增長，那種感受就越發的模糊。

    和別人提起，有的說是奧特曼在保護，有的說是什麽天使……

    都不太可信，他漸漸也不再提起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為什麽……”

    許燃反複喃喃著這兩句話。

    他無法想象哥被他拒絕後，該是怎樣的痛心。

    更無法想象哥獨自待在它身體裏，無人交流，靜待死亡時，該是怎樣的一種孤獨與悲涼。

    因為他光是想想，就覺得心裏像是被刀子一層層剝開一樣。

    血淋淋的疼。

    ……

    ‘……’

    負責轉播的七彩蛋也沉默了。

    如果它有五官的話，此時應該驚掉了下巴。

    眸子裏泛著懵懂而又帶著些許悲傷的光。

    這瓜裏麵，藏著刀啊……

    有些紮蛋。

    這是它第一次，這麽直接的接觸到他人的想法。

    ——人類的七情六欲。

    想到以前課間的時候，從陰間同學們那聽來的‘人間小知識’。

    它看了許燃一眼。

    都說嬰孩眼睛幹淨，能夠見到一般人見不到的東西。

    等長大後，才會逐漸被遮住。

    身體為了自保，記憶也會隨之模糊掉。

    所以大多人長大後，都記不清自己嬰孩時期的事情。

    而許南……

    靈體能存在這麽久，已經很難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