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除了十八殿的工作，江林幾乎都待在火山精神院。

    剛開始，談小冬還稀罕的看了他好半天。

    還讓隔壁病床的老頭過來瞧瞧，跟看熱鬧似的。

    江林無奈，隱藏了身形。

    ……

    這天半夜，空中的江林忽然睜開了眼。

    隻見談小冬不知道夢見了什麽，在床上掙紮起來。

    手一揮，砰的一聲砸在床板上。

    床板以肉眼可見的弧度凹陷下去。

    “走開，走開，別過來！”

    談小冬不斷地揮打著什麽，身上開始浮現出一絲絲的黑氣。

    隻是這些黑氣剛要蔓延擴散出去時，便碰到了一道無形的結界。

    江林的身影在病床上方浮現。

    他看著下方的談小冬，手腕一翻。

    被藏到老頭床上的墨綠色薄殼，飛到了談小冬的身上。

    下一刻，不斷掙紮著的談小冬安靜了下來。

    但江林知道，時間到了。

    談小冬的身體，已經快要到達極限。

    再待下去，恐怕魔氣爆發……

    就會形成【學渣鬼域】那般，能夠影響到身邊人的鬼域。

    那時候一切都晚了。

    “走吧。”

    江林一邊控製著結界，一邊帶著談小冬離開了的這裏。

    不一會兒，聽到動靜的醫生護士趕來。

    卻隻看到談小冬靜靜地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

    就連呼吸，也沒有了。

    而原本的病床，不知道遭遇了什麽，歪歪扭扭的根本不成樣了。

    醫生反應過來後，迅速大喊一聲：“快！搶救！”

    ……

    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

    談小冬睜開眼，隻覺周圍的東西都在飛快的倒退著。

    他覺得心裏很亂。

    但一股直入腦海的涼意，卻讓他的腦子變得很平靜。

    他一抬眼，就看到了一身無常打扮的江林。

    談小冬看了看周圍，忽然咧嘴一笑。

    拍了拍江林的手腕，“看到沒，跟著本劍神，遲早飛升回天宮！”

    “哎，早知道讓隔壁的道友和自己一起的。”談小冬嘀咕著。

    江林沉默著，因為此次的目的地，乃是黑淵。

    他腦海裏浮現出神魔大戰的畫麵。

    血染紅了戰場，魔氣遮蓋了天空。

    到處都是殘兵斷刃。

    畫麵一轉，又變為青羊老前輩離開天門前往戰場時的背影。

    他心中微動，突然道：“天宮很黑。你怕嗎？”

    談小冬不甚在意道：“為何要怕？黑了，點上燈不就可以了？”

    “若是有很多怪獸跑了進去，它們不讓你點燈怎麽辦？”

    聽到這話，談小冬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你是傻子嗎？”

    “我堂堂劍神，會怕怪獸？”

    他自結界內盤腿坐起，以手作劍，比劃了兩下。

    在結界上劃出一道道波瀾。

    然後指向漆黑的天際：

    “我乃堂堂歐家第十三代神劍，定當斬妖、除魔，衛道！”

    “護天下太平！”

    說著，他頓了頓。

    回頭看了眼江林，“否則，神劍何須降世？”

    若劍不出鞘，若劍意不在。

    何以為神劍？

    江林怔了怔。

    恍惚間，竟然在談小冬身上看到了一道披著盔甲的身影。

    但他再一看，卻什麽都沒有。

    談小冬身上，隻有不斷翻湧，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的魔氣。

    他之所以還能有這般思考、對話的能力，隻不過是因為那胸前掛著的一抹墨綠色。

    江林忽然想問，若妖魔殺不盡呢？

    但這問題剛一浮現，他心中便已經猜到談小冬會如何回答了。

    一時間，

    空中變得安靜下來，隻剩下呼呼的風聲。

    談小冬緊閉著眼，體內魔氣不斷地碰撞，翻湧。

    仿佛在做著什麽鬥爭。

    “還沒到地方嗎？！”

    談小冬猛地一睜開眼，眸中黑霧翻湧。

    抬手間，竟是直接穿過結界，一把抓住了江林的手腕。

    聲音也變了。

    仿佛一隻饑餓的野獸，狂躁，而又嗜血。

    “還沒到嗎？！”

    “還沒到黑淵嗎！”

    他的身子微微顫抖著，已經無暇去考慮，自己為什麽會說出‘黑淵’這個詞。

    為什麽不是去天宮。

    仿佛冥冥之中，早已被刻在他的靈魂裏。

    隻是如今才滿足了觸發的條件。

    江林沒有答話。

    隻是一邊加快速度，一邊給談小冬周身再加了一道結界罩。

    ……

    “到了。”

    隨著江林的話響起，周圍呼呼的風聲停了下來。

    江林帶著被加了雙層結界的談小冬，落在了一處懸崖上。

    “下方，就是黑淵。”

    他說完，麵前的魂魄卻沒有回應。

    此時，談小冬全身皆已被魔氣掩蓋。

    那層層疊疊的魔氣之中，仿佛有兩雙血紅的眸子。

    陰冷，而又嗜血的看著他。

    黑淵？

    天宮？

    那和它有什麽關係？

    “……”

    江林瞥見結界一角，被彈飛的墨綠色薄殼。

    平靜的伸出手，強化版的哭喪棒出現在手中。

    他開口，聲音在鬼氣的加持下，蘊含著某種特殊的力量。

    激蕩著四周的空氣。

    “黑淵無回頭路，我，江林。”

    “在此為汝送行！”

    聲音還在空中回蕩著。

    手中的哭喪棒卻是猛然變粗、變長。

    直接揮向正在不斷嚐試突破雙重結界的談小冬。

    激蕩的鬼氣，把它帶向了身後的懸崖。

    半空中，它還在掙紮。

    突破雙重結界罩，就要跳上去。

    深淵下，卻驟然傳來一股力量，直接纏在它身上。

    拉著它，直直墜入下方的萬丈深淵。

    ……

    鬼氣帶起的風聲嗚嗚刮過。

    懸崖上，隻剩下江林靜靜佇立的身影。

    深淵之中，沒有傳來一絲回響。

    江林的腦海裏，忽然浮現出了青羊老前輩的話。

    蘇申雪的話。

    談小冬的話。

    “黑淵無回頭路，汝等且先行！”

    “師父，魔是殺不盡的。我既已入魔，便讓我試試吧。”

    “你是傻子嗎？我堂堂劍神，會怕怪獸？”

    ……

    “我乃堂堂歐家第十三代神劍，定當斬妖、除魔，衛道！”

    “護天下太平！”

    ……

    漸漸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金色的光輝一點點的從雲層中透露出來，晶瑩了清晨的露珠。

    江林恍然，原來已經這個時辰了。

    懷裏有什麽動了動。

    他伸手探去，摸到了一張薄薄的，歪歪扭扭的紙片。

    紙片帶著金邊，正是北殿的本命紙。

    隻是，相比較於上次那般似魚似餅的形態，這次的紙片又有了變化。

    看上去，隱隱有了人形的影子。

    江林之前一直沒想清楚的事兒，這一刻卻忽然有了答案。

    這北殿的高級班，修的是本命紙。

    而本命紙的修煉……

    來源於佩戴者的心態、情緒、認知變化。

    再一想戲精班的存在。

    不斷地變換身份，演戲入戲。

    不就是在感受著這世間的各種變化，從而影響、塑造出一個獨屬於自己的紙人嗎？

    難怪，本命紙做成的紙人更靈活，更具有‘生命力’。

    江林把本命紙放回去，又撿起地上那塊墨綠色的薄殼。

    看了眼眼前的深淵，迎著朝陽晨露，離開了這裏。

    ……

    傳說，在黑淵中……

    有一個永遠不會停止的戰場。

    有一場永遠正在進行的戰鬥。

    但，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入口在哪裏，也很少有人知道，黑淵裏藏著的到底是什麽。

    裏麵的戰鬥，又是為了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