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 翻袖為浮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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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小蠻的琵琶還在撥動,清脆靈透的琵琶聲仿佛是催命的音符。
    流雪兒腳步一錯,懷中一柄劍匣飛出,四支木劍齊齊飛出,這是浮遊觀的清微劍法。
    放蕩不羈的長發男子微微一愣,對著琵琶女輕聲道:“教訓一下就可以了。”他說完也不理會那即將透體而入的清微劍匣,卻轉頭對著後邊的狄仁傑輕輕一點頭,露出了一絲笑意。
    流雪兒一跺腳,身上這劍匣雖然隻有四支木劍,但代表的卻是梅蘭竹菊四君子劍,威力強大無比。
    流雪兒在五仙教中就得到師兄弟們的寵愛,一出師門,更是笑傲大唐修士,何曾受到過這種侮辱,心中氣惱之下,尖聲道:“兩位師兄,不用你們出手,我為二師兄報仇。”
    她口中說著,手指一點,梅劍立刻出鞘,一股神識之力驅動下,那一片片梅花在劍上凝聚,就如剪雪裁冰,確是一身傲骨。
    白梅飛舞,卷向了那個一眼都未瞧過自己的長發男子,但一聲琵琶響,流雪兒感受到了音符中厚重的神識之力,僅僅是一根弦動,便有數百重神識之力如細絲般卷了過來。
    流雪兒的梅劍還未飛出劍匣,就被琵琶女的神識細絲纏住,就聽一陣脆響,那師父親手煉製的梅劍竟然被攪碎了。
    流雪兒這次的傷心可比二師兄死了還要深重,這是師父親手煉製,在自己十六歲生日時送給她的。
    流雪兒悲呼一聲,剩下三柄木劍一起飛舞而出,但見蘭劍空穀幽香,孤芳自賞;竹劍篩風弄月,清秀瀟灑,更有那菊劍淩霜自行,破開了琵琶的神識細絲,直刺那琵琶女。
    兩女這一番對戰已用到了神識之力的精妙所在,所以破壞力反而不如方才流雲大師兄的兩道符篆,但精妙之處卻超過了太多太多。
    琵琶女雙手一收,懷中琵琶輕輕放下,在流雪兒瘋狂的神識之劍中一指點出,一道重疊到極限的細長神識如劍,刺穿了所有的梅蘭竹菊的絢麗,切斷了流雪兒神識之力與丹海的感應,冰涼如毒蛇一樣的神識裹住這女子的要害之處。
    一招之間,琵琶女便製住了流雪兒。她卻轉頭皺眉看著長發男子,似乎還在等著他的命令。
    長發男子這時轉頭看著一動不能動的流雲子和流風子,在他神識之下,便是洛青璿親來恐怕也難以抵抗,更何況這兩個初出茅廬的小子。
    他對著琵琶女微微搖頭:“教訓一下就是了,殺之無益,徒曾煩惱。”
    琵琶女默然無聲,神識如絲刺穿了流雪兒的丹海,流雪兒的好不容易養出的一點神識之力便被她吞噬的一幹二淨。
    若不是那男子命令堅決,恐怕琵琶女已忍不住將她整個人都吞噬幹淨了。
    流雪兒失魂落魄的恢複了自由,但一試丹海便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她跺著腳卻返身打了那僵硬的流雲子一巴掌:“大,大師兄,你們為什麽不救我,雪兒,雪兒的修為全沒了。”
    長發男子輕輕吐出一口氣,那流雲子和流風子終於從禁錮中恢複過來。
    就是狂傲的流雲子,此時也嚇破了膽,他急忙抱住軟弱無力的小師妹,對著那長發男子驚疑不定的說道:“閣下報上名號,咱們五仙教來日必當登門造訪。”
    那長發男子微微搖頭:“我會去見洛青璿的。”他似乎不願意多說話。
    但那琵琶女冷聲道:“在下白小蠻,這位就是西域王殿下,回去告訴洛青璿,過幾日殿下就要登門拜訪你們五仙教的。”
    白小蠻話一說完,流雲子倒抽一口冷氣,抱著流雪兒就要退走。
    但那流風子卻是站住不動,他年紀最輕,但傲氣最重,望著西域王李道玄,這流風子緊緊捏住了手指:“五仙教門下沒有臨戰逃脫之輩,李道玄,你可敢與吾單打獨鬥?”
    聽到師弟這番大義凜然的話,那流雲子臉上一紅,抱著白雪兒也是大聲道:“師弟說的是,師兄與你一起死戰到底。”
    白小蠻露出一種古怪的笑意,仿佛是看到了兩隻螻蟻正在不知死活的刺激一隻巨獸般,果然那長發男子臉色陰鬱下來,卻轉頭對白小蠻道:“小蠻,你去廬山三疊泉取些泉水來,待會兒我與故人相敘。”
    李道玄說完終於起身,等到白小蠻去後,他微微揮動袖子,四周毫無任何異常感。但在狄仁傑以及流雲子師兄弟的眼中,他們看到了一場不可思議的奇跡。
    整個三江館破碎的石頭碎木,還有那微小到沙塵般的碎屑都還是飄舞起來,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這些碎屑開始重新組合重疊起來。
    碎木之屑在半空飛舞,快速的疊合在了一起,重新組成了四支木柱,立在了三江館的廢墟上。
    但見碎石重填,山土聚合,一個嶄新的三江館再次建成,那就像是時光倒流一般,又像仙人施法一樣。
    最為恐怖的卻是一滴滴混跡在半空的酒水自土地上飛離出來,再次聚成了一杯杯美酒,落在了重新站起的桌子上。
    等到李道玄袖子再次一卷,三江館恢複如初,就像從未被破壞過一樣,除了那些逃走的客人,便是桌上的美酒美食都恢複了原樣,酒水渾濁但新鮮,美食還冒著熱氣。
    流雲子目瞪口呆,不停的眨著眼,但修為最高的流風子卻是臉色古怪,喉嚨發出了咕嘟的聲音。
    李道玄卻有些失落的看著三江館,看著嶄新的三江館一根木柱上,那木柱上留著一塊指頭般大小的殘痕,卻少了一塊木片。
    男子微微歎息一聲,心情更是不好起來:“終究是差了一點,達不到圓滿之境。”
    他歎息完,袖子一翻卷向了流雲子三人:“滾吧!”
    三江館中空空蕩蕩,五仙教的三名高足失去了蹤影,就仿佛從未存在過一樣,而白小蠻這時捧著一葫蘆泉水。輕輕落了下來,看著場中清淨不禁淡淡道:“還說我要手下留情,你卻做得更絕。”
    李道玄接過葫蘆,微微一笑,這才走到狄仁傑和蕭狄身前,對著蕭狄躬身一禮:“蕭大人,許久不見,今日能在此相逢,當真是人生之大喜事。”
    蕭狄眼白翻轉,聲音不驚不喜:“他鄉遇故知,果然是大喜事,但吾並非西域王的故知,若不是老夫身有殘疾,就要第一個奔赴沙場,為大唐重新奪回西域大地。”
    李道玄笑意不減,長發披散之中自有一股放浪的魅力,他放下葫蘆,手掌輕輕放到了蕭狄的頭頂上。
    一旁的狄仁傑下意識的驚呼道:“不要!”
    李道玄對著狄仁傑哈哈一笑:“錯了,懷英,難道你連為師都信不過麽,我不會傷害蕭狄大人的。”
    狄仁傑這才有些安定下來,再看那蕭狄時卻張大嘴巴合不攏了,蕭狄那佝僂的身子竟然緩緩直立起來,這次不是蕭狄刻意的挺起腰板,而是一種恢複傷勢的情形。
    狄仁傑是知道蕭狄所受之苦的,當年武後處置蕭淑妃,向百官揭露了蕭狄送出了一個擅長魅惑術的妹妹,由此蕭狄落獄,在高力士和來俊臣的整治下,可謂飽受折磨。
    但如今在李道玄的手下,這位蕭大人身上的傷口一點點恢複過來,就是那恐怖的殘疾之眸竟也恢複了往昔的靈動。
    等到李道玄鬆開手時,蕭狄已是猛然站起來,手指李道玄驚詫道:“你,你……”
    狄仁傑擦擦雙眼,拉住蕭狄道:“大人,這是好事,您也不用再受暮雨閣那搜魂術的折磨了。”
    李道玄指尖捏著一塊黑色的氣息,無聲的將之融化,卻對蕭狄這些年受到的苦大為震動:“高力士竟然下如此狠毒的手,這一塊神識每日都穿過蕭大人的三魂七魄,不過大人能堅持到此,真是頂天立地的漢子。”
    蕭狄一口氣吐出來,隻覺身輕體強,更有一團新鮮的靈力在丹海重新凝聚,這靈力厚重中還有一點神識之力,更為驚喜的卻是神目恢複了往昔的水準,他現在的狀態比之十多年前最強大的時候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蕭狄卻是抱住了腦袋,他慢慢坐在酒櫃之下,顫聲道:“我受這折磨也是自找的,蕭淑兒確實是我送入宮中的,她也確實修習了天蓮秘術,我送她入宮,也正是為了迷惑皇上,對付那聖女。”
    蕭狄說到這裏已是放下了心頭一個大擔子,卻搖頭繼續道:“最可恨的是害了杜相,連累他被殺,老夫這些年一直心中愧疚!”
    李道玄沒有說話,但狄仁傑卻搖頭深沉道:“杜相之事其實與大人無關,當年杜相隻所以被殺,最大的罪名卻是欺君大逆。當年許相親自向陛下揭發杜玄風趁陛下犯病時,試圖偷玉璽,襲帝君。卻不知為何陛下真的信了。”
    狄仁傑所說的許相,便是如今在洛陽執掌大權的中書令許敬宗了。
    蕭狄默然無聲,雖然李道玄恢複了他的力量和生氣,但他的心早已枯死。
    李道玄拍拍蕭狄的肩膀,再對狄仁傑一笑:“懷英,你這次是奉武媚娘之命來查訪吾的蹤跡的?”
    狄仁傑錯愕了一下,他此時才發現自己實在不知道以什麽心態麵對這位西域王,他是自己的傳道之師,但也是自己致力於要對付的敵人。
    良久狄仁傑才輕鬆的笑起來:“天後讓吾查訪西域王的蹤跡,吾現在不是查訪到了麽,狄某這就趕回洛陽複命,聽從天後指示。”
    李道玄點點頭,對身旁的白小蠻道:“你隨蕭狄大人在此等著,我自去白鹿洞一趟,再去拜訪一下五仙教。”
    他說著舉起葫蘆飲了一口廬山之水,嘿然道:“好水,白鹿洞這幫書呆子倒是會享受。”
    在這笑聲中,李道玄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