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列在深夜中繼續奔走，列車長謝苗諾夫既然做了決定，就必須在十二日抵達新西伯利亞。

    由於和調度站做了協商，列車速度飆到接近五十，他估摸著或許中午左右即可抵達。

    他沒有將這一好消息告訴軍列的所有人，一切隻為基於將軍一個驚喜。

    楊明誌和楊桃繼續休息著。包括女傭安妮，又結束了一天餐車幫傭工作，疲憊的她甚至夜間打鼾。

    豪華車廂內本就住著五人，現在，唯有費留多夫和卡斯特留拉瞪大雙眼，悄悄的辦著自己的大事。

    就在鄂木斯克站，費留多夫一出調虎離山，楊明誌夫婦全部下了車，得此良機卡斯特留拉開始盜竊行為。他溜進楊明誌的包廂，成功摸到了那個從沼澤地帶來的筆記本，一門心思的想弄清楚將軍的新武器究竟是什麽。

    木門被反鎖，兩人更是圍著方桌，頭上蒙著巨大的毯子，照明僅靠小手電。

    “好的，現在我們看看將軍的秘密。”費留多夫輕輕打開筆記本，好奇心使然，他故意翻到最前麵的內容。“這……看起來是將軍對一次戰役的記述？”

    “應該是的，我看到了第聶伯河的標注，還有普裏佩特河。還有許多漢字。”

    “卡斯特留拉，你懂漢字，快告訴我是什麽意思？”

    “嗯……大概……大概是對戰術的描？有些漢字我看不懂。”

    “咦？你不是中國通嗎？為何不懂？”

    “為什麽？中國人的漢字超過一萬個，你能記得三十二個字母，難道還能記住一萬個？或許我們都可以記住這麽多，那必將付出大量的時間用於學習。”

    “是嘛！難怪將軍那麽有才能。我們繼續翻閱。”

    話說，楊明誌所帶的筆記本是繳獲德軍的，故而黑色蒙皮上還有德文字母。至於其中的內容，是由俄語漢語甚至是英語單詞構成的。畢竟筆記本是個人私用品，記錄東西當然是怎麽簡潔怎麽來。

    筆記本記錄了太多的東西，其內容看似雜亂，卻記錄了楊明誌七八個月的經曆。作為筆者，他寫的文字隻是自己看，其中大部分的記述就是用的漢字，更是簡體中文。

    本來，本時空的民國是要推行簡體字的，礙於諸多原因，終究隻有新中國完成了漢字簡體化。對於這項措施故而有著諸多非議，漢字簡體化後，文字的教育終於麵向了全體大眾迅速普及。

    畢竟文字是語言的載體，簡練是大勢所趨。故而簡體化的漢字幾乎都是常用漢字，甚至一些漢字簡化的不成樣子。

    當然，二十一世紀的中國人簡直都看得懂繁體字，放在1942年的這趟軍列上，卡斯特留拉著實犯了難。

    “真是糟糕，我隻能看懂一部分文字，將軍寫的大段內容，我需要大量時間去分析。”

    費留多夫輕歎一口氣：“算了，我們現在沒有時間。我們翻到書寫的最後一頁，看看將軍都寫了什麽。”

    這兩位都有著自己的能耐，他們是從基層爬到中尉軍銜，又因為擔任的工作所需，各類輕武器的操作必須清楚。

    筆記本翻到重要一頁，不管上麵寫著怎樣奇葩的文字，兩人都看得懂圖畫——那是槍！

    “你怎麽看？費留多夫，這算是步槍？”

    “不像，我覺得是步槍和衝鋒槍的混合。你看，將軍已經對零件部分標注了數字，還有毫米的符號，孔徑的符號，等等。這些東西你我肯定看得懂。”

    “當然！”卡斯特留拉笑了笑，很快就陷入迷惑。

    因為筆記本上勾勒了一種子彈，看似和普通步槍彈結構沒什麽不同，數字的標注上卻是7.62x39。

    “不對啊，我們的彈藥是7.62x54，口徑沒變化，彈殼變短了。我們有使用這種子彈的步槍嗎？”

    “沒有！”費留多夫幹脆的回答，同時冒出冷汗：“看來，將軍確實搞了新武器！”

    “我們該怎麽辦？說實話，將軍用了大量的漢字注解，有很多我看不懂。”

    “我們這麽辦，完全把這幾頁抄寫下來，包括所有的圖畫一並抄下，等我們回到盧比揚卡，也有重大發現向上級匯報！雖然還不知道將軍究竟搞得是什麽新武器，目前可以確定，它定是給士兵用的。不管怎樣，我們上交材料，一筆獎金已經是必然。”

    ……

    車廂內一直很溫暖，還是因為爐子的原因，車廂內空氣頗為幹燥。過低的濕度迫使他多喝些紅茶，肚子鼓鼓的入睡，三更半夜愣是被尿憋醒。

    “額，總感覺有些不對，是肚子脹麽？總感覺一絲鬱悶，好像自己的東西被人翻動。”

    “是被她翻動？不，她是媳婦，媳婦是自己人。格裏申科那幾個家夥也應該很識趣，安妮就更不可能了。”

    “能翻動我東西的還可能會是誰？隻有內務部的那兩個家夥。”

    尋思著，楊明誌緩緩坐起身，他揉揉腦袋繼續泛著迷糊。

    “難道違和感就是這個？他們不是都和我一起下車過麽？部隊！還有一個卡斯特留拉！”

    突然間，楊明誌覺得幾個小時前費留多夫的舉動絕不簡單。也許那個男人是再給卡斯特留拉打掩護，一切都是調虎離山的計謀。

    幾天以來，卡斯特留拉給人以內向的感覺，此人為人低調。存在感著實有些匱乏。

    “難道我有什麽東西又被他們盯上了？我還有什麽東西足夠神秘麽？是筆記本！”

    這一刻，楊明誌腦子嗡的一下。

    他感覺把手伸進床墊子下，慌張的摸了摸，東西，沒了！

    “該死！沒了！卡斯特留拉，你們兩個終究還是對我的筆記本下手！難道你們就那麽中意我的新型槍械設計？！”

    楊明誌腹誹一番，他可以確定筆記本是被內務部的家夥拿走了。他們如果要調查，直接詢問不就得了，又不是不給。為何要用如此下賤的手段偷竊呢？還是說他們隻是想悄無聲息的完成秘密工作。

    “筆記本裏還能有什麽秘密，也就是槍械那點事。”

    東西被拿走，如同一筆巨款不翼而飛！

    被這麽一折騰，楊明誌自覺睡意全無。腹中不爽也要迅速去廁所，突然間，一個妙計醞釀出來。

    如廁完畢，他看了一眼費留多夫和卡斯特留拉緊閉的包廂門，那兩個家夥肯定就在裏麵，也許正在研究自己的筆記本呢！

    “看看一會兒我給你們來個突然襲擊。”

    楊明誌輕輕關閉自己包廂的門，故意弄出一些輕微聲響，就好似自己已經進去了。他對妻子的睡眠很有信心，楊桃那孩子一旦熟睡，非得可勁晃幾下才能清醒。

    房門已經緊閉，他拎著鞋子，打著赤腳躡手躡腳的走進車廂大廳，隨意坐在靠窗的皮椅上，裹緊大衣一聲不吭，瞪著眼睛瞄準那兩人的房門。

    這就好比打仗，敵人會進入埋伏圈，為了伏擊戰打得漂亮，自己必須忍耐著。

    “我就不信了，你們兩個還能一直憋在裏麵直到餐車開火？！”

    與此同時，費留多夫能確定有人離開了隔壁房間，他聽到了如廁的聲音，又聽到了關門聲，看來將軍不過是起個夜。

    兩人已經想好了對策，所謂天亮後，由費留多夫找個做飯的理由，把將軍夫婦支到餐車。由他來一個親自下廚的把戲，所謂犒勞將軍，以給漫長枯燥的旅途帶來樂子。

    趁此機會，卡斯特留拉把筆記本放回原來的位置。兩人都估摸著，將軍把筆記本塞床底下，僅僅幾個小時，將軍絕不會察覺。

    這兩位忙活了一宿，槍械的草圖和費解的漢字，一並照貓畫虎的臨摹下來。

    大功告成，費留多夫沾沾自喜，他肚子也是一陣脹痛，隻想立刻找個廁所。

    緊閉的房門終於打開了，他沒有多想，門一打開，就直奔廁所而去。

    不了，一個人影就出現在一麵的車窗邊……

    “看來兔子已經撞到木樁，我等到你了，費留多夫。”

    “啊！”費留多夫大吃一驚，全身的毛發都戰栗，若不是身體素質夠強，褲子就已經濕了。“是……是……是……”

    “怎麽？突然結巴了？”

    “啊，將軍同誌，您怎麽沒去睡覺？！您可真是嚇死我了！還以為撞見幽靈。”費留多夫也是急中生智，也許將軍醒得早，想要在車窗邊看日出呢？

    “幽靈？那也是徘徊在歐洲大陸的馬克思主義幽靈。”

    “哦，我確實不相信，隻是突然在黑夜中看到一個人影，我……我有本能的恐懼。”

    楊明誌從其驚訝的表現，已經確定了自己的猜測，這便緩緩的說：“是嗎？遙遠的中國有一個諺語，不做不道德的事，就不會害怕幽靈。顯然，你做了虧心事。”

    “這……是不是在下諾夫哥羅德的時候，您現在還是很生氣。將軍，此事您聽我解釋……”

    “住口！”楊明誌加大音量嗬斥說，“有人偷走了我的筆記本，我知道犯人是誰。”

    “啊？還有這種事？我們是內務部人員，我們有理由抓住這個竊賊。”

    “是的，內務部也在行使秘密警察的職能，所以你很順理成章的拿走了我的筆記本。”

    “哎！將軍，您……”費留多夫還想狡辯，不料將軍已經站起來，一個健步就衝進那間包廂。

    楊明誌來了一個人贓俱獲，自己的筆記本是繳獲所得，蒙皮之上鑲嵌德文，就算光線很昏暗，他還是發現了自己所有物。

    到了現在，任何辯駁都沒有意義。

    “是我做的，將軍同誌，我偷了您的東西，我甘願接受責罰。”卡斯特留拉站起來，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你……責罰？我又不是你的上級，如何責罰？”

    說著，楊明誌坐在床鋪邊，審問起這兩位：“你們實話實說，究竟為了什麽?”

    費留多夫還想狡辯一番，卡斯特留拉見狀，說明了一切：“顯然，任何的謊言都會被您戳穿。我實話實話，我們非常關注您關於新型武器的設計。我看到您在勾勒新槍械的圖紙，從那一刻時起，我就希望得到它。您也告訴我們，軍隊需要新武器以更快的取得勝利，那麽我的工作也要與時俱進。”

    “我基本明白了。”楊明誌尷尬的笑了笑，“所以你們使用了情報竊取手段，現在已經得到新槍械的資料了？”

    “是的。既然事情已經是這個樣子，我真誠的告訴您。在您抵達目的地後，我們火速返程，將圖紙送到莫斯科，或許新槍械能迅速研製出來。”

    “這就是全部的目的？”楊明誌厲聲質問。

    “是的！”

    “你啊，愚蠢！”現在，楊明誌已經懶得發火了。他們的身份就是“蘇聯製度的捍衛者”，內務部搞些見不得光的事確實正常，可楊明誌還是希望他們能明著來。

    “你們兩個以為拿了我的圖紙，莫斯科方麵就能快速生產出來？呸，那隻是草圖，意義非常有限！那邊的工廠需要很長時間真正研究出我的構思，至於製造，隻怕能拖到明年去。你們如此著急，我隻能想到一點，你們兩個想要立功。”

    “將軍！我們……”

    “卡斯特留拉，你閉嘴。拿破侖曾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兩年前我就是最基層的士兵，我是實打實的用戰功獲得中將軍銜。而你們的，我看你們想投機取巧，想要盜用其他同誌的科研成果，以成就自己的功勳？這是錯誤的。”

    “將軍，我錯了，我們錯了！您批評的是。”

    楊明誌抬起頭，隻見麵前的兩人態度著實很不錯。或許他們知道自己真的錯了？

    他還不敢掉以輕心，這便直白的說：“你們兩個很聰明，知道新槍械的前景。不過你們知道還是太少，我所設計的槍械會令每一個士兵脫胎換骨，如果普及到前線每個戰士，那將是德軍的噩夢。你們想提前交給莫斯科？現在我改主意了。你們將把成品槍械帶去莫斯科，而不是粗糙的設計草圖。你們想要立功，我可以成全你們，但是在那之前你倆必須聽我的。否則，我會直接給莫斯科方麵發電報，向斯大林同誌舉報你們兩個。”

    兩人頓時慫了，如果真的惹惱了將軍，隻怕他會抖出很多對自己不利的事，怕是前途堪憂！

    楊明誌覺得自己終於抓住這兩人的把柄，接著說：“我實際也不想為難你們。我需要一個信使，你倆幾人送我到新西伯利亞了，就繼續陪著我，我會盡快把槍械造出來。我的效率可比這趟磨蹭的軍列快太多。到時候，我要培訓你們操作新槍械，你們就是我的首席實驗員。

    你們講帶著新武器去莫斯科述職。因為我需要得到授權得以量產，屆時就由你們率先給領袖展示吧！你們兩人正見證一個新的武器時代，會不會很激動？”

    “帶著成品去莫斯科？”費留多夫覺得自己已經別無選擇，他看過將軍的許多資料，將軍確實是七人，那種行動能力簡直不可思議！“我同意，我會上報上級，繼續在新西伯利亞逗留。”

    “我也同意。”卡斯特留拉表態，“我樂意為您效勞，也更想看看什麽叫做劃時代的新步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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