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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爾通過父親的渠道獲得了自己的身份。

    娜塔莎稍稍用腦子想想，若吉爾的父親隻是一個普通的工人階級，如何能調查自己呢？人家的爸爸是郵局的分局長，在彼爾姆市已經算是高級官員了。

    彼爾姆市相當多的高級官員是知曉英雄斯佩洛斯金娜在城裏上學這件事，要求自己化名哈爾科娃的也是他們。那麽作為高級官員的吉爾的爸爸，他知曉自己的事，怕不是從自己踏入彼爾姆第二天就知曉了。

    想到這個，娜塔莎心頭的繁雜消失的蕩然無存。

    她緊鎖的眉頭舒緩了，接著看著猶豫不決中的吉爾：“你不要有什麽心理負擔了。是他們要求我化名哈爾科娃，你爸爸是高級官員，他應該知曉這件事。所以你肯定會知曉的，這是必然發生的事。”

    娜塔莎又詳細解釋一番，如她希望的，吉爾的心情好了一點。

    “可是，你是斯佩洛斯金娜，你並不是普通人，你也騙了我。”

    “這……”娜塔莎抿了抿嘴，“如果因為這個我讓你遺憾，我很抱歉。”

    “不！你沒有對不起我，隻是……”

    “那麽我們還可以做朋友麽？你說過的，我可以以你同學的身份，到你家裏做客。”

    現在的吉爾非常猶豫，他還沒做好麵對一位蘇聯英雄的思想準備。要接受哈爾科娃就是斯佩洛斯金娜這一事實，他需要時間。

    吉爾也看明白了，眼前的娜塔莎絲毫沒有什麽“知道我身份就絕交”的意味。

    為什麽要絕交呢？怎麽可能絕交呢？瞧瞧這姑娘，反而是她有些愧疚的樣子。

    吉爾，他深深感受到自己的自卑與懦弱，自己雖已到了法定的成年年齡，心智依舊是個孩子。

    “對不起，我失態了。”吉爾鼓起勇氣：“娜塔莎，我們是朋友，這一點毋庸置疑。我想，我們還可以好好聊聊。”

    “好啊，那麽我該以怎樣的身份和你聊天？是哈爾科娃？還是斯佩洛斯金娜？”

    看著女孩在寒冷中露出的燦爛笑容，吉爾心頭的尷尬消失的也差不多了。

    “就作為真正的你，娜塔莎。我……我很想了解你。”

    沒有人打擾他們兩個，兩人就在房頂上，站在屋頂的鐵絲網牆前，一邊看著地麵不時走動的人們，一邊聊起了往事。

    “吉爾你看，這麽冷的天，出來活動的人真是少。我們兩個就在樓頂吹著冷風，他們會不會認為我們是傻瓜？”

    吉爾勉強笑說：“他們不會看這裏，也就注意不到你我。”

    “哦。”娜塔莎抬起頭，她的目光眺望起遠方，情不自禁的說起了自己的往事：“吉爾，你真的想了解我的麽？”

    “當然，我想了解你，斯佩洛斯金娜同誌。”

    吉爾的話非常生硬，娜塔莎狠狠搖搖頭：“還是叫我娜塔莎吧，不管我用哪個姓，我都是娜塔莎。”

    “好的，來自白俄羅斯的娜塔莎。”

    吉爾抗拒的並非斯佩洛斯金娜這個人，他一時難以接受的正是愛慕的哈爾科娃實際並不存在。

    就像是一場舞台劇，哈爾科娃隻是劇中的角色。如今戲劇結束了，飾演哈爾科娃的演員坦露起她的真實麵目。

    娜塔莎侃侃而談：“大家都認為我是來自莫斯科的前民兵哈爾科娃，如果大家一直這麽認為也是好的，我真的不想太突出，我一點也不想成為像是電影明星那樣的存在。可是我也知曉，自從我成為英雄後，能夠做一名普通的十年級學生已經是一種奢望。過去一年的經曆，我從普通人變成英雄。”

    “是，《真理報》已經大肆報道了。”吉爾回答。

    “所以你通過報紙應該能了解我很多吧。”

    “也許吧。報紙把你吹捧得如同神人，你的槍法神乎其神，可以隔著一千米擊斃敵人。你甚至還擊毀了坦克。這些應該都是真的？我曾經非常懷疑，不過看到你精湛的槍法，我現在覺得報紙沒有誇大其詞，雖然他們的文章總喜歡誇張。”

    “他們並沒有說謊。吉爾，我的槍法是很好，因為我一直是莫濟裏中學射擊俱樂部的一員。”

    “那麽一千米距離擊斃敵人呢？”吉爾迫不及待的追問。

    “啊！你問那一次？是報紙的報道吧。部隊在撤退途中遇德軍，發生遭遇戰，一個大膽的德軍軍官離開戰地，他居然用望遠鏡偵查我們。”

    “結果呢？”

    “嘿嘿，我和我的戰友同時開槍，至於是誰擊斃了他，我也不知道。也許報紙的文章，把這個算作我的戰果。唯一可以肯定的，打出去了兩發自動，必有一個飛躍了一千米擊斃敵人。”

    “啊……”吉爾倒吸一口涼氣，他驚異的感覺，身邊的女孩說起戰鬥擊斃之類的詞，整個人的情緒毫無波瀾。他無法想象，那是作戰亦是殺人，一個曾殺人的人，精神如此淡定？

    “你還擊毀過坦克？”吉爾追問。

    “是的。那也是一次遭遇戰。為了……為了掩護我，我的兩個戰友犧牲了。他們就死在我的麵前！他們的犧牲為我爭取到了一點時間，也救了我的命。即便如此，我的腰部還有子彈劃傷的疤痕。我用他們犧牲爭取的時間得到了千載難逢的機會，我扛起了火箭助推榴彈發射器，擊毀了那輛突擊炮。”

    女孩說話時又突然變得哽咽，吉爾輕輕側過臉，隻見的女孩的臉頰已經滑落兩道淚痕。

    “娜塔莎，你哭了。”

    “沒事。戰友們用他們的命換來我的生存，所以我活著就是要為他們報仇！我擊斃了403個敵人，若不是我被從遊擊區調回，我的戰績還能提高。”

    “啊！原來，報紙報道的你的殺敵數字，並不是杜撰？”

    “難道你不相信麽？”娜塔莎擦幹眼淚問。

    “不！現在想想，一切都是不可思議的。你居然就是斯佩洛斯金娜，我一直一位他其實是報紙創造的一個英雄人物，一切的目的就是為了鼓舞士氣。我不得不說，那些報道真是鼓舞士氣！”

    “因為大家都需要一個英雄。”娜塔莎長舒一口氣。“我是被迫參軍的，在那種狀況下，你隻有兩種選擇，要麽餓死，要麽反擊。在遊擊區種植的土豆收獲前，遊擊隊隻能去襲擊德軍的運輸隊。我的父母都被敵人殺害，我所在的農莊也被燒毀。有一位撤退的軍官救下來我，後來我就跟著這位軍官一直作戰，甚至五十天前我還在作戰。

    既然已經參軍了，我覺得自己終於有能力為死去的父母報仇。我擊斃了幾個敵人後，就想著應該為更多死難的蘇聯公民報仇。

    後來，我知道了一位姓帕夫柳琴科的大姐姐，我們既然都是女狙擊手，我是不是可以超過她呢？

    英雄的榜樣真是無窮的，現在我也成了英雄，成為了其他人的榜樣。”

    家人罹難家園被毀，如今唯一能讓娜塔莎欣慰的，便是她沒有辜負國家。最高領袖認可了自己卓越的貢獻，而今獲得的難得和平的生活，不就是福報之一麽。

    娜塔莎欣慰的笑起來。

    “你又突然笑了？”吉爾問。

    “唉。那些報紙我都看過了，真是有趣。吉爾，報紙的文章確實有些誇張了，他們把一些別人的功勞安在我的身上。不，具體是安在斯佩洛斯金娜身上，各種他人的功勞聚在一個人身上，距離真實的我已經越來越遠了。他們在塑造一個全能的年輕女英雄，後的目的，不就是鼓舞全聯盟年輕人參軍嘛，尤其是號召姑娘們。當然，我好像確實立下很大功勞。”

    吉爾點點頭：“所以，你還有很多勳章？”

    “那當然！它們有專人給我保管，包括兩枚金星勳章。這是值得驕傲的事吧！可是，我目睹了很多戰鬥英雄的犧牲，而我能活到現在，更多的原因是運氣吧。”

    “不，我覺得是你的實力！娜塔莎，從你第一次在田徑場上輕鬆的超過我，我就知道你絕不是普通人。你有能力成為英雄。聽你說了這些，我真的佩服你。”

    娜塔莎搖搖頭：“運氣，有時候真的很重要。我能站在這裏，我真的要感謝我的長官。他救了我的命，又發現了我提拔了我。我把他看做叔叔，若是沒有他，我去年就已經餓死了。”

    話題開始變得沉重，吉爾知曉許多來自前線的報道，所謂侵略者就如同新的黑死病，他們的蔓延帶來的隻有無盡的死亡。

    侵略者並不打算經營占領區，對待占領區的平民，要麽作為奴隸，要麽就無意義的殺掉，就仿佛平民生存本身就是原罪。

    大量證據表明，發生在淪陷區的平明大規模死亡是真實的，是敵人故意為之。

    敵人往往不用刀槍，而是采取最高效的饑餓與寒冷手段來殺人。

    敵人拿走蘇聯公民家裏的一切餘糧，拿走他們的所有禦寒衣物，所有有價值的東西都被搜刮殆盡。所以，數以無百萬計的蘇聯公民，凍死餓死在1941年的冬季。

    “所以，你很感激你的長官？他……他現在還好嗎？”

    “當然！”娜塔莎猛然提起興趣，她看著吉爾：“報紙上有他的相關報道，有針對我們遊擊共和國的報道。他是別列科夫，你應該知曉。”

    別列科夫？吉爾想想，他確實記得有這麽一個將軍，軍隊中的一些一些新式兵器就是他發明的。

    那個別列科夫將軍的功績絕非一些新兵器那麽簡單，毋庸置疑那是一位戰術專家，是一位善於指揮作戰的高級軍官。

    通過女孩澄澈的大眼睛，吉爾意識到娜塔莎於那位將軍之間必有著說不盡的故事。

    吉爾定了定神，繼續問：“娜塔莎，想不到你還會莫爾斯電碼。該不會這也是那位將軍教你的？”

    “不是的。說起這個，我同樣也想不到。”

    “還是說說你自己吧，我很想知道你的故事。”

    娜塔莎聳聳肩：“嗯，我在軍隊時有時候會去指揮部，電碼本我看了一下。”

    “啊？”吉爾驚訝道：“所以你還是通訊員？”

    “不，我隻是涉獵。我剛剛是試探你，我真的非常好奇你怎麽也會。”

    “我？哈哈，我是郵局子弟，郵局也承接電報工作，那就需要電碼了。父親希望我畢業後到郵局工作，所有工作相關的知識我先學了些。沒想到，我第一次使用居然是和你……”

    莫爾斯電碼，它並沒有俄國的獨特版本，尤其是民用版，西方世界是完全一樣的。

    如此要求正是保證航運業的通信順暢，尤其是泰坦尼克號事件暴露出的電碼通信問題，迫使西方搞出一套通用電碼表。

    這個電碼表隻有羅馬字母版本，蘇聯使用它，也是把基裏爾字母轉化為羅馬字母用。

    當然，蘇聯用的軍用密碼，德國的英格碼，它們都是基於莫爾斯電碼的發報原則做的加密電碼。

    它們都是軍用的，與國際電碼根本毫無關係。要破譯這些毫無頭緒的密碼，英國和美國走在前列，客觀造成了現代電子計算機的誕生，亦是開啟了信息時代的黎明。

    課間的時間終究是有限的，娜塔莎終究在吉爾麵前暴露的自己的身份，終究也隻有吉爾一人知曉此事。

    如果自己注定要暴露，注定要以斯佩洛斯金娜的身份示人，至少不是現在，她將繼續以哈爾科娃的身份生活下去。

    對於吉爾呢？他不得不接受這麽一個事實，自己追求的姑娘居然是著名的傳奇英雄斯佩洛斯金娜。雖是如此，她絕非遙不可攀的人，反而她寧願以普通的身份示人。

    “吉爾，這是你我的秘密，你明白了嗎？”

    “我懂得，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斯佩洛……不！哈爾科娃同學。時間到了，我們回去上課吧。”

    這個回答讓人滿意，娜塔莎深深點點頭。

    “未來，你會遵守我們的約定吧。”吉爾突然追問。

    “約定？是到你家做客麽？”

    “是的。”

    “好啊，我很想見見你的父親，畢竟是他弄清了我的身份。不管怎樣，到時候我都是以你同學的身份去，僅此而已了。”

    吉爾點點頭，沒有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