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一如當年的輕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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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一如當年的輕撫
又是夜色襲來的時分,小鎖正給彭海庭喂飯,彭海庭忽然從怒容變成蕩笑,語調也開始滑膩輕佻:“小妹妹,你長得可真漂亮,不過我不喜歡女人,能叫昨天夜裏的那位大哥來麽?他的胸肌很健碩呢。”
小鎖聽我說了劉家榮,心知是這死鬼兔子冒了出來,將碗扣在他臉上,頂起小胸脯驕傲的來通知我,自從絡榮登巴說她泡過吉祥天女的眼淚,我就一直很擔心小鎖,她不會騙我,傻呆呆的小丫頭若是出了意外,我會比當年更傷心。
夜深人靜,如意鄉的居民都緊鎖大門不出,我們扛著兩具屍體出門到山坡上曬月亮,其實他們現在已經能動了,但絡榮登巴說曬過月亮會靈動一些,我理解為給他們充電。
劉家榮對絡榮登巴很畏懼,他說早就聽過如意鄉的智者是位高人,為藏民治病,祈福,帶領藏民躲避天災猛獸,就連初生下的小孩見到他皮包骨的枯瘦模樣,都會露出歡心的笑容。
洛絨巴登將自己的愛由裏到外的散發,圍在身邊的人感受到愛與仁的氣息,便將這份感覺回贈給他。
說這些的時候,絡榮登巴正對著屍體念經,聲音緩慢蒼老,卻透著堅定與仁慈,劉家榮有意討好他,誇讚時說的很大聲,絡榮登巴卻不抬頭,充耳不聞。
恍惚間我想起那個小和尚的故事,我眼前的這位,曾經背棄了對佛的信仰,但他迷途知返又找了找了回來,可終究留下了遺憾,他尋到自己的路,卻將尼瑪阿佳推上了不歸路。
“咱們從這裏走上十裏地會穿過一個小峽穀,那裏有一條河,五天前的夜裏,我見到尼瑪阿佳在河邊看著月亮。”
夜晚十點,絡榮登巴停止誦經,我們抬著屍體塞進車裏,他卻不上車:“智者在旅途中增加閱曆,這樣才能幫助他愛的人,我從不坐車。”
“別玩深沉了好麽?這他嗎打怪呢大哥!”我沒好氣道:“十裏地,你走過去就明天早上了!”
絡榮登巴隻笑不說話,拗不過他,隻好再將屍體搬下來,由劉家榮指路前進,十裏地差不多要走三個小時,要不是擔心絡榮登巴半路上溜了,真不想管他。
為了配的上今夜的隆重,絡榮登巴換了幹淨的喇嘛袍子,闊袖罩住左肩,右臂卻落在外麵,肌肉萎縮,皮膚幹巴卻十分黑亮,手腕上還帶著一串天珠。
兩句屍體用兜帽遮住臉,倒不是怕人看見,而是防止麵上的法紋被風吹化,我握著畫了咒的匕首,每向前揮一下,他們便跳躍一步,除了著裝是藏服,其餘的與電視裏穿著清朝官服的僵屍沒什麽兩樣。
“堪布老爺,上一次你怎麽收拾掉弱郎的?”
絡榮登巴回憶道:“那年我才四十多歲,發現她變成弱郎跟著,就騎犛牛去了沒人的地方,晚上她出現時,便用大刀與她拚搏,尼瑪阿佳是血起的弱郎,血流盡了便會散架,我打不過她受了傷就騎上犛牛跑,她追的急,我便躲到一顆大樹上,尼瑪阿佳胡亂拍打著樹,樹皮裏掉出一塊奇妙的石頭落入嘴中,她咯咯兩聲就倒了,我跳下來從她嗓子眼裏取出石頭她便清醒,隻好又塞回去,將她的皮膚劃開放進黑血就走了。”
後來安穩的過了三十年,直到兩個月前,有人發現一隻弱郎在遊蕩,一群人衝上打成碎骨,但絡榮登巴覺得這事與尼瑪阿佳有關係,便去當年的樹下尋找,若是什麽都沒有還無所謂,他偏偏發現一塊掉在地上的桃木劍柄。
絡榮登巴是智者,雖然詫異卻不慌亂,他猜測是有漢族的修行人將那塊石頭取走,但堅信一個道理,緣起必然緣滅,石頭出現克製了尼瑪阿佳,石頭消失喚醒了她,那石頭會再出現克製她。
這段時間他是在等死的,當然,如果能活最好,十前天的夜裏他忽然感覺到一股心悸,騎上犛牛出門,引著尋來的尼瑪阿佳兜圈子,直到天亮才安全,他認定既然這一夜沒死,便不會再死,一定有人來對付她。
我們便是這段時間第一波來如意鄉的,他趁我們找油的時候偷偷去看,再讓高原紅女孩引我們過去。
“不管你們信不信,智者的智慧始終如星辰一般繁多。”絡榮登巴狡黠一笑:“我有種感覺,我是不會死的,這片土地將永遠有我的腳印。”
“嗯,你變成鬼到處遊蕩就好了。”我給他潑冷水:“趕緊想怎麽對付她吧!”
絡榮登巴皺眉道:“按我的估計,她該是重新變了一次弱郎,第一次死去是血起,弱郎再死之後,如今這麽厲害,應該是痣起了吧!她身上有兩處有痣,脖子後麵是一顆,另一顆在右腿大腿根的內側。”
我又忍不住諷刺:“你了解的真夠徹底。”
“是啊,她的身體很軟,兩條腿修長白膩,那顆小黑痣自然很明顯。”
“你還要臉麽?”
“就是要臉才敢直言,不是麽?”絡榮登巴的麵皮刀槍不入,他從法衣裏掏出一顆金色小鈴鐺,扭了幾下居然從頂端冒出一根尖刺,他說:“隻要你們壓製住她,我就可以接近將那顆痣捅碎,你們不用和我爭,雖然很危險,但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那顆痣的位置。”他閉上眼懷念道:“我永遠記得的。”
我和表哥異口同聲:“孫子才和你爭!”
行到月中天,空氣裏的涼風漸密,這是前方有水的征兆,又走了十多分鍾,我們停下步子,看著忽然出現在河邊的兩個身影。
他們一直站在那裏,我們是忽然才看到,仿佛夜與他們是一體的,隻有想出現時,才會被看見。
尼瑪阿佳沒有淒厲慘叫的向我們撲來,她與韓城並肩而立,麵向我們。
弱郎真是一種奇異的生物,如果是僵屍,已經嘶吼著來吸血了吧?
我看看絡榮登巴,他平穩的望著,好似在用眼神交流。
劉家榮藏到好遠,我在彭海庭的後背用血畫了符,隻要我沒死,燃香祭拜,再燒掉懷裏的那張符,劉家榮就會被燒死,他不敢跑。
表哥依然是鋼盔,左手斧,右手槍,我沒等絡榮登巴說話,虛劈匕首,在表哥的保護下步罡踏鬥,兩具屍體平伸了雙臂,蹦跳著像尼瑪阿佳衝去。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僵屍蹦跳到趕屍的身前一米時,尼瑪阿佳都沒有動,僵屍分別抓著她兩隻手撕扯,她左右扭頭,依然沒動。
“我明白了!”我叫起來:“弱郎摸頂是摸頭頂的命火,命火一滅,她就看不到了。”
這是很合理的解釋,昨夜我將彭海庭的命火逼到符上讓劉家榮上身,尼瑪阿佳就看不到被絆倒,今夜兩具沒有命火的僵屍,她隻感覺手臂被撕扯拖拽,卻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堪布老爺,敢讓我把你的命火拍滅麽?”我得意的仿佛握著紫金葫蘆大叫的銀角大王,拍滅命火,他去刺破尼瑪阿佳的痣就會很方便,隻要他不擔心我拍滅了,不再給他點上就好。
“來吧。”絡榮登巴低頭,將頭頂對著我。
沒與他羅嗦,直接劃開剛剛愈合的中指畫了一道符,又給自己的掌心也畫好,符貼在腦門上後,在他後腦上的鬼穴一拍,額前符咒沒變,反倒是我的掌心傳來劇痛的灼燒感。
這老家夥的命火居然如此旺盛!
忍著疼痛接連拍了三下,手上沒有痕跡,卻仿佛被燒焦似的使不上勁,我將符咒揭下:“去吧,尼瑪阿佳現在還迷糊著,趕緊處理完,再也不想見到你。”
興奮的將符咒收好,這老東西隻能被我搓圓捏扁了,不把那什麽天珠交給我,直接用童子尿和狗血給他澆滅了!
既然弱郎摸頂是對命火做手腳,我一下想通了許多問題,活人被摸頂變成的弱郎應該與死後的弱郎不同,最起碼在初期有所不同,至於這個初期是多長時間就不得而知,但決計不會少於幾天。
命火微弱的人很容易倒黴,洗把臉能淹死,刷個牙能嗆死,別人踩狗屎走狗屎運,他們說不定就得滑到摔死,彭海庭講的故事中,那一間寺廟的和尚就是被摸頂而成的弱郎,也許弱郎爪子上的魔力不夠,雖然讓命火改變,卻還沒變徹底,那位隱士引著他們跳河,實打實將微弱的命火撲滅,這才消滅了僵屍。
不過最初的那位主持弱郎應該不會這麽容易死掉,隻是故事裏也沒提他是否跳河,就不得而知了。
絡榮登巴的命火被我拍到符咒上後,他在尼瑪阿佳的眼裏就是隱身人,此時她終於有了異動,張著嘴啊啊的大叫,左右扭頭焦急尋找的絡榮登巴的身影,她的叫聲響起時,韓城也動了起來,似乎是幫她找人,四下張望不說,還到處走動,隻是我有些不明白,撿起拳頭大的磚頭看下麵是什麽意思,那麽大的人還能藏進去?
絡榮登巴終於接近了,他小心的蹲在尼瑪阿佳腿中間,先是衝我們笑了一下,這才掏出小鈴鐺,慢慢扭出金針。
針尖從鈴鐺冒出,由一厘米向一分米伸長,絡榮登巴扭動的手停下,握緊金針,大拇指按壓著末端的鈴鐺時,眯起眼在尼瑪阿佳的大腿根上尋找那顆痣。
又是焦急的等待十幾秒,我和表哥的心都提到嗓子眼裏,生怕尼瑪阿佳風塵仆仆了幾十年,已經看不出腿上的黑痣時,絡榮登巴緊繃的臉放鬆下來,衝我們擺出一個勝利的v字手勢。
尼瑪阿佳的叫聲慌亂到極點,如對月咆哮的天狼一般淒厲卻悠揚不絕。
心沉沉落下,手卻抬了起來,好像虛空中有人用絕猛的力氣將控製兩句僵屍的匕首搶走。
叮當一聲,匕首砸在石頭上。
噗通兩聲,束縛著尼瑪阿佳雙臂的僵屍接連落地。
沒了束縛,尼瑪阿佳的雙臂自然甩落,金針距離她的大腿根還有一厘米的距離時,一隻手溫柔的撫過了絡榮登巴的頭頂,極其溫柔,如同愛人間的輕撫。
絡榮登巴的笑容僵在臉上,金針鈴鐺墜地,我的胸口處傳來劇痛,手忙腳亂的將那張燃燒著的符籙掃了出來,再次抬頭時,那裏已經站了三個黑影,正並排望著我們。
怪不得絡榮登巴說這片土地將永遠有他的腳印,原來是如野獸一般四處遊蕩狩獵。
摸在腦門的那隻手,真的是巧合麽?若是按照她甩飛僵屍的力氣,即便甩手,也能將腦袋打爛吧?
僵化不變的弱郎,心也永恒停在那一刻,隻有活人的心才總在變化。
本該如此,卻無人可以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