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這湯能喝死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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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聲?”沈濯日涼涼諷笑一聲,繞過李德,徒步走近唐芯身前,撞上她那雙清明、通透的黑眸時,心尖升起一股莫名的古怪感。
    糟了!
    唐芯有些慌了神,躲閃般垂下了眼瞼。
    他應該不會看出什麽蛛絲馬跡吧?
    心咚咚咚咚跳得飛快,身側垂落的雙手緊張的捏緊。
    就在這一刻,頭頂上飄落下宛如天籟般動聽美妙的聲音。
    “你還有名聲可言麽?”
    ‘呼’
    看樣子,她是蒙混過關了。
    唐芯長鬆一口氣,然而,心剛放下一截,冷不防又聽到他後半句話。
    “念你病重,朕今日不計較你抗旨不尊之罪。”
    “那這些侍衛……”她可沒忘來此的初衷。
    沈濯日眉梢冷峭,涼涼睨著她,眼神分外銳利,直看得唐芯心慌不已,總覺著,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自己就像沒穿衣服似的,無所遁形。
    “趁朕還未失去耐心前,滾回你的寢宮去,再在此糾纏不休,休怪朕翻臉無情。”
    一股寒氣沿背脊竄上頭頂,唐芯害怕的縮了縮頭,特想沒骨氣的調頭回宮,可身為吃貨的原則卻在不停叫囂。
    “皇上,您三思啊,臣妾隻是個弱女子,哪用得著您大費周章廣派人手?他們個個是朝廷培養的人才,用來給臣妾看門,不是屈才了嗎?”她幹笑著再度進言。
    “朕金口一諾,豈能反悔?來人,送蓉妃回宮。”沈濯日懶得聽她廢話,大手一揮,侍衛霎時直起身,點住唐芯的穴道,又找來了軟轎,由四人抬著,護送她回去。
    臥槽!不帶這樣的!
    唐芯望眼欲穿的死盯著轎簾外,若隱若現的峻拔身影,直到脖子轉到極限,她終於明白,沈濯日是鐵了心要把她圈禁在若淩居了。
    不就是夜遊了一回後宮麽?居然小題大做到命人把她看管起來!枉她還覺得他是個好人,好個大頭鬼啊!這貨根本就是個鐵石心腸,一點兒也不通情達理的硬石頭。
    “白瞎了我的蟹粉獅子頭。”早知道拿去喂狗多好!
    目送軟轎行遠,沈濯日方才斂去眸中的思慮。
    薄唇輕抿,他似歎,似問般啟口:“你說,她真的是唐芙麽?”
    僅是喪失了過往的記憶,卻仿佛變了一個人。
    腦海中不期然閃過她那雙沉靜清澈的眼睛,消散的古怪感再次纏上心頭。
    “皇上多慮了,”李德含笑道,“她若不是蓉妃,又會是何人呢?”
    單是那不堪入目的扮相,天底下怕難找出第二人。
    沈濯日漠然不語,眉宇間仍藏有一絲猜疑。
    唐芯氣呼呼衝進寢宮,剛進殿,就見爐子裏升起了昨天帶回的木炭。
    炭‘巴茲巴茲’地焚燒著,那跳躍的火光裏,似出現了沈濯日那張可惡的俊臉!
    她氣得跑到邊上,端起木架上的銅盆往爐中澆去。
    “主子!”伴隨著小春的驚呼一並響起的,是火苗熄滅的滋滋聲。
    出了口惡氣,唐芯仍有些不爽快。
    “我就沒見過比他更可惡的家夥,隻會欺負女人!不對!”她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那貨難不成真有基向?對太監和顏悅色,對女人就冷酷無情?”
    小春一臉肉疼地蹲在爐邊,用寬袖裹著手,想去撿撈裏邊還能用的炭,嘴裏不忘問:“基向是何物?”
    “不就斷袖咯。”唐芯隨口答道。
    “主子,你怎麽能這樣說皇上?那可是您的夫君啊!”小春戒備的看了看四周,深怕這話傳到外人的耳朵裏去。
    “得了吧,誰嫁他,誰倒黴。”唐芯大咧咧坐到床沿,心頭像堵了個血塊似的,有些氣不順,“要不是斷袖,他幹嘛總和我過不去?我在禦膳房做事的時候,可沒見他這樣。”
    “那是因為皇上不知道您就是小唐啊。”小春呆呆的回道。
    一句話令唐芯無言以對。
    “是啊,我是唐芙,不是小唐。”可她卻傻到用小唐的心態,去看待冷麵神,全然忘了,那家夥對本尊的痛惡有多深。
    唐芯心煩地抹了把臉,甩甩頭:“不管他了!”
    禁足就禁足,她又不是沒被禁過!
    “我得先想個法子,從這兒混出去,寢宮裏有沒有什麽暗道?”她滿眼希翼地望著小春,儼然把她視作了救命的浮木。
    小春想了想,搖頭說:“奴婢沒聽主子說過這兒有暗道。”
    她失望地垂下腦袋,總不能讓爬牆出去吧?不說能不能成功,就算勉強翻了出去,外邊還有人守著呢。
    “不過,後殿東邊的牆角下,有一個狗洞。”小春冷不防又補上一句話。
    “狗洞?”唐芯滿血複活,激動的站起身來,“走,咱們這就去看看。”
    她剛往外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不好,這會兒人多,盯梢盯得緊。”她摸了摸下巴,琢磨半響,朝小春勾了勾手指頭。
    半個時辰後,小春慢吞吞行出寢宮,打著顫來到院外。
    侍衛的注意力通通擱在了她的身上。
    “娘娘餓了,讓奴婢去禦膳房取吃的。”
    “膳食自有宮人送來,無需你去取。”侍衛像揮蒼蠅一樣,衝她擺了擺手。
    “可是,娘娘的膳食往常都是奴婢取來的啊。”小春為難的咬住唇瓣,主子說了,要她盡全力拖延時間,纏住這些侍衛,她不能讓主子失望。
    侍衛耐著性子勸了她一陣,見她態度堅定,非出去不可,也是怒了。
    “你若踏出此地一步,便是抗旨!我等可不會因為你是蓉妃身邊的人,對你網開一麵。”說罷,大手覆上刀柄,大有她若敢硬闖,就要她血濺三尺的意味。
    小春臉色煞白,雙腿抖得愈發劇烈。
    正當她不知該回,還是該繼續時,前方小道上突然竄出一個穿著太監服的人兒。
    小春心頭大定,沒與侍衛多做糾纏,便折返回寢宮,閉門不出。
    剛來到禦膳房,唐芯就聽見張禦廚不陰不陽的嘲弄:“孫老,我倒真同情你,好不容易撿了個寶貝徒弟,破格封為禦廚,卻三天打魚兩頭曬網,現在還得你代為掌勺幫廚,這事兒若是叫皇上知道,你這條命都得丟掉。”
    孫禦廚一門心思忙活著觀望火候,對張禦廚的話不予置評。
    可有些人不是他想避,就能避得掉的。
    “看在咱們多年的情分上,我給你指點一條活路如何?”張禦廚環抱著雙手,得意洋洋地看著孫老,不曾留意到小東子擠眉弄眼的舉措,自顧自往下說,“你啊,這就去乾清宮,告發唐鑫曠工失責之罪,皇上念你舉報有功,定會饒你一死,隻是這皮肉之苦,怕是免不了了。”
    “師傅。”唐芯忍無可忍的打斷了他,一溜煙跑到房中,經過張禦廚身前時,狠狠踩了他一腳。
    “嘶!”他疼得報腳跳竄,噴火的眼睛狠狠刮著唐芯。
    “呀,張大人也在這兒?抱歉抱歉,您存在感太低,小的一時沒瞧見,沒踩疼你吧?”嘴上說著致歉的話,但她臉上卻勾出一抹挑釁的笑容來。
    “休得無禮。”小東子橫眉怒目指著她的鼻尖。
    “我有嗎?我隻是不小心誤傷了張大人,正誠心誠意向他道歉,張大人宰相肚裏能撐船,想來應該不會與我計較的,對不對?”這廝最重臉麵,把他駕到道德高度,看他怎麽收場!
    張禦廚氣惱不已,可他若當場翻臉,或是追究唐芯的過錯,可不就成了她嘴裏的小人嗎?
    他咬著牙強擠出笑臉,說:“一點小傷而已,我怎會和你一般見識?”
    “我就知道張禦廚是個寬宏大量的好人。”一頂高帽再度扣上,愣是把張禦廚氣得血氣翻湧。
    為了不把自己活活氣死,他隻得吞下憋屈,撤離戰場。
    “你喲,”孫禦廚無奈的敲了下唐芯的腦袋,“他嘴臭又非一兩日,忍忍就好,何必與他撕破臉?”
    自古唯小人和女子難養也,得罪了他,小唐往後在這兒的日子不會安寧了。
    “他欺辱徒弟也就罷了,欺辱師傅您,絕對不行。”更何況她心裏憋著火,正愁找不到人發泄,誰讓他沒眼色非要送上門來求虐呢?
    陪著師傅談笑幾句,唐芯就接過家夥,為沈濯日的午膳忙活開了。
    “翡翠丸子,龍身鳳尾蝦,詩禮銀杏……”孫禦廚手捧燙金菜單,一一核對著菜肴,“再等魚翅豬骨湯出鍋,今兒的膳食就該齊了,我去拿食盒來,你仔細看著火候,可別大意了。”
    唐芯笑吟吟答應下來,等他一走,上揚的唇角立馬撫平,掀開蓋子,瞧著裏邊濃鬱的湯汁,眼前不期然閃過那貨不近人情的臉,不由惡從心起。
    餘光偷偷往旁側一瞄,喲西,沒人看著她。
    一勺鹽巴嘩啦啦倒進湯裏,稍稍嚐了一口。
    “噗,咳咳咳!”要死了,這古代的鹽好生霸道,小小一勺鹹得她舌頭發酸。
    “讓你丫派人軟禁我!”
    又是一勺。
    “叫你容人扣我開支。”
    再一勺。
    憑著意氣,唐芯足足下了三大勺鹽,用湯勺攪拌均勻,親手盛入繡有龍鳳呈祥圖飾的湯碗裏。
    送膳的太監準時前來禦膳房報道,帶著她一道前往乾清宮。
    冷風迎麵刮來,怒火占領的大腦隨之恢複清明。
    腳下的步伐猛地頓住。
    那湯應該喝不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