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虞城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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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她美妙的心情在踏進禦書房,瞧見天子略帶疲乏的麵色後,蕩了下去。
    “該用膳了。”規規矩矩把菜肴布好,順帶偷嚐了幾口,唐芯這才走到禦前,皺眉提醒。
    沈濯日啪地合上折子,揉了揉額心,餘光一斜,掃過她沾了油漬的唇角。
    眼中凝聚的暗色,化作淡淡的笑意,啟唇問:“好吃麽?”
    “那還用說?”唐芯想也沒想地回答道,話一出口,她懊惱地直想給自己一巴掌。
    媽蛋!這不是側麵承認她有偷吃嗎?
    “我的意思是,這菜是我做的,我對它很有信心,味道絕不可能會差。”她強行辯解道,但眼睛卻躲閃著,沒敢和他對視。
    “哦?”沈濯日忽地傾身靠來。
    忽然逼近的俊臉,讓唐芯整個僵在了原地,目光發直地盯著他,連大氣也不敢喘。
    食指輕撫過她的嘴唇,如鵝毛掠水而過的觸感,攪亂了她的心潮。
    蹬蹬蹬後退幾步,臉頰蹭地竄起一抹嫣紅,“你……”
    “這東西,你要如何解釋?”沈濯日淡淡的問道,攤開手,讓她看個清楚。
    在他的指頭上,有一塊食油暈開後的色斑。
    “這上邊有東西嗎?”唐芯裝傻似的握住他的手指,拇指用力一擦,將證據抹去,“什麽也沒有啊。”
    沈濯日饒有興味地眯起眼睛,視線掠過她的小手,手腕一轉,將人拽入了懷裏。
    “別動。”
    聲線喑啞,帶著些許疲憊。
    唐芯渾身一僵,卻聽話的沒有掙紮,耳邊不斷有溫熱的鼻息噴灑上來,癢癢的,撩得她有些麵紅耳赤。
    “那個……你好了沒啊?”她難為情地問道,隻覺得自己快要被煮熟了。
    沈濯日從後攬住她的嬌軀,下顎順勢抵在她的肩窩處,半闔著眼瞼,啞聲說:“沒有。”
    “……”他到底還想抱多久?唐芯有些抓狂,想要把人推開吧,腦子裏又會冒出他之前隱忍疲憊的樣子。
    糾結了好半天,還是沒舍得動手。
    李德極力縮小著自己的存在感,站在牆角望天。
    主子和一個小太監抱成一團什麽的,他真的沒有看見。
    殿中彌漫著一股溫馨而又曖昧的氛圍,直至唐芯有些身體泛酸,沈濯日才戀戀不舍地放開她。
    剛得到自由,她就跟屁股底下有彈簧一樣,蹦出半米遠。
    他是洪水猛獸麽?
    俊臉微沉,氣息也變得危險起來,他果然不該就這麽輕易地放過她!
    “快,快入席吧,”唐芯被他瞧得心尖一顫,轉開眼睛,弱弱的開口,“一會兒飯菜該涼了。”
    求別這樣盯著她猛看,她真心承受不來啊!
    睨了眼她微微發抖的小腿,沈濯日這才收斂了氣勢,緩緩起身,步向圓桌。
    唐芯擦了擦冷汗,慢吞吞跟了上去,和平時一樣,挨著他的左手就坐。
    “上次在衛城,你不是想吃川菜嗎?”她噙著抹狗腿的笑容,親手替他夾菜,“那會兒你身體不好,不能碰辛辣的,這幾天慢慢調理過來,能少吃一點兒了,菜裏我沒放多少辣椒,味道微辣,你嚐嚐看。”
    沈濯日微微頷首,將那塊切成叮塊狀的雞肉放入唇中,咀嚼幾下後,在唐芯期待的目光下,緩聲說:“不錯。”
    “是吧是吧?”唐芯咧嘴大笑,笑容明豔如冬陽,叫沈濯日有片刻的恍惚。
    “你還記不記得臨走時,我問知府要了一些調料?諾,那些東西這回我都放在了裏邊,還加了些八角,用來提味,味兒都滲入了肉裏,吃起來回味無窮。”
    “……嗯。”沈濯日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目光流連在她放光的小臉上。
    比起這滿桌的菜肴,更讓他心動的,是她。
    在唐芯慷慨激昂的講述之下,沈濯日足足用了兩碗米飯,瘋漲的食欲,讓一旁的李德看得欣慰不已。
    他就知道,隻要有唐大人在,皇上的胃口就會好起來。
    “撤了吧。”沈濯日略一抬手,立有宮人上前收拾碗筷。
    “東西無需扔掉,夜裏用它們做宵夜。”他淡淡的吩咐道。
    “主子?”李德大吃一驚,“這都是些殘羹冷飲,怎可再送到禦前?”
    曆朝曆代幾時有過這樣的先例?
    唐芯有些欲言又止,在她看來,回爐重熱一遍,是一件挺正常的事兒,可一想到冷麵神的身份,她又猶豫了。
    黑眸輕睨過她,沉聲道:“虞城近日災情告急,百姓流離失所,朝不保夕,朕當以身作則,此事不必再議。”
    見天子拿定了主意,李德隻好忍下滿肚子的勸說,至於災情這個理由,他卻是不全信的。
    躬身退下之時,他偷偷看了唐芯一眼。
    隻怕主子之所以會有如此轉變,裏頭也有他的一份功啊。
    接收到李德複雜的眼神,唐芯有點兒摸不著頭腦,沒能想出緣由,果斷將疑惑拋開,出聲問:“這幾天,你幾乎每天都忙到很晚,就是因為虞城受災?那兒的災情很嚴重嗎?”
    “尚有挽回的餘地。”沈濯日雲淡風輕的說道,不願她跟著一起煩心。
    “騙鬼呢。”唐芯翻了個白眼,“要是真像你說的這樣簡單,你也不會……”
    “主子!”殿外突然傳來的急切呼喚,打斷了唐芯的話。
    沈濯日神色一凝,端坐在龍椅之上,道:“進來。”
    “你有正事要處理,我就先回了。”反正她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麽忙。
    唐芯懨懨地垂下腦袋,想要退走。
    “嗯,早些歇息。”沈濯日也沒留她,“不許再學昨天。”
    昨日,虞城城內的消息抵達盛京,他連夜召見唐堯等重臣密談,商議善後事宜,可這丫頭,也是半宿沒睡,愣是在偏殿等了他一夜,若非修容後半夜點了她的睡穴,怕是要等至天明了。
    “好啦,我知道啦。”唐芯答得十分敷衍,但心裏卻是暖暖的。
    同他揮爪道別後,扭頭往殿門走去,人還未離開,門外的修慈便風塵仆仆地衝了進來。
    “主子,出事了,送往虞城的第一批官銀在官道被劫,押送官銀的將士無一生還。”整整上千士兵死在了當場,若非他在衛城曾接到主子的命令,動身前往附近的村子,盤查那些鬥膽傷害唐鑫的村民,也不會這麽快得到消息。
    慘案發生的地點,就在他返京的官道旁,一處人跡罕至的密林中,現場旌旗倒塌,遍地屍山血海。
    回想起那血腥凶殘的畫麵,饒是修慈,也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屬下趕到時,已經遲了,現場除車輪印,再無留下任何線索,屬下沿印記一路追趕,血印卻在半路消失,查無可查。”
    說完,他慚愧的垂下頭,無顏麵對主子。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如驚雷,在殿中炸開。
    龐大且彪悍的內力爆體而出,龍案承受不住內力的摧殘,頃刻間震成數塊,衣訣翻舞,墨發齊飛,沈濯日孤身立在那呼嘯的氣浪裏,猶如一尊殺神。
    俊朗無濤的臉龐黑如墨色,他驀地閉上眼,極力克製著心裏那頭名為憤怒的猛獸。
    唐芯早就嚇懵了,在爆炸的聲響出現的刹那,她就抱著腦袋,躲到了房門後邊。
    如今,察覺到四周的異動消失,才撐著牆麵哆哆嗦嗦地爬起來,探頭往屋內看去。
    霧草!
    這狂風過境的場景,是怎麽回事?
    驚滯地掃視過地上的狼藉,最後,目光落在了那抹似雕塑般,靜止不動的身影上,眼裏流露出幾分擔憂。
    躡手躡腳的靠上前去,剛想安慰他幾句,卻見他忽然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純黑似夜,深處透著些許猩紅的戾氣。
    “噗通”
    唐芯頓時軟了膝蓋,嚇癱在地上。
    沈濯日忙斂去眸中的異色,將手遞向她。
    “你……沒事兒了?”就著他的爪子站起來,唐芯稍微緩了緩受驚過度的心髒,支支吾吾的說,“發火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事兒我也聽見了,雖然不知道情況有多糟糕,但是,你至少得保持冷靜,隻有冷靜了,才能想出挽救的辦法。”
    見他不吭聲,唐芯急如熱鍋上的螞蟻,扯了扯頭發,繼續苦勸:“官銀沒了可以再造,永騰國地廣物博,難道會缺金礦銀山嗎?再不濟,還能開國庫撥錢,國庫裏要是沒有銀子,那就發動群眾的力量集資,雖然我沒存多少私房錢,可我願意全部拿出來,實在不行,我就做些吃的,送去宮外變賣,也許能籌到一筆不小的數目。”
    質樸到甚至有些可笑的話語,卻如一陣暖風,奇異地撫平了沈濯日心中的暴虐。
    絮亂的氣息漸漸平複,大手覆上她的頭頂,用力揉搓著。
    這丫頭,怎能如此可愛?
    “哎呀,你別光顧著吃我豆腐,快說說,我這法子好還是不好?”唐芯別扭地躲開他的觸碰,小臉暈紅,鼓著一雙大眼睛,問道。
    “你的心意,朕領了。”言外之意是,她的提議不予采用。
    唐芯失望地哦了一聲,自我安慰著,不能用就不能用吧,反正她的用意,隻是想讓他別再生氣而已。
    “你先出去,一會兒朕再去尋你。”沈濯日柔聲說道,下了逐客令。
    有些事,她知曉得太多並非好事。
    “好吧。”自知留下來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唐芯,一步一回頭地出了書房,卻沒著急回乾清宮歇息,而是拉著李德,來到院角,同他咬耳朵。
    “皇上心情不太妙,待會兒我泡一壺去肝火的茶水,你幫我送進去,還有啊,要是皇上再動氣,你千萬記得在旁邊多勸勸。”她細心地囑托道,出了這麽大一樁事,那人看著平靜了,天知道,他還會不會大動肝火。
    “雜家省得的。”李德滿眼欣慰的點頭,主子的付出沒有白費,至少,他也把主子放在了心上。
    出了禦書房,唐芯調頭前往內務院,問一名太監討要了些桑葉和綠茶,回到廚房裏生火燒水。
    “哎,”她憂心忡忡的蹲在灶台前,邊往裏頭添柴,邊歎氣,“不知道他能不能想出辦法,解決虞城的難題。”
    還有將士家屬的安撫工作,以及追查凶徒的事兒,一樁樁一件件都得由他過問。
    “媽蛋!到底是哪兒跑出的一幫混蛋,”唐芯哢嚓一聲擰斷了手裏的枯樹枝,“什麽時候打劫不好,非要在這節骨眼上發國難財,不怕天打雷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