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我不能讓你,再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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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我沒有避開,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南宮,你還記得當初在大渡口,你對我說過什麽嗎?”
提起大渡口,是我和他的一個心殤,南宮的眸色立刻變深了。
“我說過什麽?”
“你跟我說,宮闕萬間皆為土。天下大勢,不是一個人能去挽回的,”我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帶著無比的堅定:“現在也是一樣。就算今天你阻止了他,你帶走了玉璽,也不會改變什麽,隻要你不殺我,就算沒有玉璽,我也一樣會稱帝。”
聽了我的話,他並不意外,沉默了很久,突然說道:“哪一個皇帝,可以沒有子嗣?”
“什麽?”
“就算你稱帝,也必須有繼承的子嗣,而現在,你的孩子已經失蹤,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你想要怎麽辦?和他再生一個?”
我的心裏一陣說不出的滋味。
這件事,我並非沒有想過,但也一直在逃避去想,我無法想象自己還能接受什麽男人,可是——那個一直默默守候在我身邊的人,我又還能接受他嗎?
忘記過去是一回事,可那一夜的暴虐帶來的恐懼,就好像一個深埋在心底的心魔,怎麽也驅趕不走,始終糾纏著我。
我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這和你無關。”
“這和我有關。”
出乎意料的,南宮的口中說出了這樣強硬的話,倒是讓我一愣,他逼視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道:“我不能讓你,再錯下去。”
不能讓我,再錯下去?
什麽意思?
我茫然不解的看著他,這個時候他的眼中透出的反倒是一種複雜的神色,好像很沉重,也很痛,我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過了很久才笑了笑,用一種虛張聲勢的方法蓋過了心裏湧起的莫名的惶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他沉默的看著我,慢慢道:“除了他,你還能接受別的男人嗎?”
我的腦子裏嗡了一聲,這句話像是一把刀,一下子紮進了我的心裏,我尖聲罵道:“南宮彌真,你混蛋!”
話音剛落,我已經狠狠一巴掌摑在他的臉上。
他沒有躲閃,那一巴掌結結實實的打上去,臉頰上立刻浮起了五指紅印,他的臉偏向了一邊,半晌才慢慢的轉過頭看向我,我氣得眼前一陣發白,心口的悸痛好像要將我整個人都吞噬一般。
他怎麽可以,他怎麽可以!
這一路走來,我的用心用情,若說別人不知道,可他太清楚了,我和那個男人就算傷痕累累依舊無法心無芥蒂,這種痛楚是怎麽說也說不出口的,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我一身情殤滿身汙穢,他居然問我,能不能接受別的男人!
打完那一耳光,我的呼吸都有些困難,捂著胸口一步一步的後退,猛的轉身便朝山下跑去。
“行思!”
南宮立刻上前一步拉住我,而我立刻拚命掙紮起來:“放開我!你放開我!”
就在我們廝打糾纏的時候,我一隻手無意中扯開了他的衣襟,隻見一個東西從裏麵掉了出來,“吧嗒”一聲跌落到地上。
定睛一看,是一幅小小的畫卷,正在我們的腳下慢慢的展開。
原本拚命掙紮的我一下子呆住了,死死的盯著那畫卷,南宮彌真的臉色也一下子變得煞白。
兩個人都僵住了一般,不知過了多久,我慢慢的蹲下身伸出顫抖的指尖撿起那幅畫,不敢置信的看著畫上的人。
“為什麽?”
“……”
南宮低垂著眼瞼,沒有說話,看似平靜,可他抓著我的手不斷顫抖著,也出賣了他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緒。
這幅畫很簡單,隻是一個娉婷的美人,但線條明朗,柔和細膩,甚至連美人身上衣服的褶皺,絲帶飄飛的感覺都畫得那麽真實,每一筆都是用了心血才慢慢的落下,也依稀能看出作畫者高超的功底和作畫時的用心。
可這樣一幅簡單的畫,卻像是一道驚雷,震得我的腦海裏一片空白。
“為什麽?”
“……”
“為什麽,你有我母後的畫像?”
畫上的女人是我的母後,雖然這幅畫裏的她那麽年輕,也許不過二八年華,眼角沒有皺紋,目光中也沒有冷漠的防備,但我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這就是我的母後,軒轅國的皇後!
為什麽南宮,會有她的畫像,而且是她年輕時的畫像?!
南宮呆呆的站在那裏,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掉了一樣,不知過了多久,才澀然的開口:“行思……”
“行思……?”
聽著他叫我的名字,我的目光又落到了畫卷的下方,那裏用小篆寫了幾個字——
教我行思坐想,肌膚如削。
這個字跡,我也並不陌生,曾經不止一次在禦書房的奏折上看到這樣的字跡,每一次這個人的字都會讓我和少羽頭疼一番,想盡千方百計的與奏折背後的那個人對抗,我和他的對峙,似乎從第一次相見就注定,不計較生死成敗,但兩個人隻有存活一個。
可我怎麽也想不通,為什麽在我母後的畫像下麵,有他的題字,而且寫的,是那樣深情的詩句——教我行思坐想,肌膚如削。
怎麽回事,到底怎麽回事?
我錯過了什麽真相,還是他們瞞著我什麽?
一想到這裏,我一把抓住了南宮的手臂,顫抖的指尖幾乎要插進他的血肉中,死死的盯著他的眼睛:“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你們,和我母後是什麽關係?為什麽她要把玉璽給你?為什麽你有她的畫像?為什麽南宮煜的字會在這幅畫上?你告訴我!”
他木然的站在那裏,不知過了多久,慢慢的開口:“我原本,不想讓你知道……但也許,這就是天意吧。”
“什麽意思?”
他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然後看向我的眼睛:“行思,這幅畫,是在我們南宮家的舊宅找到的。”
“尋幽懷了我的骨肉,雖然南宮家幾乎已經被你毀了,但這個孩子還是應該認祖歸宗,所以在救走了她之後,我回了江南,去環翠山莊找到了我們的家譜,但沒有找到,隻無意中看到叔父珍藏的這幅畫。”
我覺得自己好像被一把重錘狠狠的打了一下,一時間什麽意識都沒有了。
南宮煜,和我的母後……
我呆呆的站在那裏,南宮還在我耳邊慢慢的說著:
“其實,我們一直知道,叔父的心裏有一個女人,是他當初遊俠軒轅的時候認識的,可誰也不知道這個女人的身份,隻知道他們當初愛得很深,叔父為了她流連軒轅國數年,幾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可是,他這一生是為了光複而活,在他的心裏就算有兒女私情,也不能讓自己兒女情長,那個女人卻隻希望他想一個普通的男人那樣,陪在她身邊,兩個人誰也不肯低頭,到最後——”
“他們分開了。”我慢慢道。
南宮看了我一眼,點點頭,又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那個時候,那個女人已經懷了身孕。”
“……!”
天空中像是閃過了一道驚雷,轟隆隆的聲音震得我一下子失去了知覺,不知過了多久才慢慢的抬起頭,僵硬的看著他:“你——說什麽?”
“她懷著身孕,離開了我叔父。”
懷著身孕?!
懷著身孕?!
我的腦子裏一下子變得亂糟糟的,有數不清的東西在翻湧著,糾纏著,好像頭都要炸開一樣,我抱著頭慢慢的蜷縮了起來,南宮急忙伸手扶著我:“行思——”
懷著身孕……
我的母後,軒轅皇後,其實是個沒有過去的人。
雖然很多人都知道,但這件事幾乎沒有人提起,父皇是在一座尼姑庵裏遇見了她,那個時候她是帶發修行的居士,但卻比尼姑庵外鳳凰樹上最燦爛的花更美,父皇一頭陷進去就沒有再出來,而這個居士也答應了他的求婚。
大婚後七個月,母後早產下了一子,賜名軒轅康,冊封為軒轅太子……
懷孕——早產——懷孕——早產——
軒轅康,是南宮煜的兒子?!
我蜷縮在那裏,顫抖得好像一個剛剛從噩夢中驚醒的孩子,不管南宮怎麽用力的抓住我,也好像根本抓不住,隨時都會粉碎消失一般,他沉默了很久,輕輕喚我:“行思……”
“原來,是這樣。”
我蒼然的抬起頭看著他,突然笑了。
原來是這樣——難怪,一直以來她的眼中隻有軒轅康,隻有自己的大兒子,而當軒轅康死後,她那種心如死灰的悲傷,好像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可我今天才知道,因為軒轅康是南宮煜的兒子,是那個讓她真心戀過,愛過,也許也深深恨過的男人的兒子,所以她的心裏隻有這個兒子,就算我是她的女兒,身體裏流淌著她一般的血液,卻始終得不到她的青睞,甚至連多看我一眼的力氣都沒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大笑了起來,眼淚奪眶而出,在蒼白的臉上橫肆,越發的狼狽不堪,南宮急忙道:“行思,行思你怎麽了?”
我沒有回答他,隻是笑,瘋狂的笑,笑得眼淚橫流,笑得聲音沙啞,笑得全身都沒有了力氣,幾乎要跌落下去,南宮急忙抱住了我搖搖欲墜的身體,擔心的看著我,我一邊搖頭,一邊看著他:“我——我——”
“行思……”
我慢慢的仰頭看著天空,陽光刺得更多的眼淚流淌出來,無聲的落下。
“我從來就知道,她待軒轅康和我不同——我一直以為是因為軒轅康是太子,母憑子貴,她當然更愛他,我無數次的看到她抱軒轅康,軒轅康念書累了,她會給讓宮女給他送茶點,軒轅康練劍累了,她會親手給他擦汗,那種母子天倫的感覺,我好羨慕。”
“我以為,隻要我能做得更好,母後也一定會愛我,會像愛軒轅康那樣愛我。所以我比軒轅康更用功,在集賢殿念書,他對不上的對子,我能對得上;在練馬場騎射,他被摔下馬來,我卻把虎口都迸裂了,也在馬背上堅持;我從來不哭鬧,從來不任性妄為,從來隻把笑臉做給他們看,我以為我做這些,母後會多看我一眼……”
“可是沒有——”
我慢慢的伸手橫在臉上,擋住了那刺眼的陽光。
“當軒轅康死了,她就好像被人拿走了靈魂,什麽都不再管,什麽都不再問,就把自己關進了佛堂,整整八年,沒有再來看過我一眼。你知道嗎,我在望雲殿曾經生過一場重病,幾乎快要死了,我一直在叫母後,一直在叫她,可直到最後,她也沒有出現……”
“行思。”南宮的聲音充滿了沉痛,在我耳邊響起,那雙手用力的錮住我虛軟的身體:“別再說了。”
“她是在恨我,她恨為什麽死的不是我,而是軒轅康!她寧肯死的是我!”
說到這裏,淚水又一次瘋狂的奔湧出來,而回想起這一次回到軒轅國,她在軒轅大殿上見到我,那一刻她眼眸中的冰冷,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她知道,南宮煜已經死了。
我第二次“殺”了她最重要的人。
所以,她把玉璽給了南宮讓他帶走,她寧肯這個國家大亂,她寧肯我費盡心機什麽都得不到也要做這一切,是因為——
她恨我!
我做了那麽多,努力了那麽多年,以為可以得到母親的垂憐,卻原來,隻是讓她的心離我更遠,讓她更加恨我。
如果真的這麽恨我,為什麽還要生下我?
如果真的這麽恨我,為什麽還要生下我……
這句話在我的心裏,舌尖不知徘徊了多久,慢慢的周圍的天色變黑,金烏西斜,玉兔東升,等到我抬起頭的時候,山頂上已經一片漆黑,隻剩下我和他被映在明月中,如同兩個單薄的剪影,那麽孤獨,那麽寂寞。
冷風陣陣,吹著我眼中不斷滴落的淚水,也帶來了一絲冰冷。
南宮俯下身,伸出手輕輕的擦拭我的臉頰,他的指尖和月光一樣涼,我從來沒有感覺到這樣的涼意,抬頭看著他,他那平靜如水的眸子裏沒有一絲漣漪,靜默的散發出琥珀的寒意。
半晌,我聽見他的聲音在耳邊有些空洞的響起——
“行思,當初我做了很多事,其實並不是想要得到你,或者想要得到什麽。我做那些,是因為我相信,幸福是事在人為,隻要我肯努力,一切都可以實現。”
幸福是事在人為?
“但其實這個想法是錯的,”他接著慢慢的道:“所以不管怎麽努力,都是錯。”
不管怎麽努力,都是錯……
是啊,我也曾經這樣相信過,所以我不斷的努力,不斷的強迫自己去做根本不想做的事,但最後卻無奈的發現,我那樣的努力,隻是讓我活得更加痛苦而已。
舌尖嚐到了一絲淚的鹹澀,我苦笑著搖了搖頭。
可就這時,我突然想起了剛剛他對我說過的一句話,抬頭問他道:“南宮,你剛才跟我說,你不想看我再錯下去,又是什麽意思?”
他的眸色沉了一下:“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拿走玉璽?”
“不是我母後要你拿走的嗎?”
他點了點頭:“這隻是一個原因。”
“還有什麽原因?”
“如果你真的拿到了軒轅國的玉璽,行思,你必死無疑。”
“什麽?!”
我大吃一驚,睜大眼睛看著他——如果我真的拿到了玉璽,必死無疑,什麽意思?
南宮慢慢的說道:“數百年來,中原有過許多次分裂,也有過許多次統一,有過強大無比的帝國統治,也有過藩國林立的戰亂,但你什麽時候聽說過女主天下?”
我愣了一下。
“千年來從未有過,雖然傳聞中,曾經有過女子垂簾聽政,幹政,甚至權傾朝野,但她們要真正走出那一道垂簾,卻比登天還難,青龍國的人為什麽能接受,你想過沒有?”
回想起來,當初我登基的確是困難重重,即使有了楚風的遺詔,即使是我將作亂的南宮世家逐出青龍國,甚至在少羽和餘鶴為我定下大局之後,那些朝臣們仍舊不肯甘心的向我跪拜,在他們眼中那種懷疑的目光,直到現在我都記憶猶新。
可他們最終還是跪拜了,是因為——那個男人出現。
因為他的出現,才讓我的登基順理成章。
我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抬頭看著南宮,他繼續說道:“是因為他出現了,對嗎?可為什麽他出現,那些朝臣沒有擁戴他,而是擁戴了你,你知道嗎?”
難道,不是因為他朝我跪拜嗎?
南宮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寒意慢慢的響起:“如果當初是他登基,今天要讓軒轅國臣服,有這麽容易嗎?”
我的心猛的一顫:“你的意思是——”
“你畢竟姓軒轅,有你在,拿下軒轅國會比別的人更順利。但白虎既滅,朱雀已平,一旦軒轅國也被青龍國所吞並,你認為你還有價值嗎?更何況——你的孩子都已經沒有了。”
我的腦子像是被重重的一擊,一下子變得一片空白。
“一旦軒轅國的玉璽到手,他們就會馬上動手。”
我有些僵硬的抬起頭:“你的意思是——青龍國的那些大臣,他們準備刺殺我?”
“不錯,之前也許他們還在猶豫,但當他們知道你的孩子已經失蹤並沒有幾乎沒有希望再找回來,而你居然在這個時候遷都,他們怎麽可能放手既得的利益而追隨你?隻要拿到玉璽,得到軒轅的大權,你的價值就沒有了——”
“他們,會在朝堂上刺殺我,然後擁立淩少揚,對嗎?”
“對。”
聽到這裏我笑了起來,在寂靜的山林裏,這樣的笑聲飄了很遠。
“殺我,有這麽容易嗎?”
“很容易。”
“……”
“行思,對於青龍國的人來說,你不是一個皇帝,你隻是他們所用的一把刀,你沒有任何的根基。殺你不是弑君,而是光複。”
光複這兩個字讓我的心裏湧起了一陣寒意,南宮的話每一個字都沒有錯,每一個字都是一針見血,我的確隻是一個詔書上的皇帝,但南下的這些日子我看得很清楚,我的命令並非令行禁止,有一個人,他說一句話往往比我的命令更易行。
可是,就算他的話比聖旨更管用,他卻還是默默的站在我的身後……
一想到這裏,我用力的握緊了拳頭,對南宮說道:“那又怎麽樣?既然我已經知道了,當然不會讓那些人那麽容易的得手!”
南宮看著我的身後,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絲奇怪的表情:“可是,我怕你來不及了。”
“什麽?”
我一驚,急忙回頭,驚訝的發現身後原本應該漆黑一片的夜空,竟然被映紅了!
那是——山火!
背後那片陡峭的山坡上已經燃起了大火,夜風一吹,火燃燒得很快,眨眼間已經竄得半天高,把整個天空都映紅,火勢還在繼續蔓延,不一會兒就已經快要到山頂了!
“怎麽會這樣?!”
南宮一把將我拉到他的身後,看著那慢慢包圍住我們的大火,他的臉上仍舊冰寒,咬著牙道:“看起來,他們已經動手了。”
剛剛南宮用箭把我的衣衫碎片射下去,無疑是告訴他們我在山頂上,但這個時候的我沒有任何的防護,也正是刺殺我的好時機,看起來那些人打算接著這個機會,連我和南宮一起燒死,也算是斬草除根了。
“看起來,他們真的打算瞞著他殺我。”
“瞞著他?”
聽到我的喃喃自語,南宮突然淡然一笑,回頭看著我:“那些人策劃了這麽久,你覺得他會一點都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