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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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慕賢夜裏睡得並不踏實,一連醒了數次,每次都是驚醒,一直要握著妻子的手,才能再次睡去。
    一握著手,就會看到她腕上劃傷的地方。誠如又林說的,劃傷並不重,玉鐲又非凶器,即使斷了碎了,也劃不了太深。
    可是這是妻子遇險的見證——朱慕賢越想那句玉碎人平安的話越覺得有理,下定決心要給妻子尋一塊好玉來。他以前就聽說過有人遇刺,劍被玉佩擋住,玉碎而人無恙的傳聞,對此也隻是半信半疑。可是經過今天這事,他覺得這事寧可信其有。
    妻子的睡顏顯得十分安詳,壁角的燭光映在她的臉上,鼻息溫熱細勻。朱慕賢將她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又林肌膚上淡淡的馨香是他熟悉的,隻是其中混了一點藥氣,並不難聞。
    他閉著眼,體會著她滑嫩的肌膚在臉上輕輕蹭過的那種感覺。
    差一點兒……他就失去她了。
    也許沒今天這危險,他還不知道,他已經不能沒有了她。
    他不能想夠想象,倘若又林今天真的遭遇了不測,自己沒了妻子,孩子們沒了母親,今後的日子該如何過下去?那將是每一天每一天重複的黑暗的日子。
    他不能夠沒有她。
    大太太第二天才聽說了消息,內情她自然不知,隻曉得是路上遇了賊人,幸而有郡主的護衛在,又林她們才得以安然無恙,拉著她的手問長問短的,十分關切。
    “哎喲,這郡主有喜自然是好事,這賊子太不長眼睛了,就算沒有受傷,這一場驚嚇也免不了。該備份禮讓人去探望才是。一來為了賀喜,二來為了壓驚。”
    “是,太太想得周到。我已經讓人在預備了,等回來送了給太太過目再送到那邊去。”
    大太太很滿意,兒媳婦既不讓她煩心又懂得敬重,有個郡主妹妹,還生了兩個兒子,大太太怎麽也不能再挑她毛病。而且和鍾氏一對比,越發顯得她好。
    範媽媽從外頭進來——自打黃嫂子母女被處置之後,大太太的院子裏再沒人能和她對著幹。不過範媽媽也知道,自己老了,風光不了幾年了,須得給自己留著後路,不能再結仇家,所以行事倒比以前寬厚了不少。
    “太太,四少奶奶。”範媽媽使個眼色讓伺候的丫鬟們出去,自己近前來小聲說:“打聽著消息了,劉姨娘手上有人命,這回隻怕沒她活路。”
    “人命?”
    大太太和又林互相看了一眼,大太太問:“什麽人命?”
    “丹菊。”
    大太太納悶:“丹菊不是小產後血崩死的麽?”
    “不是。丹菊的家人把人抬回去要安葬,結果親戚裏頭有個在衙門做事的,說丹菊這不是病死,應該是掐死或是捂死的。丹菊的家人當時不敢聲張,怕下手是三少奶奶,甚至怕是二太太的授意。結果因為三少奶奶被接了回來,丹菊的家人不服氣,這事就兒又翻出來了。”
    大太太聽得一陣陣發寒:“這怎麽會……咱們家裏竟然有這樣毒辣的人?丹菊孩子都沒了,誰還要害她?”
    要讓大太太說,韓氏給通房下藥,這事兒沒什麽大不了。大太太一想起朱慧萍和朱明澤他們,也覺得胸口一陣陣堵得慌,後悔當年沒給潘姨娘錢姨娘她們也下點兒藥,多省心哪,一了百了了。
    這事兒其實哪家都有,韓氏吃虧就吃虧在她那時候沒自己的孩子——要不然的話,家家出了這樣的事都是打折胳膊袖子裏藏,不肯張揚家醜的。
    “這事兒二房也在追查,已經找著人證了,那天夜裏頭,三少奶奶和跟著她的那些人都被關著、看起來了,院子裏沒幾個人。可是受了那樣的驚嚇,晚上有人睡不著,看見劉姨娘進了丹菊那屋,她進去之前丹菊可是活的。雖然沒有確切看見是她下的手,可是她是最後進那屋的人,不是她還會有誰呢?”
    “可……她……真是罪過啊!”大太太想不通。丹菊要是還懷著孩子,劉姨娘害她還有理由。要是丹菊生了兒子,那肯定要壓過她一頭。可是丹菊的孩子都掉了,劉姨娘為什麽還要害她?沒道理啊。丹菊還能在什麽地方妨礙她?或是兩人有什麽舊仇新恨令她能下這樣的狠手?
    這其中的原由,除了死了的丹菊,應該隻有劉姨娘一個人知道了。
    雖然是朗朗青天大太陽照著,可是屋裏幾個人都覺得身上很不自在。
    大太太不說,範媽媽雖然爭強好勝,可是從來沒害過人命。又林更是覺得渾身不自在。她早就看不慣劉姨娘,可是就沒想到她會是個能下狠手去害別人性命的人。
    “少奶奶?”
    又林回過神來。她剛才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陸秀雲帶著女兒來投奔李家,陸秀雲其實是個麵性子,沒什麽能為,但是當時聽家裏下人說了件小事,她當時沒放在心上,現在卻忽然想了起來。
    陸秀雲為了打聽消息,給了李家的下人一件首飾,可是事情不成,她女兒卻找著人把首飾又要了回去。下人們刻薄起窮酸的親戚鄰裏來最起勁,又林當時聽過就算了,反正她們母女當時也走了。
    可是現在把那時候的事情一想起來,劉姨娘打小就是個不吃虧且凶狠的性子。這幾年她看起來老老實實,倒是完全看不出來。
    可是俗話說三歲看老,一個人的本性如何,不會輕易改變的。
    劉姨娘嘴硬得很,她也知道這事不能承認,一認那肯定是死路,不管別人怎麽催逼誘哄,她都咬死口了說這是三少奶奶誣陷她。上次丹菊小產三少奶奶就想栽到她頭上,結果被人揭穿了。這次她回來了,焉能容得下自己?春荷那麽老實都被攆走了,自己不肯走,還和她是有舊仇的,三少奶奶仗著自己有了身孕就能這樣顛倒是非黑白,硬還是要把當年那黑鍋再扣到她頭上。
    她如此潑辣,且能言善辯,連審她的人都開始覺得她說得有理——畢竟三少奶奶可是行過一回這樣的事情的。而且她在莊子上還能勾引三少爺,懷上了孩子,朱家下人們背裏譏笑談論她的著實不少。不僅議論她的德行,更覺得她行事霸道過份。春荷可是朱家的家生子,一直勤勤懇懇,本本份份的伺候著三少爺,這麽老實的人她都容不下,挑唆著三少爺把人打發了,更何況劉姨娘?
    再說,丹菊都死了這麽久了,也的確很難找出什麽有力的證據證人來。
    劉姨娘也就是吃準了這一點,所以硬熬著。朱家肯定不會張揚這事,更不能隨隨便便就處置了她,她可不是朱家的奴婢,可以隨便打殺發賣的。
    她也不想這麽做的,可是誰讓丹菊自己不識趣呢?她要不是看見了不該看到的,甚至說要告發她,劉姨娘也不會……
    她真不是存心要讓丹菊死。
    當時她隻不過想去奚落她一番,誰讓她懷了孩子之後就覺得自己了不得了,比其他人都高出一籌了?結果呢?現在雞飛蛋打。
    可是丹菊一醒來就嚷著說是她害了自己的孩子,劉姨娘還沒來得及把三少奶奶讓人買藥下藥的事兒說出來,丹菊就又說出了更令劉姨娘驚駭的事情。
    丹菊發現了劉姨娘一直極力隱瞞的隱私,並且還不止一樁。
    她當時隻想讓丹菊別再開口說下去,她想著,不能讓旁人聽到……一定不能讓旁人聽到她說的那些話,否則自己在朱府再沒有容身之地了,等著她的絕不是什麽好事。
    丹菊起先還掙紮了兩下,後來就不動了,等她把枕頭拿開,丹菊已經斷氣了。
    劉姨娘打了個寒噤。她不是存心要殺丹菊,可是丹菊當時剛小產,又大出血,身子實在太弱了,沒兩下就斷了氣——
    不是她的錯,是丹菊那個蠢貨她自己找死。
    當時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劉姨娘伸手去替她合上,頭一回沒敢用力,沒合上,第二回才合上了。手下的人臉還是溫熱的,但是劉姨娘知道她已經死了。
    她靜悄悄的回了自己的屋子,等著天明時候小丫鬟吵嚷起來。她一點兒都不會心裏不安。在她看來丹菊是命不好,跟她可沒有關係。
    劉姨娘被關在黑咕隆咚的一間屋裏,什麽都看不見,都一天一夜沒喝水沒吃東西了,還說了不少話賠出去不少眼淚,她嗓子幹得象要冒煙,被夾過的手指疼得鑽心。她迷糊了一陣,不知道是什麽時辰了,忽然聽著一聲門響。
    劉姨娘精神一振,抬起頭來。
    她昨天任是誰來都毫不動搖,而且一定要見朱長安。在她看來,朱長安的所有女人加起來也沒她生得好看,朱長安隻是這麽些日子不見她不同她親近,所以才狠了心。隻要見了她,她再一哭一求,他肯定會心軟的……
    進來的人披著長鬥篷,看身形就不是女人。可是不等劉姨娘擠出笑容,又進來一個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