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二章 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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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弟弟的未來是掌握在他自己手裏的,李欣從沒有要求過李銘一定要考上秀才,一定要出人頭地。
她對李銘隻有一種最純粹的關心。
對於韋大娘的話李欣也隻是一笑而過,如今她更關心的是關文。
黃昏將至,灑下一片金黃。
而關文仍舊沒有回來。
老關頭在院子裏拖著腿走著路,關武在一邊扶著他,爺孫兩個時不時說兩句話。
阿妹陪著韋大娘說話,順便做著針線活計。韋大娘年歲大了,眼神不好,也不過是虛著眼睛瞅阿妹手上的動作,使得阿妹做活比平時慢了很多。
杏兒則是看著揚兒和小康笑鬧,陪著李欣坐著,偶爾說兩句話引開李欣的注意力。
她看李欣這樣的望眼欲穿,也有些心疼。
馮德發從坡口上了來,李欣一下子站起身。
馮德發微微搖了搖頭:“沒看見關大哥回來。”
李欣頓時失望地垂了頭,複又坐了下去,咬住了下唇。
“都這個點兒了……”
關文一早便去了,再是耽擱,也不會到現在也不回來。他明明知道李欣很擔心的——他走的時候李欣的臉色幾乎是慘白著的。
“大嫂……”杏兒擔憂地看著她:“再等等……”
李欣豁然站起身:“我去村口等著。”
“都這個時候……大嫂!”
杏兒還待勸,李欣已經邁開步子大步朝坡口那邊兒下去了,馮德發趕緊追了上去。離李欣不遠,說:“關大嫂,我在一邊兒陪你等著……”
李欣快速點了點頭,腳下生風似的往村口走去。
村口的大橡樹孤零零的。這會兒也沒有人聚在下邊兒賭錢作耍子。顯得這地方有些荒涼。
李欣環抱了雙臂,盯著村口黃土飛揚的大道,忽然有些埋怨自己:今早怎麽不和關文一起去?
若是一起去了,好歹能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也不用那麽著急地等著……
馮德發看看李欣,又看看村口,背抵在大橡樹那兒微微低著頭。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要是沒有男人陪著關大嫂,萬一讓她遇到登徒子可怎麽辦?
馮德發也有些著急起來——關大哥這是去哪兒了?關大嫂從前也沒像這樣。著急地到村口這地方來等。
正思索間,卻陡然聽關大嫂喊道:“阿文!”
馮德發連忙朝村口望去。
嗒嗒的馬蹄聲漸行漸近,聲音也越發空蕩回響著。隨著李欣這一聲呼喊過後,響起的是關文略有些無力的聲音:“我在。”
李欣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上前去,關文從馬上摔了下來。
“阿文!”
李欣頓時朝他撲了過去,馮德發趕緊拉住馬兒的韁繩。
關文是騎著一匹馬回來的,這個場景讓馮德發著實有些震驚。
“我騎馬技術不大好……”關文苦笑了一聲:“啊……欣兒你慢些,我腿……好像有點兒折了。”
“你……”
李欣忙小心翼翼地摟住他的胸背扶著他站了起來,關文一隻腳翹著,喘勻了氣,這才對李欣笑道:“到村口來接我?”
李欣應付地“嗯”了一聲,仔細地。甚至有些不敢碰觸地輕拍了拍關文的翹著的那隻腿,把上麵的灰給拍掉了。
“關大哥,沒事兒吧?”
馮德發拉住了馬兒的韁繩,轉頭去問關文。關文這才注意到馮德發竟然也在,愣了下才道:“馮兄弟也在啊……那就麻煩你扶著我上馬。牽著馬回去吧。”
“這馬……”馮德發摸了摸馬的鬃毛:“我還沒見過這麽高的馬……”
關文恍惚地笑了下。示意馮德發把他架到了馬背上。
李欣站在馬的一邊憂慮地看著他:“沒事兒吧?”
“沒事兒。”
馮德發牽馬,李欣便跟在馬的身邊走。不時地側頭去看關文。
關文則像是睡著了——確切地說是在閉目養神,好像很累的樣子。即使馬兒勻速地慢慢地前進著,他仍舊是呼吸很重好像跑了很長的路一樣。
到了坡口,馮德發直接拽著馬上了坡。
關武驚呼一聲,上前幫著馮德發把關文給扶了下來,架著他坐到了堂屋裏去。
揚兒和小康圍著這個驟然出現的龐然大物繞了一圈,又紛紛跑到了堂屋,被杏兒和李欣嗬斥著去睡覺。
韋大娘已經去睡了,老關頭也睡了,阿妹帶著揚兒和小康去洗漱睡覺,堂屋裏隻剩下關文和關武兩對夫妻。
“怎麽回事?”關武有些驚愕地問:“大哥你去鎮上買馬去了?”
杏兒頓時瞪了關武一眼,沒好氣地道:“大哥是去衙門去了!”
“哦對對,我知道這個事兒……”關武搔了搔頭:“可是……怎麽弄回來一匹馬?”
關文長吐了口氣:“別人送的。”
“誰送的?”
關文舔了舔唇,李欣忙遞上水到他嘴邊,關文接過一飲而盡,喟然長歎一聲說道:“一言難盡。”
李欣坐了下來,視線移到關文腿上:“你的腿是怎麽回事?”
關文伸手拍了拍那條好腿,道:“路上摔了一跤。”
“阿文……”李欣皺眉望著他:“這樣的說辭,我怎麽會信?”
杏兒瞧瞧關文,又瞧瞧李欣,拉了拉關武說:“我困了,我們回去休息。”
說著不由分說地拽著關武出了堂屋,關武疑惑的“還沒問個清楚幹啥就走了”的話飄散在了空氣中。
他們兩個相互對視著,李欣迫使著關文不能躲開她的目光。
良久,關文才長歎了一聲。撐著凳子站起來道:“欣兒,我們回房說。”
屋裏亮起了罩燈,關文盯著燭火微微搖曳的光平淡地說道:“我今日才發現,有的時候。不是我們想過安寧的日子。就一定能過安寧的日子的。”
李欣移開罩子撥了撥燈芯,聞言手上動作一頓,放好罩子回望關文:“縣太爺對你做了什麽?”
關文輕諷一笑,微微搖頭說:“不過是盤問了我數個時辰,問我那晚還聽到了什麽,問我為什麽那些響馬會住在老屋的空院子裏。”
李欣頓時皺眉,聲音有些尖利:“明明就說清楚了那跟你沒關係!”
關文聳了聳肩:“縣太爺從那些響馬嘴裏撬不出話來,就連喬二姐也隻道不知道,他也便隻有問我了。”
“這像話嗎!”
“對。就是這麽不像話。”關文抬頭看向李欣:“民不與官鬥,官商勾結……豈是我們小老百姓能抗衡得了的?”
李欣詫異地看向關文:“阿文,你……”
“欣兒。我隻是明白了一個道理。”關文拉住李欣,眼睛直直地看著她:“人活在這世上,如果想平淡地過一輩子,那就最好什麽都不要招惹。一旦招惹上了,平淡日子就過不了了。那麽,除非是有權,或者有錢,有著有勢……否則永遠會被人踩在腳底下。”
李欣怔怔地呢喃:“阿文……”
“這便是最現實的事情。”
關文輕輕放開手,重複著李欣的動作揭開罩子,撥了撥燈芯。讓燈光更亮,然後放回罩子,盯著那處發光的地方,目光變得迷蒙。
“你知道嗎欣兒,縣太爺盤問了我幾個時辰。呂捕頭沒有來幫我說過一句話。縣太爺盤問過後。又有師爺來盤問——他還是與孫鴻雁有兩分交情,知道我與孫鴻雁之間關係親密的。再然後是幾個衙役。甚至最後呂捕頭都說,我知道什麽就全部說出來。”
關文頓了頓,道:“他們都不相信,那晚我隻聽到了女人的尖叫聲。他們認為,我要是半夜聽到有女人的尖叫聲,是絕對不可能又繼續入睡的。”
李欣蹲到了關文前麵,伸手抱住他的腿,將頭擱在他的大腿上。
關文伸手摸著她的頭發,說:“後來縣太爺失了耐心,也是花了那麽多時間沒得到一點兒收獲,所以惱怒了,抬腿踢了我一腳。”
關文平淡地好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我拖著腿一瘸一拐地從縣衙出來,拐過一條街,卻正好看到薛爺騎馬過。他見我這個樣子,說送我去醫治,我說天黑了我要回去,他便說幫我叫馬車回。旁邊的人提醒他他似是還有什麽要緊事得做,薛爺便抱歉地問我是否會騎馬,他留匹馬給我。我不想多麻煩他,就說會,他留下馬給我才匆匆離開。”
關文輕挑起李欣的下巴,說:“這就是人情冷暖。沒有牽扯上利益,大家可能是好兄弟,好朋友。而牽扯上了利益,朋友可能變成仇人。”
關文喟歎一聲:“欣兒,我們陷入了泥裏邊兒,要麽就沉到泥底去,要麽就從泥裏鑽出來,不再受泥的束縛。權勢和財富,我總要弄到一樣,做我安身立命的本錢。”
“阿文……”李欣緊緊盯著他,“你這是……什麽意思?”
關文對她笑了笑:“沒什麽別的意思,隻不過是我想通了而已。”
關文道:“縣太爺那邊可能還不會放過我,這段時間怕是還不能平靜。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
關文伸手牽著李欣坐到了他身邊,他伸手抱住她說:“最重要的是,我現在是平安的。欣兒,讓你擔驚受怕了。”
李欣頓時委屈地想哭。
她掉了一滴淚,似是灼傷了關文的手。關文渾身顫抖了一下,擁著李欣說:“我想讓我們家,變得更富,富到這輝縣,輕易不會有人敢打我們的歪主意。這個承諾,我對你許下二十年。”
關文說:“我要花二十年的時間,讓我們子孫無憂。”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