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楓抱來一床被子，蓋在了卓夫人的身上，給她掖好被角，才將卓雲燁叫到外頭。

    她看著卓雲燁，道：“後院的偏房倒是還剩兩間，不過並沒有收拾。裏頭東西堆得多，今晚你和卓夫人隻能在病室裏睡一晚……可以嗎？”

    她征求的語氣並沒有讓卓雲燁感覺到不適。

    他點點頭，應答道：“若是沒有你，我們今夜都還在破廟。就算這隻是個病室，但裏頭有床榻有被褥，已經很好了。”

    突遭大難讓以前嬌貴的小少爺看懂了人情世故。

    他明白，若韓子楓以前沒在員外府裏做事，當初他們也沒有多加照顧她的話，他們母子倆如今依舊會在那個又冷又黑的破廟裏，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

    所以他明白也能理解韓子楓的意思。

    韓子楓點點頭，暗自鬆了一口氣。

    又抱來一床被褥，給卓雲燁後，竹詞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

    “姐姐小心燙。”

    韓子楓從她手裏接過藥碗，小心翼翼地放在卓夫人那張病床的床頭櫃處。

    她叮囑卓雲燁：“今晚可能得麻煩你照顧一下卓夫人。這藥溫溫熱的時候就給她喂了，晚上注意保暖，別讓她再著涼。”

    “我的房間就在後頭左手邊第二間，若是卓夫人的病情反複了，你就來敲門叫我。”

    又細細地叮囑了幾句，韓子楓這才放心地回了後宅。

    因為惦記著卓夫人的病情，半夜的時候韓子楓起夜，專門去病室看了一眼。

    卓雲燁睡得沉，並沒有聽見韓子楓輕手輕腳開門的聲音。

    而病床上的卓夫人安穩極了。

    韓子楓的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發現熱度降下來了，當即鬆了一口氣。

    一夜過去。

    第二日一早，韓子楓進到醫館就看到卓雲燁正坐在抓藥的櫃台前，打量著那些一個個巴掌大裝藥材的抽屜。

    她朝人打招呼：“早。”

    卓雲燁聽見她的聲音也回了一句。

    緊接著又道：“我娘已經退燒了，人也清醒了。”

    說罷，卓夫人就從病室裏走了出來，就仿佛與卓雲燁商量好的一樣。

    卓夫人的麵容略顯滄桑，韓子楓注意到，她的頭上更是隱隱約約有著幾根白發。

    但即使如此落魄，卓夫人依舊端莊：“子楓，我可得好好謝謝你。”

    “若不是你，我怕是這次半隻腳踏進鬼門關，回不回得來都是個問題。”

    說著，就要朝韓子楓福身。

    韓子楓哪裏敢受她這一禮，連忙衝上前拉住她：“夫人，你別這樣。”

    想到自己詐死離開卓家，韓子楓有些尷尬：“其實離開卓家並不是我的本意……”

    她的話才開了一個頭，人就被卓夫人拉住手，搖頭壓製了下去。

    卓夫人抬眼與韓子楓對視：“我都明白。”

    “如今員外府已經沒了，你也不必叫我夫人。若是不嫌棄，叫我程姨就好。以前的事，過去了就過去了，不必再提起。”

    卓夫人笑了笑，韓子楓立馬叫了一聲“程姨”，哄得卓夫人心裏順暢極了。

    見著兩人如此和諧，卓雲燁沒出聲，隻是在一旁靜靜看著。

    直到聽到卓夫人問診費的事，才聽到韓子楓解釋：“這醫館是我開的。這處的宅子也是我買下的。”

    “就是之前給周家做設計圖得到的銀子。”

    韓子楓突然想起自己出房間時，竹詞告訴自己宅子的偏房已經打掃幹淨了，當即道：“對了，我問過雲燁了，如今老夫人與瑛紫走失了，你們打算留下來找。”

    “不如這段時間就住在我這裏吧。”

    程雲婉看了卓雲燁兩眼。

    她昨日發燒一直昏迷，並不清楚卓雲燁是怎麽遇上韓子楓的。

    但如今卓家沒了，他們能投靠的人也多因為卓老爺涉嫌造反的罪名不敢收留他們。

    程雲婉明白，現在不是別扭的時候。

    所以她應答了下來。

    ……

    妙心堂裏，韓子楓收留了卓夫人兩母子。而距此隔了一段距離的同心堂門口，擠了好些踮起腳伸長脖子的百姓。

    同心堂裏，一個小廝苦著臉，對著同樣黑沉著臉的趙乾小聲道：“掌櫃的，這、這怎麽辦啊！都出人命了，這萬一鬧到府衙去，豈不是個大麻煩嗎？”

    原來，小廝早上一開門，兩個壯漢就抬著個簡陋的擔架衝進了醫館。

    擔架上頭蓋著白布，略微凸/起，小廝一看就傻了眼。

    這才讓兩個大漢得了逞，將擔架放在了醫館大堂中央。

    緊接著，一個身材肥胖的婦人就衝了進來，一把將小廝推倒外地，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搶地得嚎了起來。

    “這天殺的同心堂啊！竟然朝我賣假藥！害得我重病的爹直接一命嗚呼！老天爺啊，這還有沒有天理，有沒有王法啊……”

    婦人喊聲震天，很快醫館門口就聚齊起了人。

    小廝見勢不對，一個激靈反應過來就想去拉那婦人，卻被兩個彪形大漢擋在了麵前。

    兩人看著就是鄉下常做農活的，身材壯碩，凶神惡煞的嚇得小廝哆嗦著身子。

    他顫顫巍巍剛說了一句話，就注意到了被哭嚎吸引而來的趙乾。

    “掌櫃的，這些人鬧事！”

    小廝高喊了一聲。

    那肥胖婦人掃了一眼趙乾，就像是見了腥的貓，使出與身子不符的利索，一把就抓住了趙乾。

    同時怒目瞪著他，嘴裏盡是一些汙言穢語：“就是你！你個糟踐人性命的狗東西。要不是你賣了我假藥，我爹怎麽會死？！快賠錢！”

    “不然我就把你告去縣衙！”

    趙乾開醫館這麽多年，這種碰瓷的不說見過五十一百個的，也見過那麽好幾個。

    他當即就掙脫了婦人的手，同時叫來了醫館裏的大夫，讓他去看擔架上的死人。

    還讓那婦人拿出購買了他們藥包的證據。

    大夫瑟縮著，掀開白布看了幾眼：“掌櫃的，人……好像是因為中毒死的。”

    “中毒？”

    趙乾從肥胖婦人那裏拿到了剩下的半包藥包，讓大夫看，發現其中竟然真有互相排斥的兩種藥材。

    而且這兩種藥材同食，出現的症狀就是中毒。

    趙乾的臉色一下黑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