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紫麵容憔悴，唇色更是發白起皮，隻有發髻勉強還算端正。

    但韓子楓注意到，她發髻上曾經插著簪子的地方被一根代替了，模樣瞧著是前無僅有的落魄。

    韓子楓的叫聲讓她扭過了頭，動了動唇。

    隨後眼眶裏迅速凝結了水霧，淚珠順勢滾落下來。

    她的唇都在顫抖，朝韓子楓伸出手：“子、子楓？”

    韓子楓聽見她喃喃：“難道我這是……要死了嗎？怎麽會看見你了呢……可老夫人還生著病，我不能死、不能死啊……”

    瑛紫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抬手去摸韓子楓的動作都廢了她全身最後的一點力氣。

    她看著麵容姣好、眉眼間帶著陌生的韓子楓，隻以為自己是快要死了，韓子楓的靈魂來接她了。

    但就在碰到了韓子楓的那一刹那，手下的溫熱讓她的身子頓時僵硬。

    她一把抓住韓子楓的手臂，眼底迸發出了一種劇烈的情緒——那是疑惑與期盼。

    韓子楓看著她的模樣，心裏百味雜陳。

    她反手將瑛紫的手拉住，不斷低聲道：“瑛紫姐姐，我還活著，你也沒有……死。”

    “瑛紫姐姐，跟我回去好不好？我和程姨找了你們許久，終於讓我找到了……跟我回去，好不好？”

    韓子楓低低的聲音在瑛紫的耳裏宛若天籟。

    她的淚水如斷線的珠子，不斷滾落，激動的情緒讓她連話都說不出了，隻緊緊抓住韓子楓的手，用力點頭。

    韓子楓扭頭，看到那個小乞丐還沒走，於是朝他招招手。

    小乞丐被兩人相認的畫麵感動到了，有些哭鼻子。但為了不被韓子楓發現，飛快地用袖子擦了擦，走到她跟前：“怎麽？”

    “小/弟弟，麻煩你幫我跑一趟，去巷子口找一個帶著個小姑娘的婦人。告訴她人我已經招到了，讓她去租輛馬車……”

    韓子楓剛才就注意到了瑛紫懷中的卓老夫人一直沒動靜。

    她的右眼皮不由得跳了跳，但見著人的胸膛還有一絲氣兒，腦海裏的第一反應就是要趕緊把人帶回去。

    如果單純隻有她、程雲婉和竹詞，這兩大一小，是完全沒辦法將卓老夫人和瑛紫帶回去的。

    隻能租一輛馬車。

    小乞丐點頭答應了下來，腳步一轉就朝著乞丐窩的外頭跑去。

    瑛紫已經回過了神。

    “姐姐，你能自己走嗎？”韓子楓起身，朝瑛紫伸了伸手。

    瑛紫卻搖了搖頭，指著自己的腿。

    韓子楓這才注意到，她的腳腕處腫了，鼓了一個大大的包，像是扭到了但沒有及時正骨。

    “那好，我們稍微等等。等等就能回去了。”韓子楓重新蹲下。

    小乞丐十分靠譜地找到了在巷子口等著的程雲婉和竹詞，隨後不過一刻鍾的時間，程雲婉就去租了馬車，在小乞丐的帶領下到了破廟。

    在看到卓老夫人昏迷又呼吸虛弱的時候，程雲婉的淚奪眶而出。

    她手顫抖著想去摸卓老夫人，但還是止住了：“子、子楓，娘她這是怎麽了……”

    在等馬車的空隙，韓子楓給卓老夫人簡單地檢查了一番。

    發現她不僅正發著高燒，還偶爾說著胡話，像是人都燒糊塗了。

    破廟這裏場景不對，韓子楓沒多檢查，隻覺得隱隱心裏有些不安，便想著到家了再問問卓老夫人到底是怎麽發病的。

    “要等回去了才知道。”韓子楓將卓老夫人背在了背上，一側的程雲婉也見勢攙扶起了瑛紫。

    幾人在小乞丐的帶領下出了乞丐窩。

    將卓老夫人和瑛紫安置上馬車後，韓子楓從懷中掏出了一塊碎銀，悄悄塞給小乞丐：“弟弟，麻煩你了。這點銀子，你去買些吃的，買件像樣的衣裳吧。”

    “不然這萬一降了溫，你身上的衣服可不夠你保暖的。”

    小乞丐的身上雖然是件棉衣，但韓子楓注意到那棉衣已經是薄薄的一層了。

    估計也不保暖，這才給他拿了這麽多銀子。

    小乞丐見狀沒推辭，飛快將銀子貼身揣好，就對韓子楓粲然一笑：“謝謝姐姐！”

    韓子楓點點頭，輕“嗯”一聲，坐進了馬車。

    馬車很快在妙心堂前停下。

    韓子楓將卓老夫人直接背到了病室，瑛紫也被叫著進去了。

    程雲婉擔心卓老夫人的情況，也跟著進了來。

    幾人中，隻有竹詞回到家就去了後院。

    病室裏，幾人將卓老夫人團團圍住。

    程雲婉臉上的擔憂絲毫不減，她緊張地抓著手，問：“子楓，老夫人隻是高燒嗎？她這麽大把年紀了，也不知道燒了多久，不會出事吧？”

    韓子楓正側坐在病床邊上，搭上手腕給卓老夫人看診。程雲婉的話她暫時沒回，不過隨著切脈、看舌苔等等動作下來，她的眉頭越皺越緊。

    同時她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右眼皮跳得不成樣子。

    “這情況……好像有點不對。”

    半晌，韓子楓才語氣遲疑地得出一個結論。

    憎寒壯熱，痓厥譫狂……這不是古書上常寫的時疫才有的症狀嗎？！

    韓子楓心底暗暗一驚。

    她下意識縮了縮手，被等在一旁的程雲婉和瑛紫看在了眼裏。

    兩人對視一眼，紛紛心裏壓上了一塊大石頭。

    “老夫人（娘）她……”

    兩人異口同聲地想問情況，卻因為對方也開口了就停了下來。

    韓子楓再度診了一遍，終於敲定——卓老夫人的症狀，是時疫沒跑了！

    腦海裏突然閃現出自己進乞丐窩時看到的一些乞丐的症狀，韓子楓眉頭死鎖，一把抓住瑛紫，急切問：“老夫人是什麽時候開始發熱的？又是什麽時候開始說胡話的？那個乞丐窩裏是不是很多人都有這種情況？”

    一個接一個的問題砸向瑛紫。

    幸好她現在頭腦清醒著，能反應地過來：“自從我們離開縣衙與夫人少爺分開，就一路淪落到了乞丐窩，大概是前兩天吧，老夫人就開始反複地發熱了。”

    “我身上的簪子都當了買了包子，根本沒錢買藥，隻能咬牙撐著……乞丐窩裏是很多人都與老夫人一樣。”

    “子楓，這病很嚴重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