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來的衙役看了幾眼兩人，不由得出聲提醒。

    韓子楓道了句謝，抬腳就往前繼續走，與男人擦肩而過。

    男人反應了過來，一張臉漲得通紅，氣憤地捏著手裏藥箱的帶子，半晌扔出一句“牙尖嘴利”。

    憑著記憶，韓子楓走到了昨日城門口那兩個衙役帶她去的地方。

    一眼便看到了正在等待的其他幾個大夫和一個身著紅袍的帶刀衙役。

    蕭虎見人到了，便收回視線：“在下衙役長蕭虎，奉縣令大人之命招募了大家。據統計，城外的難民一共兩百餘人，城內有發熱症狀的患者也不下於這個數。接下來的幾日，還請諸位盡力而為。”

    蕭虎的話音一落，幾個大夫中的老叟就接話道：“自是要盡力的。多謝蕭大人了，看診之事宜早不宜遲，若是沒別的事，還請大人現在就帶我們去。”

    跟在老叟身後的兩個大夫都點頭同意。

    蕭虎揮手，正準備帶著眾人離開，韓子楓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高喊：“蕭大人，既然是看診這種大事，為何會招個小娃娃來？”

    “還是個女娃。這難道不是視人命為兒戲麽？！”

    韓子楓身後的中年男人一臉憤懣。

    他嗓門大，又是特意喊出來的，將室內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韓子楓也扭頭看向他。

    蕭虎掃了一眼男人，微眯眼：“你是……”

    “我姓吳，曾經是名赤腳大夫。”吳航挺起了胸脯，看起來甚是驕傲自己的身份。

    能做赤腳大夫的，多半都是會些醫術的。

    吳航是縣城外吳家莊的人，入贅進了安西縣縣裏。

    在這個朝代，入贅並不是什麽不光彩的事。

    吳航夫人的娘家做米麵生意，在安西縣也算得上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但他們家一向不喜大夫，尤其是吳航這種野路子的赤腳大夫。

    所以吳航入贅之後，就被勒令不能出去給人看診，也不能用夫人家的錢去開醫館。

    為此，吳航很是氣憤。

    但礙於老丈人的強橫，他也翻不出風浪。

    直到這次時疫爆發，他利用自學的醫術救了老丈人，老丈人這才主動提起了衙門招募大夫給難民看診的事。

    吳家老丈人本打著讓吳航在衙門出出風頭，給自家掙麵子的算盤。吳航也想自己的藥方若是得了衙門的認同，以後在安西縣的大夫中能占一席之地？

    是以，他報了名，想要在這次的招募中大放光彩。

    結果沒想到，縣衙這次招募的大夫裏，一個有名氣的都沒有，甚至還出現了個小女娃。

    吳航頓時炸了。

    他指著韓子楓，眉眼間都是抵觸，語氣更實際激烈：“衙門連這種乳臭未幹的小娃娃都請來了，是看不起我們的意思還是不講那些難民的性命放在眼裏？”

    “這麽大的娃娃，她懂什麽？！她怕是連時疫是什麽都不知道！”

    吳航說話間吐沫星子到處飛。

    這幅場景看得韓子楓忍不住嫌棄地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和他之間的距離。

    麵對吳航的質疑，其他的幾個大夫也紛紛做出了反應，詢問韓子楓：“小姑娘，你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看你這年紀，還未到及笄之年吧？你家中可有人從醫？”

    韓子楓一路搖頭。

    那些問話的大夫都被她的實誠噎住了。

    其中的老叟摸著下巴的胡須，作勢思索，問到：“若是老朽沒記錯，前段日子縣裏新開了個醫館，叫什麽妙……”

    看老叟抓耳撓腮想不起自家醫館的名字，韓子楓提醒到：“妙心堂。”

    老叟恍然大悟，點頭的同時手也握成拳：“對！妙心堂！”

    “老朽可是聽聞，那妙心堂的掌櫃的，就是個年紀不大的姑娘家。可是姑娘？”

    老叟眉目慈祥，朝著韓子楓投來了視線。

    她這話明擺了就是給韓子楓找台階下。

    韓子楓失笑，正欲開口，身後的吳航就搶過去了話頭：“哼，管他什麽妙心堂、慈心堂、仁心堂的。一個小女娃娃，怎麽可能會醫術？怕是連字都認不全吧！”

    吳航的語氣極為貶低。

    眾人聽到這話，也都閉上了嘴，互相對視。

    韓子楓挑眉，問：“吳大夫為何這般不信任我的醫術？實不相瞞，我正是妙心堂的掌櫃。”

    她表明身份後，朝著吳航挑釁似的一笑，懟到：“剛才吳大夫也說了，您曾經是個赤腳大夫。我開醫館這麽久，同仁壽堂也有過合作，也去考察過安西縣很多的醫館，怎麽、就沒有聽說過吳大夫的名頭呢？”

    “難不成，您如今不是大夫了？”

    吳航頓時臉紅脖子粗的。他雖然聽不懂“考察”二字的意思，但不妨礙他聽明白韓子楓這是在諷刺他如今不是個正兒八經的大夫。

    作為一個將自己的醫術看得比生命更重的人，韓子楓這一招無異於是打蛇打七寸，刺激到了吳航。

    他瞪著韓子楓，指著她的手都在顫抖：“你、你個小丫頭片子！牙尖嘴利，哪裏擔得起大夫之名！”

    聽到他質疑自己的身份，韓子楓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不勞您費心。我但不但得起，可不是您說了算的。”

    扔下一句話，韓子楓就懶得和各種人再說，扭頭看向蕭虎：“蕭大人，時候不早了，勞煩您帶我們先去看診。”

    蕭虎點點頭。

    他從薛廣那裏知道了當初寫信來衙門，說乞丐窩鬧疫病的人就是韓子楓，所以對韓子楓十分有好感。

    這時候聽她的要求，立馬答應了下來。

    蕭虎領著幾個大夫出門，吳航見狀氣得死死捏著拳頭，站在原地沒動。

    他想，要是蕭虎真的看中他們這些大夫，肯定會見他沒跟上回來找。

    於是就一直站在原地沒動。

    然而等到他腿都站麻了，才驚覺蕭虎竟然把他丟下了！

    吳航心裏的怒氣轟然升騰，隻得找了個衙役問縣衙設置的看診點在哪，一路走了過去。

    吳航引起的鬧劇並沒有讓蕭虎和幾個大夫放在心上。

    他們乘著馬車到了看診點後，就投入了看診中。

    韓子楓被安排坐在城門邊緣處，桌前的也基本都是些小孩子。

    她也沒氣，認真地給孩子們切脈斷病。

    “大夫、大夫救救我爹！救救我爹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