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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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氏讓人將新做好的小襖、褙子、石榴裙拿給琳怡,玲瓏從其中選了件青色石榴紅妝花褙子穿上。
    琳怡讓橘紅去拿來昨天讓人新做的酸棗仁酥皮點心,一盤盤的吃食很快就將食盒放滿了。玲瓏低聲道:“小姐去長房才像是要回家。”
    琳怡帶著兩個丫頭去垂花門坐車,走到園子裏,琳芳正和三四個丫鬟玩花球,幾趟跑下來,琳芳已經香汗淋漓,自從收到周夫人的請帖,琳芳的飯量大減,變著法地在花園裏灑汗,這般費心思,是想要宴席上驚豔,博君一笑。
    蕭氏和琳怡到了長房老太太房裏,蕭氏迫不及待地將林家宴請的事說了。
    琳怡在一旁低著頭,說不發愁是假的,林家弄出這麽大的助靜,三兩句話是打發不掉。
    小蕭氏雖然木訥,卻十分聽話,長房老太太幹脆也不繞圈子,當著琳怡的麵直接問蕭氏,“餑們夫妻倆怎麽打算。”
    小蕭氏道:“要不是林大老爺夫妻心術不正,其實這門親事還算不錯,”說著看了一眼琳怡,林大郎畢竟前程不錯啊,至少在外麵大家都會羨慕她尋了個好女婿,隻是老爺眼睛裏揉不得沙子,她也怕琳怡過去之後要受委屈。
    多少人家賣女搏前程,琳怡在福建也聽說過官宦家巴巴將自己家的庶女送去配了商家子弟,換來大筆的聘禮打通關係升遷。好多大戶人家都有共識,生了女兒就是做這般用途的,辛辛苦苦將孩子養大,總不能做了賠本買賣,父親對這種行為向來不齒…小蕭氏少算計也是她的好處,從來都是對他們兄妹仔細照顧,琳怡慶幸有這樣的父母。
    長房老太太握著佛珠仔細思量,“回去了先不要聲張,我來想想辦法。”
    蕭氏聽得這話微微鬆了口氣,長房老太太這樣說,大概.就是有主意。蕭氏坐了一會兒就回去二房。
    琳怡扶著長房老太太去了內室。
    長房老太太喝口茶,抬起頭來正色看琳怡…“六丫頭,你說實話,你有什麽把柄落在林家手裏。”
    長房老太太對她向來和顏悅色,鮮有這樣嚴厲。長房老太太現在還隻是猜測,若是知曉林正青能喊出她的小名,不知道是會相信她,還是會對她失望。
    她要怎麽說……
    琳怡低頭道:“上次我們一起去袁家,孫女在園子裏遇到林大爺…林大爺突然看出孫女的小名,還讓孫女解釋為什麽會時時避開他,更威脅孫女假以時日要知曉孫女的生辰八字,當眾說出來,讓孫女嫁不得人。”
    長房老太太驚訝地握住手裏的佛珠,“混賬………………林氏一族怎麽出了這樣的子弟。”氣到急處頓時咳嗽起來。琳怡急忙上前拍撫長房老太太後背…長房老太太臉色從蒼白到異樣的潮紅,額頭上起了一層冷汗。
    長房老太太身子不好,琳怡就怕會這樣。
    白媽媽聞聲過來忙要去拿藥丸。
    長房老太太說不出話隻是揮手,半晌才順過氣,“下去吧……………我還…………死不了。”她怎麽也想不到林大郎儀表堂堂,竟能做出這等事來。
    六丫頭的五官皺在一起,眼眶下還有黑黑的眼圈。長房老太太知曉琳怡的脾氣,小事從來難不倒她,這次是真的犯了愁。若是私相授受絕對不會有這樣的神情。
    長房老太太長出幾口氣…闔了闔眼…“怎麽不早些跟我說。這都過了多長時間了。”
    “孫女以為是因之前拒過林家,他氣不過才危言聳聽,胡亂羞辱人的,以為不搭理就能過去了。後來聽說他考中了解元…多少好親事等著他,想必不會再來威脅我,以後隻要防著他就是了。我始終不知曉我的小名他如何知道的,所以我也不敢輕易和長輩說。”這是實話,她心裏也知道林正青不肯罷休,早晚要有這一趟,卻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琳怡說著鄭重地道:“孫女寧可青燈古佛,也不肯嫁這樣的人。而且……我覺得林家不是真的要說親……否則怎麽還會請那麽多客人上門。”
    長房老太太長歎一聲,“那你準備怎麽辦?爭個魚死網破?真的丟了名聲?”
    琳怡將頭靠在長房老太太身邊的大炕上,“我才沒那麽傻。他們要害我,我就迎頭受著不成?性命是自己的,和他們魚死網破太不值得了。”
    可是要脫身談何容易。
    琳怡懨懨地道:“林家若是正經要結親,我們家也隻能答應了。”
    長房老太太道:“將來要麵對那樣的公婆和品行不端的夫君………”
    琳怡道:“好在知己知彼,也好防範。”說著端茶給長房老太太。
    長房老太太看著琳怡調皮地吐吐舌頭,忍不住失笑,“你這孩子倒會編排祖母了。”
    琳怡將話說的輕鬆,是怕長房老太太氣壞了。
    長房老太太道:“昨日我就想了,林家想要結親,不如我們早一步和袁家談好了親事。”
    “祖母看上了袁家,可是袁家眼睛高,不會讓流言蜚語染身,這個時候他們不會答應的。”袁家的規矩是比較大,琳怡早就想透了這一點。
    長房老太太頜首,她擔心的也是這個,袁家什麽都好,就是一窩子酸儒。
    “總會有法子的,”琳怡脫掉鞋上了炕,幫長房老太太揉捏起腰來,前世她讓林家欺負了這麽久,該是反抗的時候,讓林家嚐嚐她的酸甜苦辣。
    長房老太太半眯起眼睛,“既然有了主意還不快說。”
    琳怡垂下臉,“我也是才想到。”要不是經過了前世她還記不得。
    前世成婚時,她生母身邊的媽媽主動找上門要陪著她嫁去林家,也算是照應她的身子,蕭氏聽了那媽媽的話,衝喜能將身子衝好…也就應允了林家提前半年將她嫁去了林家。
    當時她就知道,那陸媽媽實則是想跟著她這個弱女發財。否則當年生母亡故,她們舉家要去福寧,那陸媽媽怎麽哭著鬧著要留在京裏,礙著蕭氏的麵子她本想成婚後找機會發落陸媽媽,誰知道進了林家陸媽媽事事聽從林家安排,她被燒死那日,她就乖乖領著房裏有丫鬟去吃酒席了。
    “我的小名是母親臨終前取的母親身邊的媽媽該是記得。”
    長房老太太眼睛一亮,“你說的是…………”
    琳怡道:“我們去福寧前,放出陳家的那位陸媽媽。”
    林家要潑在她身上的髒水,她敬還給林家。
    “好,”長房老太太整理琳怡的發鬢,“我就幫你演這出戲。”
    不止是要度過這一關,更要讓林家斷絕了利用她和父親的念頭。前世她擋了林正青和陳氏女的好姻緣,這世她就遠遠地躲開好讓林正青與他心儀的陳氏女早日送做一堆。
    長房老太太從頭到尾布置一番,吩咐媽媽打聽那陸媽媽一家的下落,中午吃了午膳,長房老太太才打發撐著眼睛的琳怡,“快去睡覺吧!”
    琳怡歡快地跑去休息,一閉眼睛就睡到了晚飯時。
    吃著最愛吃的鬆鼠桂魚看著碗邊用糖稀打的小麻雀,還是在長房的日子最好過。長房老太太瞧著琳怡饜足的表情,嘴邊不由自主地彎起笑容。
    吃過飯,祖孫兩個在一起說話,“鄭七小姐有沒有給你寫信?”
    琳怡搖頭,惠和郡主病了之後,鄭七小姐的信就少了許多。
    “聽沒聽到康郡王的消息?”
    琳怡道:“聽琳芳說了半句,仿佛有了康郡王有了下落。”
    “這個人不簡單,上了一封奏折給福建的官兵叫苦呢。”長房老太太吃了口功夫茶。
    給福建官兵叫苦……
    不是應該徹查福建的軍餉嗎?怎麽反而替福建說起話來了。
    “要知道福建官府雖然吃軍餉空額可是福建的兵士加起來也比普通的省份要多,要是一下子被人鼓動起來,那可是大事,”長房老太太道“康郡王說福建的兵士所拿的銀餉才是別的省份的一半,詢問朝廷是否知道此事。”
    康郡王是要擾亂軍心。
    長房老太太接著道:“還問朝廷,福建軍官沒有朝廷分發下來的住所,朝廷是否知曉。這樣一來,被蒙蔽的福建軍官,反抗朝廷之前定要弄個明白。孤身一個人在福建,端的是這份勇氣,別說宗親,就算當朝重臣又有幾人能做到。”
    老太太說的對,琳怡剝南瓜仁放在嘴裏,永遠不會算計漏的人,最會利用人心,在他身邊說不得那日就淪為他的棋子,他的那盤棋太大,需要犧牲的棋子實在太多。
    一將功成萬骨枯,誰都想當將軍,誰來做白骨。
    到了晚上琳怡正準備早些上床睡覺,玲瓏也抱著香香的枕頭傻笑,“小姐那隻杏花枕,翻出來的時候滿屋子香氣呢,將箱子裏的枕頭都染了味道。”
    橘紅拿著羊角宮燈過來,笑著道:“快別冒傻氣了,沒看到小姐都困倦了。”
    躺在床上,琳怡舒服地歎口氣,長房老太太特意讓人做了新床,大約知曉她睡姿不好,床是加寬加大,她睡上去格外安穩。
    玲瓏剛要將燈端下去,出去送水盆的橘紅又返回來,“小姐,三老爺來了。”
    琳怡從床上爬起來,這麽晚了父親怎麽會來長房。琳怡讓玲瓏伺候著穿好衣服,提著燈去長房老太太房裏。
    白媽媽在門口攔著,隻讓琳怡自己進了內室,撩開簾子,琳怡就看到屋子裏有個人被裹成了粽子的模樣。
    這是誰……父親帶了什麽人過來。
    沒想到屋子裏還有旁人,琳怡正想要不要退出去。
    那人轉過頭來,拿著手帕捂嘴打了個噴嚏。
    琳怡忽然想到《西京雜記》中一段話。東海都尉於台,獻杏一株,花雜五色,六出,雲仙人所食。那人墨黑的發鬢鬆散,麵色稍顯病態的紅潤,眼睛清澈如被洗滌般,青色的長袍露出半邊,當真是白非真白,言紅不若紅的一朵杏花。
    周十九不該是正站在五色雲朵上,展展衣袖呼風喚雨的麽,怎麽會堆坐在她家椅子上。
    琳怡上前端正地向周十九行禮。
    周十九好聽的嗓子不在了,而是帶著濃濃的鼻音,“起來吧。”
    被這人算計了這麽久,父親甚至為此受了牢獄之災,終於有一日看到他這般狼狽。不知怎麽的心裏難掩舒暢。
    周十九第一次看到陳六小姐嘴角輕翹,表情是難得的痛快。再想及下人來向他回話。陳六小姐在嬸娘麵前跪下委屈地哭喊,說是陳家和他沒有半點關聯。他才“出事”她就撇了個幹幹淨淨。
    她心中真切的想法隻有一瞬寫在臉上。
    周十九收回目光,“回京的路上,看到了董長茂董協領。”
    董長茂,長房老太太看向陳允遠,“你舅舅進了京?”
    陳允遠一怔,“這………………沒有啊……舅舅沒來家裏。”
    董長茂是二老太太董氏的弟弟,在京外任協領職,怎麽會突然進京裏來,或許是奉了密詔,這樣就不能和京中家人來往。
    周十九咳嗽了兩聲。
    長房老太太急忙道:“郡王爺先去歇著,我這就讓人去請郎中過來。”
    周十九微微一笑,不客氣地看向琳怡,“聽聞陳六小姐師承姻語秋先生,我和姻家大郎相識,知曉姻語秋醫術了得,我回京一事旁人並不知曉,還是不要請郎中,陳六小姐隨便開張藥方讓人煎來就是。”
    這是發號施令,讓她連拒絕都不能。
    琳怡才要開口,陳允遠已經道:“小女隻是會寫小方子,恐怕耽擱郡王爺的病。”
    周十九不疾不徐地拒絕,“隻是淋了雨沒有大礙,還是福建的事要緊。”說著眼睛裏閃爍出璀璨的光芒。
    四千字……
    慢慢加字數。
    大家表著急,這個月不喊粉紅就是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