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聘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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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等到什麽時候,”周元景坐下來抬頭看向周大太太周大太太一臉莫測的笑容,倒讓周元景油光錚亮的臉上又多了喜色,“娘同意搬家了?”說著頓了頓,“我就說······外麵多少人都議論,康郡王年紀小家裏每個主事人,娘應該早些搬進去,也好幫著康郡王操持家事,再者,娘辛辛苦苦養育了康郡王這麽多年,又幫他尋回了爵位,這一家人若是分開住,那就生分了,雖說咱們不是同一支,可也是宗室裏最近的血親,總不能眼看著康郡王府那般冷清······”
要不是為了保住康郡王這一支,父母格外照顧康郡王,他們兄弟說不得更有建樹。
周大太太歎氣,“我也是要籌備康郡王的婚事才能進郡王府,再怎麽說我們也是外人。”
“外人?”周元景瞪圓了眼睛露出幾分凶狠,“誰敢這樣說?誰敢挑撥我們兄弟的關係?誰是外?要不是有我們,康郡王早就被送去廟裏出家,現在還能娶妻?”
看到周元景強硬的模樣,周大太太一顆心落到肚子裏,“老爺別嘴硬,將來分家的時候,老爺就不敢爭了。”
“分家?”周元景冷笑道,“別想了,老子死也不會分家,分了家這些富貴讓誰來享?”
周大太太抿嘴悄悄地笑。
琳怡在長房老太太身邊重溫周十九和叔嬸一家的人事。
周十九由叔叔周兆佑和嬸嬸段氏撫養長大。段氏還生了兩個兒子,大老爺周元景,大老爺周元貴。
周元景的正妻是周大太太甄氏,甄氏琳怡已經見識過,如今甄氏管家,人前禮數周到,做事也算滴水不漏,長房老太太就說,甄氏不是好相與的·加上陳家長房和周永昌的過節,琳怡嫁過去,第一個要在意的就是甄氏。
周元貴的正妻周二太太郭氏,平日裏話不多·行事溫吞,好像比甄氏好相處些。
這樣一來,琳怡嫁去周家,麵對的是周兆佑夫妻和兩對哥嫂,另有出嫁、未嫁的小姑子,順便連帶宗室之間扯不開的關係,琳怡鬆口氣·其實人也不算太複雜。
要論血親,其實周十九是獨身一個啊,雖然這些人難對付,可是周十九心中清楚,離他最近的人還是妻兒。
從前琳怡尊稱周夫人段氏一聲夫人,現在周家為了康郡王的婚事,上上下下正式變了稱呼,周兆佑是老太爺·段氏是周老夫人,琳怡和周大太太甄氏,周二太太郭氏是妯娌。
琳怡想到這裏·長房老太太又在一旁敲響了警鍾,“妯娌最難相處,不過我聽說大老爺周元景為人粗魯,如今周大太太掌家,府裏的情形可想而知。”
琳怡想想長房老太太和二老太太多年的關係······分了家也是明爭暗鬥不斷。
長房老太太想及周家這幾天的行事就滿心怒氣,“現在你還沒嫁過去,她們就已經在使絆子。”
琳怡毫不生氣,反而笑著攙起長房老太太的胳膊,“還沒到最終結果,祖母不用太放在心上。”
長房老太太繃緊的臉才鬆下來·“也不知道誰給你吃了寬心丸。”要是旁人遇到這樣的情形,定是又委屈又發愁。
她曾將周十九當作敵人防備,對周十九多少有些了解。現在雖然是第一次和他站在同一立場上,對周十九的意圖她即便是猜錯也錯不到哪裏去。
等待消息要有足夠的耐心。
婚期漸進,一直靜謐的周家終於開始有了動作。
周大太太帶著一幹丫鬟先搬去了康郡王府,光是馬車就走了十幾輛。帶有小花園的敬慈堂建在整個郡王府的中軸線上·上百年粗壯的老榆樹左右一邊一棵,後麵是一排倒座房,院子的兩邊建有東西廂房,正房和廂房之間是回形走廊,環抱著一個精致的小花園。
周大太太讓人將周老夫人的東西搬進去。
無論是誰都要尊長,最好的院子當然要留給長輩住,於是才取了敬慈堂的名字,反正康郡王有言在先,要以嬸娘為重,現在這牌匾掛上去,難不成別人還能來爭搶。
晚上周大太太在垂花門將周元景接進府。
周元景背著手先去敬慈堂裏走了一圈,然後滿意地坐在雕壽字,童子奉桃,雲紋手握的黃花梨木椅子上,“也該是這個樣子,我母親養育了康郡王多年,事事為康郡王著想,非要等到康郡王親事定下來,才讓人改稱呼為老夫人,好像我和二弟都不是親生的一樣。”
瞧著大老爺滿是醋意的模樣,甄氏笑道:“老爺要不要去郡王爺的新房看看?”
周元景登時來了精神,“去,怎麽不去。我這個做大哥的總要幫襯把。”
康郡王的新房設在三進院,正房七間,兩側耳房各五間,環形遊廊,青磚十字甬路兩邊擺放著各式太湖石,整個院子廣闊又大氣。
周大太太正要看看新房還有哪些布置不到之處,周元景跟著一起進了屋。
光滑的地麵讓宮燈一照隱隱約約映出人影來,紫檀木的各式家具,旁邊立著彩色繡金花鳥屏風,中堂是前朝中戊子的迎春圖,下麵供著一柄禦賜如意,一隻金鑲玉的馬鞍。
屋子裏帳幔都換了嫣紅的軟金羅,多寶閣裏都是禦賜的擺件,琺藍的多子多福瓶口躍魚葫蘆,一對白底黑花沽酒梅瓶,寶石金葉的石榴盆景,佛手、生石、鑲貝漆盒更是擺滿了八仙桌。
婚床已經布置妥當,香福袋垂下來九個,大紅番花合喜的錦被疊成一摞,腳踏上都鋪了紅錦。
周大太太笑著道:“我瞧著這樣已經差不多了,雖然不如二進院的敬慈堂,布置的也算周到。
“他在張家堡吃了敗仗,禦史參他的奏折早就預備好了,等到他帶兵回京,那些折子一下子壓下來,所有的罪過都推到他頭上,看他還有本事張揚······陰陽先生說敬慈堂的風水好,母親住進去,讓孫猴逃不出五指山。”
周元景說的得意,一屁股坐在婚床上,周大太太嚇了一跳,“老爺,這可不能亂坐。”
“沒有旁人,”周元景翹起腿來,幹脆倚靠在大迎枕上,一把將周大太太也拉到懷裏。
旁邊的丫鬟見狀悄然退了出去。
周大太太推搡著周元景,“新人的床坐不得這是老規矩,可是要被壓了時運的。”
“就是要壓壓他的時運,”周元景抱著周大太太躺在喜床上,“免得他得誌輕狂,將來跌了大跟頭。”
外麵的芝蘭聽得裏麵稀稀疏疏的聲音,忙將隔扇關起來,站在外麵守著,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大老爺的脾氣······不準旁人打擾,上次桂圓因有事稟告,老爺披上衣服就將桂圓踹了出去。
芝蘭正胡亂想著,聽到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芝蘭忙迎了上“太太呢。”段二媳婦伸著脖子向屋子裏張望。
芝蘭搖搖頭,向段二媳婦打了個噤聲的手勢,“姐姐有什麽事,還是過一會兒再來。”
段二媳婦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不得了······出大事了······宮裏的內侍來看郡王爺的新房布置的如何了……我們哪敢攔著大官······他們已經進來了呀。”
芝蘭聽得這話臉色青白,忙去叫門,“老爺、太太······”話還沒說完,屋子裏傳來碎瓷聲響。
走到抄手走廊的內侍停下腳步,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大半,“這是怎麽了?誰這麽大的脾氣。”
芝蘭顧不得害怕,“老爺、太太,宮裏的內侍來了······”
滿室春光頓時壓下一陣疾風驟雨,好半天周大太太才急急忙忙地從屋子裏出來,眼睛紅腫,眼角仍舊掛著淚痕。
內侍驚訝,“周大太太,您這是……”
周大太太用帕子擦擦眼角,“讓公公見笑了,我是正為郡王爺的婚事發愁,我一個婦人眼皮淺,總有不得當的地方······”
內侍躬身笑道:“太太過謙了,太太要持家又要張羅這些,自是應接不暇…···皇上讓咱家來也是要幫襯太太,”說著頓了頓,“陳家就要來踩花堂,這郡王爺的新房可布置好了?”
“這······”若說康郡王的新房就在這裏,內侍帶著人進去不是要看到老爺······周大太太這樣一想頓時冷汗涔涔。
“在前麵的二進院子,”周老夫人身邊的唐媽媽笑著趕過來,“這邊是大太太的院子,老夫人說了,郡王爺的住處自然是府裏最好的地方,新房本來已經布置妥當,是老夫人不滿意,正要讓太太明日重新安排。”
內侍在周大太太臉上打了個轉,似是想了明白,“既然如此,咱家就將皇上禦賜之物送進去。皇上說了,郡王爺是國之棟梁,朝中肱骨,郡王爺大婚馬虎不得。”
這話是在指責誰?
雖然是皇上賜婚,可從前也沒見有內侍幫襯婚事,現如今內侍連夜上門……難不成是她們忽略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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