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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鞏媽媽道:“聽說是要動真格的,大老爺還讓大太太將嫁妝單子拿出來盤點,大太太不肯依,大老爺就說看在夫妻一場的情分上,否則大太太犯的錯足以讓他寫休書的了。”
不寫休書,退一步和離,不像是一時的氣話,而是經過周密思量的。也就是說至少周元景是認真的。
現在就看周老夫人那邊怎麽想,甄氏是生了兒子的,就這樣和離了,全哥怎麽辦?接下來就看看周老夫人要弄什麽玄虛。
琳怡穿戴好禮服,讓白芍扶著上了馬車。
馬車到宮外停好,琳怡上前教了宮牌,又說明送花燈的事,片刻功夫就有宮人來取花燈,隨著琳怡一起去了景仁宮。
皇後娘娘穿著粉色牡丹花挑金線褙子,鏤金飾寶的領約,頭上戴著金盞花,烏黑的長發裏插了根玉蘭花簪子,長眉入鬢,目光流轉間端莊中透著威儀,如同擦亮的瓔珞,發出淡淡的光彩來。
琳怡上前行了禮。
皇後娘娘笑著讓琳怡起身,“我瞧瞧今年都準備了什麽樣式的花燈。”
琳怡垂頭恭謹地道:“與往年的不大一樣,也不知娘娘喜不喜歡。”
皇後娘娘笑道:“若是有漂亮的就選做宮宴用,這些年的花燈都差不多,到了中秋節倒選不出更別致的。”每年賞燈的節氣多,宮燈做的又要漂亮又要新鮮實在不容易,琳怡就想起惠妃娘娘站在大宮燈裏調琴的事來。
惠妃娘娘為了討皇上歡心能想這種法子,皇後娘娘卻要自持儀態,隻能期望皇上能顧念少年夫妻的情分。
琳怡正想著,宮人已將花燈拿上來。
看到花生、麥穗、桃子、蘋果形狀的花燈,皇後娘娘笑著站起身走過去瞧,“怎麽會想出做這樣的燈。”
琳怡道:“就是大家閑聊起來,正好是秋收的季節,就不如拿些糧食、瓜果做樣子。也是從前沒有過的,雖然不好看,不過大家都盼著每年都能有好收成……”說著微頓,“就是我們這些新婦做著玩的。還有金盞花的走馬燈,兩邊墜的是各色寶石和琉璃,點起來溫和十分漂亮,嫦娥和玉兔的都有。”
那些精巧的宮燈看起來漂亮,宮裏卻不缺這些華貴的,倒是那些樸質的花生、麥穗越看越覺得不一樣。
皇後娘娘選了花生、麥穗、桃子、蘋果形狀的花燈,“留下這些吧。宮裏的玉兔燈各式各樣的,倒是不缺。”
選完花燈,皇後娘娘問起琳怡種草藥的事,“如何想起來要種草藥?”
琳怡就將家中下人買賣草藥的事說了,“我就想起來培植草藥,比農物收益好,有些草藥相輔相生種起來既省事又好伺候。”
皇後娘娘笑著道:“我倒是聽姻語秋說了忍冬的好處,也準備在景仁宮外也種上忍冬。”說著又仔細打量著琳怡,“大家都喜歡擺弄些花花草草,我聽說有不少命婦在外麵開花粉、香露鋪子。你倒是喜歡那些味道刺鼻的草藥。”
琳怡提起帕子就笑,“妾身就是對藥理也是不精的,不過學了皮毛。就是看脈也隻是略探病因,並不能開方子,姻先生說我學的都是旁門左道,多虧是女子嫁了人,否則真的懸壺濟世,恐是有行騙之嫌。”
屋子裏氣氛融洽,皇後娘娘拿起茶來喝一口,“若說你半點不會。卻看得出本宮的病症。”
琳怡微微抬頭,有些話似是想說又不敢說。
皇後娘娘笑容溫和,“但說無妨。”
琳怡這才躬身道:“娘娘得的是肝氣鬱結之症,肝主藏血,多年血脈不暢不能疏泄加上寒氣侵體,才有胸脅脹痛。舌象薄白,手腳冰冷,不眠多夢神情倦怠之症,病因好斷,調養卻不易,要看皇後娘娘想不想治好身上的病,若是用藥斷斷續續,心灰意懶就算治起來也是無用,就像忍冬花雖然耐陰、耐寒性強、也耐幹旱和水濕對土壤要求不多,生命力極強,卻終究喜陽光和溫和、濕潤的環境,隻有肥沃深厚土壤最佳,才能每年春夏兩次發梢。忍冬可以生長不良,也可以生長茂盛,都是活著的忍冬卻極不相同,”說到這裏,琳怡仿佛鼓足了勇氣,“等到明年景仁宮忍冬繁盛,娘娘的病必然也會痊愈。”
康郡王妃是將她比作忍冬,是在十分聰明地告訴她,能治好她身上的病和醫者固然有關係,還要看她能不能放開鬱結的心。皇後娘娘想的有些出神。
“妾身第一次得見皇後娘娘,和在皇後娘娘千秋宴時見到娘娘已經不一樣了,娘娘氣色好多了,妾身才覺得也許這次皇後娘娘的病能治好,”不管周琅嬛說了什麽,都是和皇後娘娘的病有關,她隻要順著皇後娘娘的意思,將實話說出來,既能幫皇後娘娘一把,也能澄清自己,“妾身不會別的,在觀色上倒還和姻先生學了些。”
皇後娘娘看著琳怡,半晌才道:“康郡王妃會的不少,我聽說獻郡王那裏存的醫書也被你借走了。”
琳怡聽得這話掩嘴笑,“不怕娘娘笑話,妾身隻是胡亂看胡亂學,閑來無事謄些藥方,做做藥膳,細想起來有些對不住獻郡王爺的藏書。”
皇後娘娘聽了琳怡的話,眉眼中透著幾分深沉,卻並沒有怒氣,好半天才道:“聽說姻老太爺身子不適?”
琳怡頜首,“隻怕是不能回鄉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皇後娘娘露出些不忍的表情。
琳怡坐了一會兒依照皇後娘娘的意思躬身告退,皇後娘娘賞了兩匹蜀錦給琳怡。
琳怡隨著宮人出了景仁宮的大殿,頓時覺得一陣輕鬆。
在景仁宮裏雖然麵對的是皇後娘娘,身邊卻不知有多少隻眼睛盯著,她剛才說的話會一字不差地傳去慈寧宮和養心殿。
……
養心殿裏,皇帝正靠在炕上看奏折,很快景仁宮裏的宮人來報信,內侍忙將她領進了內殿。
宮人將皇後娘娘和康郡王妃說的話學了一遍。
聽到康郡王妃陳氏說的忍冬花,皇帝的視線離開了奏折。陳氏沒有遮遮掩掩,直接勸說皇後,膽子不小,“皇後娘娘怎麽說?”
那宮人忙道:“皇後娘娘隻是問了姻老太爺的病情,康郡王妃說姻老太爺恐是不能回鄉了,之後皇後娘娘賞了康郡王妃兩匹蜀錦。”
就這樣,沒有提起政事,隻是婦人之間的閑聊,說的最多的仍舊是皇後的病和簡單的醫理。從宮外傳進來的消息也是一樣,康郡王妃忙於看醫書,管理中饋,沒有向外打聽什麽政事。
在慈寧宮聽到齊二奶奶說,康郡王妃陳氏說過,治好皇後的病正是好時機。而今看這句話,康郡王妃陳氏所謂的時機,是皇後願意放下心結來醫病,而不是幫助皇後在宮內宮外擴張權柄。
皇帝想著放下手裏的奏折,旁邊的內侍忙上前服侍皇帝穿靴,皇帝站起身吩咐內侍,“去景仁宮。”
內侍傳話出去,服侍皇帝上了禦輦。
到了景仁宮,皇後娘娘迎了出來。
帝後攜手進了內殿,景仁宮的宮人立即忙著擺各種果盤,奉上熱騰騰的茶水。
皇帝靠在迎枕上,微蹙眉頭,不知在想什麽。
皇後娘娘隻是坐在一旁相陪。
好半天皇帝才抬起頭,眼前的皇後比起少年時多了沉穩,雖然不見蒼老,鬢間卻仿佛有風霜般的顏色,皇帝的眼睛微垂,“最近宮中有不少傳言,皇後卻從未在朕麵前提起過。”
皇後娘娘微微一笑,“就算臣妾不說,皇上早晚也會知曉哪些話是真,哪些話是假。”
皇後深居景仁宮是因有心結,他又何嚐不是,皇後母家到底有沒有弄權,他比誰都清楚,真正想要握住大權的人是他,皇後的母家不過是在背後支持他,當年的事,讓他重選一次,他也不覺得有什麽過錯,沒有那次慘痛的教訓他也不會韜光養晦,之後順利親政。
“皇上一直念念不忘當年福建水師的事,否則就不會再在福建興水師,這些年是臣妾辜負了皇上的苦心,”皇後抬起頭來看皇帝,“皇上,臣妾沒想過要搬去坤寧宮,更沒想過過繼皇子在膝下,中宮無子不一定是壞事,這樣一來皇上就可以沒有顧及地選儲君,再說臣妾是大周朝的皇後,皇上的哪位皇子不是臣妾之子?”
皇帝輕攥手裏的玉牌,“朕從來沒有懷疑過皇後,中宮無子不是皇後的過錯,是朕虧欠了皇後。”
皇後娘娘淚光閃爍,宛然一笑,“皇上別這樣說,是臣妾年少不懂事,隻是從沒想過,一轉眼竟遺憾了這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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