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真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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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琳怡帶著人在垂花門等了一會兒,桐寧來道:“郡王爺被幕僚堵去書房了。”
    這幾日幕僚都是圍前圍後商議大事。
    琳怡吩咐鞏媽媽,“送茶水過去。”
    鞏媽媽應下來忙去安排。琳怡回到第二進院子。
    大約一炷香的功夫鞏媽媽才進屋。
    “怎麽樣?”琳怡問起書房那邊的事,“有沒有說郡王爺是怎麽被送回來的?”
    鞏媽媽臉色微變,怔忡了片刻道:“奴婢也沒聽清楚,那些人都在說時政。”
    她讓鞏媽媽去打聽消息,很少會這樣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第一次是去書房打聽消息,這次還是……無非是說些和廣平侯府有關的事罷了。
    琳怡起身吩咐橘紅拿氅衣,“媽媽不說,我自己過去聽聽。”
    鞏媽媽臉色立即變了,“外院書房還有許多幕僚,郡王妃哪裏能直接過去問。”
    琳怡轉頭看鞏媽媽,“媽媽要讓我心安,我就不必去問清楚。府裏都有什麽事難不成能瞞我一輩子?既然早晚我要知曉,媽媽現在何必遮遮掩掩。”
    鞏媽媽臉上一暗,“書房那邊不讓伺候,奴婢送了茶點就出來,不過在廊下聽了些話,也做不得準的。”
    琳怡道:“那就讓外院的管事去聽聽。”
    讓管事去聽,說不得就會傳到郡王爺耳朵裏,鞏媽媽不敢再推脫隻得道:“奴婢聽幕僚說,現在就是坐山……觀虎……鬥,鼓動科道繼續鬧起來。就算鬥不過五王爺,也可以置身事外。”
    不知怎麽的聽到鞏媽媽這樣一說,琳怡胸口就像有什麽忽地炸開了,她就知道周十九哪裏會有危險。這樣被人送回來不過是想要做足了戲碼,既讓人覺得受了委屈又能在這時候作壁上觀,隻等到風波過去之後。推翻冤案重新上任。
    成國公死了之後鼓動父親去科道的是周十九,現在果然能利用科道言官扶持皇後娘娘和五王爺作對,皇後一黨贏了,作為殺了成國公的功臣,廣平侯的女婿,又在殺道士一事上立下大功,可謂是坐享其成。五王爺一黨贏了。周十九在關鍵時刻沒有攪合進去,明哲保身,再說以周十九和國姓爺的關係,國姓爺定會幫忙在太後娘娘麵前說情,怪不得在她麵前不肯說會站在哪一邊。周十九不是不站位,是要先拋出試金石,這塊試金石就是和皇後娘娘有些淵源的廣平侯府。
    其實她心裏又何嚐不知曉,周十九仕途能順風順水,靠的不是運氣,他能讓禍水東引,轉嫁於旁人,周十九不會因對方是誰手下留情。她就不該相信他,前世一樣現在如此。就算廣平侯府家破人亡,外麵也不會說周十九半點錯處,說不得還會為他申辯,作為一個姑爺已經幫襯廣平侯府不少。
    這世她雖然做了康郡王妃,卻和前世有什麽分別?政局不幸偏離他們,廣平侯府就要付出代價。等到時機成熟,周十九會丟下父親,最終大約還會丟下她。
    琳怡深深呼吸,盡量按下慌跳不停地心。
    她早就料到,現在又來後悔做什麽?
    重活一世,她早就下定決心,前世失去的這世要牢牢把握,不能退縮,不能害怕,不能放棄。
    周十九說過要她相信,要她放心,她以為他一諾千金,實則不值一文。從始到終他都算計好。
    能共貧賤否?能共富貴否?雖然不是骨肉親人,卻也是結發夫妻,就算不管將來如何周十九都不會休了她,她真的就能安心康郡王府的富貴?丟掉親人不聞不問,做她的康郡王妃?
    她不怕賠了自己,卻怕牽連全家。她一直想要逃開,卻還是心誌不堅,才到了今天的地步。
    或許她不該難過,她從來不該想著去依靠他。
    琳怡看向鞏媽媽,“去廣平侯府打聽一下,看看那邊怎麽樣了?”
    鞏媽媽點頭,“奴婢這就過去。”
    鞏媽媽才要走,琳怡想起一件事轉身囑咐,誰知話還沒說出口,眼前就是一黑差點就倒在地上,幸虧鞏媽媽手疾眼快伸手將琳怡攙扶住,“郡王妃這是怎麽了?奴婢就去請郎中。”
    琳怡閉上眼睛安靜片刻,看向鞏媽媽,“沒事,隻是轉身急了,”說著伸手撐起身子,讓自己坐直一些,“跟祖母說,讓父親千萬要小心,祖母若是問起我,就說我這邊沒事。”
    哪能是沒事,鞏媽媽隻覺得眼睛發酸,“還是請郎中來看看吧!老夫人將原來府裏的郎中叫了過來,正準備防時疫的藥,奴婢將他叫過來給郡王妃診脈。”
    琳怡搖頭,“之前已經請禦醫看過了,這段時日能有什麽病症,等騰出時間再叫不遲。”
    鞏媽媽不好再勸,隻得換衣服去廣平侯府。
    鞏媽媽才打發人出門,外院管事已經打聽出些消息,“聽說科道上死人了,廣平侯帶頭搭了孝堂,許多言官、清流都去吊唁,孝堂要擺上七七四十九天。”
    科道上真的有人以死進諫。
    琳怡問:“有沒有說因為什麽?”
    鞏媽媽道:“說的挺駭人的,大人們都在孝堂寫血書。”
    下人都能打聽出這個消息,可見父親等人做事沒有遮掩,這樣鬧還了得,整個科道真的被鼓動起來。
    正說著話,外麵的丫鬟道:“郡王爺回來了。”
    鞏媽媽頭一低退到旁邊。
    周十九去套間裏換衣服,琳怡將家常穿的襖袍拿出來給周十九穿上。
    “用不著這麽厚的,”周十九眉宇中有淡淡的光芒,“這幾日都不出府了,在家中隻要穿夾袍。”
    琳怡讓胡桃取夾袍來。
    琳怡服侍周十九穿上夾袍,周十九低頭看過去,目光觸及琳怡淡然的神情,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些。
    琳怡垂著眼睛,“郡王爺這幾日可見過我父親?”
    周十九向來是口齒伶俐,一句話能被他說出千萬種解釋,可是今日卻微微停頓,目光閃爍地看著她,這微微一停頓就好像過了許久,“見過。”
    見過。
    兩個字,就足以說明一切。父親的性子是容易被人鼓動,特別是信任的女婿,但是性子耿直並不一定就要送死,不光是周十九想要性命無憂,她的家人也該有條活路。
    琳怡的眼睛徹底暗淡下來,嘴角反而翹起帶著許輕笑。
    之前她還回去廣平侯府說過這件事,哪怕多拖幾日,等到宗室營的事鬧開了,父親的彈劾也有所憑據。
    琳怡給周十九係好扣子轉身從套間裏出來。
    周十九伸出手拉住琳怡,“元元在想什麽?嶽父不會有事的。”
    換做從前她或許會相信,現在鞏媽媽親耳聽到那些話,又有事實在眼前……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句話無時無刻不提醒女子要和丈夫同心同德,犧牲一切換來丈夫的好前程,將來丈夫會敬她的德行,感念她的深情。
    琳怡抬起頭看著周十九烏黑通亮的眼眸,她真的該對他不顧一切?陪著他算計,即便連身邊人也不放過。
    那樣他就能緊緊握著她的手,永遠不離不棄?
    為什麽這一世醒來的時候她會夢見在寺裏祈福,前世她就那樣死了,今生今世她真的希望她和身邊的人能平平安安地活下來,不要死於非命,要一直活到老了,兒孫繞膝。
    是她求的太多了……
    “琳怡,”周十九握著琳怡的手漸重,“你聽我說,我已經和幕僚商量出結果,科道鬧的這樣大不一定是壞事。”
    現在還在粉飾太平,琳怡靜靜聽著周十九解釋。
    外麵傳來橘紅的聲音,“信親王爺來了。”
    周十九站著沒動,橘紅又在外麵提醒,“郡王爺,郡王妃,信親王爺來了。”
    琳怡向旁邊讓了讓,“郡王爺過去吧,我讓人擺茶點。”
    “等我回來再說,”周十九放開琳怡的手,眼看著琳怡的手垂下,周十九又道,“琳怡,你要信我。”
    周十九走出屋子,琳怡坐下來,白芍上來說話,半晌琳怡才發覺白芍說的是什麽,琳怡抬起頭眼睛逐漸清亮起來,“你說什麽?”
    白芍道:“老太太說二房那邊表麵看著風平浪靜,其實鬧的厲害,四姑爺找到侯爺還說要幫忙。”
    琳怡皺起眉頭,林正青送來的信函上寫的清楚,攀附乃人之常情,求平安並非隻有清華寺。
    前麵說的是周十九攀上國姓爺一家,後麵是說林正青會幫忙。
    琳怡微微一笑,還真的是一下子黑白顛倒。
    琳怡吩咐白芍,“讓門房備馬車,我要回去廣平侯府。”就算死也不能糊裏糊塗,光聽周十九一個人的話,她已經不能相信。
    白芍應了一聲,下去安排車馬。
    琳怡坐了一會兒讓胡桃將箱籠打開,“把這些衣服都帶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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