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渡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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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一條好船!引章甚喜,望望滾滾河水,對這船很有信心,再看那船夫,四十多歲的精壯漢子,帶著鬥笠,披著蓑衣,身板壯實,沉默寡言,對著滔滔河水毫無懼色,引章於是更有信心了。
    阿青卻覺雙腿發軟,尤其透過船底縫隙看到迅疾流淌的渾濁河水,她的身子不自覺微微抖了抖。
    “四爺,就此別過!改日重逢,再謝四爺!”引章抱拳。
    胤zhen卻瞅了她一眼,率先踏進了船,道:“我送你一程。”引章驀的睜大了眼,嘴巔了顫,好一陣才緩過神來,詫異道:“什麽?不不,這,這怎麽行!四爺可是有公務在身,這”
    “你還走不走?”胤俱有些不耐煩打斷了她。
    引章身子一緊,與阿青相視一眼,隻好也上了船。隨即,胤zhen身邊那從不離開的隨從和一名侍衛也上了船。
    船夫見他們都坐穩了,輕巧敏捷一躍上船,收起岸上侍衛手中拽著的纜繩,竹篙輕輕一點隨即扔到岸上,船身微晃,搖搖蕩了出去,船夫筆直立在船頭,操縱著雙槳。阿青身子繃得僵直,抓著船舷的手指節泛白。
    “別怕,不會有事的!、”引章握著她的胳膊笑了笑。
    “是,主子。”阿青勉強一笑,瞟了一眼船舷旁渦著漩的水流心頭一跳,慌忙別過臉去。
    船夫穩穩矗立船頭,有條不紊操縱著雙槳控製船隻在浪濤間起起伏伏左擺右晃,猶如離弦的箭似的往下遊而去,一點一點的往對岸靠攏。
    此時,雨勢漸漸小了,變成了飄飄細雨,迎風斜斜密飛,眼前也清晰了許多。引章不由鬆了口氣,船上眾人都鬆了口氣,雨小了,起碼心情也跟著好了許多。雖然天空依然陰沉沉的,鈴灰色的雲層仍在變幻遊走。
    “這,這可快到對岸了吧?”阿青吐了口氣殷殷相問。
    雨勢雖減,水流仍急,而且因下了兩三天足足透透的雨,河麵比平常寬了四五倍不止,船行其中想要靠岸談何容易。
    引章握著她的手捏了捏,微笑道:“別著急,一會就好了!這兒不是靠岸的地方,等到了平緩的河段,河岸平穩無險,就可以靠岸了。
    突然之間“嘣!”一聲脆響,船身劇烈的搖晃起來,在水裏打了兩個旋,眾人不禁驚呼,東倒西歪,暈頭轉向跌成一團。
    “怎麽回事!”胤zhen低伏著身子緊緊抓著船舷向船夫喝道。話音剛落“卡擦!”又是一聲脆響,仿佛什麽東西給折斷了!
    引章的心不由一涼。
    “漿、漿斷了,漿斷了!”穩穩持重的船夫也不由得驚慌失措起來,聲音裏透著掩飾不住的恐懼。
    “你說什麽!大家抓穩,小心!”引章失聲尖叫,一時呆住了,沒來得及多想,眼見又一個浪頭襲來,慌忙大叫。
    失去了掌控的船就像斷子線的風箏,任由滔滔急流擺布無能為力。
    船身搖晃比任何一次都要劇烈,打著旋,翻騰起躍,如同黑夜中失了控的野獸,橫衝直撞,肆無忌憚。大家被撞擊得差點脫了關節!船被拋起,人的心也被揪緊著提到了半空,船安然落下,才敢喘一口氣,然後在心底歎一聲:終於還活著!這種提心吊膽的滋味,非親曆簡直無法形容出。!
    “你這混蛋,怎麽掌的船!不是說萬無一失嗎?要是出點什麽事,你全家的命都不夠賠!”胤zhen的侍衛怒極衝船夫狂吼。這船上一個皇子,一個側福晉,若是出了事,豈是鬧著玩的?
    “我,我”船夫吞咽一口唾液,喘著氣想要解釋什麽,卻隻有喘氣的份。
    “你別罵他了,這是個意外”胤zhen伏低身子緊緊抓著船舷,雖然臉繃得老緊,臉色白得跟紙一樣,神情卻還鎮定,眼神依然銳利如昔,神態波瀾不驚,斥了手下之後抬頭向船夫沉聲喝道:“你快想辦法,不然,你也活不了!”
    引章對他頓時比任何時候都欽佩無比,他也是北方人,就算會水,水性必也不精,在這種說不定下一秒就能死去的時刻裏居然還能臨危不亂鎮定如常,就連警告船夫的話也說得最簡短有效,果然非常人能比。引章喘著氣,收回向下遊張望的目光,她知道胤zhen必然也已發現,這船是被不知哪裏橫撞過來的大木頭狠狠撞了一下,恰好撞在了船槳上,將斷未斷的船槳被船夫試著一搖動,立刻“卡擦!”繃斷了!
    “這位爺,槳斷了,我,我也沒有法子了!就看龍王爺高興不高興了!”船夫一張臉稀爛,跟個苦瓜似的,差點沒哭出來。
    沒了掌控的船隻再也無法向對岸移動半分,隨著急流而下,瞬間過了二三十裏,水hua激飛,浪hua滔天,一眾人的心繃得緊緊的,聽了船夫的話更是麵色慘然。阿青等還隻是害怕、驚慌,引章和胤zhen、船夫卻更添了焦慮,這船照這樣下去,遲早得碰上暗礁或是水中雜物,沒準便是一個粉碎……
    引章緊抿著唇,一眨不眨盯著水麵,隻盼老天保估,千萬別又橫空出現一根大木頭!她忍不住有些惱火瞪了那船夫一眼,若不是因為那船夫見雨勢減小一時鬆懈疏忽,完全可以避開那撞來的木頭,不至於弄到這等地步!
    眾人暈頭轉向,隨著亂撞亂衝的船東一下西一下被撞擊磕碰得渾身是傷,阿青和胤zhen那隨從已經忍不住嘔聲大吐了。此時,雨已經停了,但船依然在浪濤中搖擺著疾行,河道越來越彎曲,越來越偏僻,也不知行了多久,更不知到了什麽地方。
    “再往下是什麽地方、河道怎樣你可清楚?快點想個法子!難不成你也不想活了嗎!”引章忍不住又衝那船夫喝道。
    “我,我”船夫哆嗦著說不出話來,引章沒注意到,他的眼珠子不住閃爍轉動,警惕的觀察著周圍,胤tang偶然一瞥,看清他的神情,大喝一聲:“你想幹什麽!”與此同時,那船夫一個猛子紮入翻湧的浪濤中竟棄船而逃了。引章等大驚,回頭看時,隻見一個小黑。。在水中浮浮沉沉拚命往岸邊遊去再一轉彎,什麽也看不到了。
    “這狗殺才!狗殺才!”隨行侍衛恨恨咒尊著。
    “人皆求生而不求死,這也怪不得人家。”胤穗卻隻淡淡說了這麽一句,他瞟了引章一眼,冷峻著臉色沉聲道:“恐怕前邊的河段不好走,不然華船夫也不會冒這麽大的險跳下去,你要小心。”
    “四爺,我們會沒事的!一定會的!”引章咬咬唇,亮晶晶的眸子一眨不眨望著他。其實她很想說對不起,可是這時候說這個除了讓人心裏添堵增煩還能有什麽用呢?
    “但願如此!”胤zhen挑了挑眉。
    果然,船隻轉了個弧形的大彎,水流明顯更加湍急,打著旋,冒著白沫咆哮著,翻騰著,像一張張森然張開的巨口等著進食。船身明顯的比先前愈加顛簸,出沒滔天巨浪中,晃得人身子骨幾乎要散了架!五人一言不發,一動不敢動,隻是緊緊的狠命抓著能抓住的東西,努力讓自己不被甩出這相對安全的船中。
    “爺,四爺!快看前邊,前邊!”渾渾噩噩中侍衛充滿恐懼的聲音尖利的響起,船中幾人都嚇了一跳,不約而同抬起頭往下望去,這一望,不禁目瞪口呆!
    原來,河道在前邊分成了兩條岔道,因為水流湍急,在三河交匯處,形成了巨大的漩渦,老遠老遠便能看見那巨大的、旋轉得讓人隻看一眼便心膽欲裂的漩渦,更要命的是,那漩渦不單單是大而且急,還將許許多多的爛木頭樹枝等雜物絞在中間團團轉著,很快,他們乘坐這一條船也將成為盤旋環繞的雜物之一……
    “怎麽辦,跳吧!”引章咬了咬牙。
    胤zhen等卻無一人回答,麵麵相覷。跳?他們都不是江南人,在這滔天翻滾的巨浪中跳下去無疑也是死路一條。
    時間不等化們的猶豫眼看著越來越近,疾行的船速令人停止了思考和意識,呆呆的連跳也跳不動了!還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應”“嘩!”
    的一聲大船已經被卷入漩渦,渾濁的巨浪從四麵八方席卷而來澆頭蓋腦直灌而入,木頭枯枝四下碰撞,眼前的世界,一片渾濁……
    不料,這水中竟屹立著一塊巨大的石柱“嘣!嘣!”連聲脆響,船身撞擊得粉碎,一片驚呼聲驟然回響在漩渦的上空,瞬間,又消入沉寂,………,不知過了多久,引章隻覺身上一涼,她打了個哆嗦,覺得渾身火辣辣的疼痛,而且疲憊,迷迷糊糊閉上眼睛正想繼續睡,腦子裏猛然一個激靈:我沒死!我還活著!
    引章欣喜若狂,腦海中頓時一片清明,她睜開眼睛四下望望,天陰沉沉的,看樣子快黑了。她不知道這是當天還是過了一天的時辰。入眼一片荒郊野灘的陌生,可是,她是真的還活著。
    因為身上濕漉漉的,被風一吹格外的冷,這才刺激了她的神經,讓她醒了過來。
    引章一時又悲又喜,心底驀然有些淒涼。沉入水中那一刹那,她不由自主的便想起在雲南遇險那次遭遇。那一次,也是遭遇水難,但卻有胤tang有力的手掌緊緊握著不曾鬆開,地下涵洞那一段路,也有胤tang陪著她一起走,可是這一次,她以為她隻能淒涼上路,做一個水底遊魂,葬身魚腹,不料,她還是活了!
    沒有胤tang,那麽其他的人呢?阿青、胤zhen他們呢?引章大驚,掙紮著急急站起,腳下無力一個踉蹌又跌倒在河灘上。她喘著氣,撿了一根被水推上岸的木棍支撐著站起,四下張望,拚命呼喊,一遍遍的叫著:“四爺!阿青!四爺!阿青!你們在哪,你們在哪1”
    她拚命的喊著,拚命的跑著,可是回應她的隻有颯颯而過的山峰,抬眼入目,隻有半山繚繞的白霧和孤兀淒鳴掠過水麵的白鳥。引章眼眶忍不住濕潤了,她拚命的眨著眼,咬著唇,她寧願相信,他們跟她一樣,都脫險了,隻是大家所在的位置不一樣而已。她不禁有些懊惱,她實在不該讓他們陪著她一起冒險,可是實際上,她並不覺得有多險,唉,怎麽就忘了想想他們是北方人的原因呢!哼,要說就怪那船夫不好,如果不是他粗心大意疏忽了,也不會落到如此境況,可是她也是的,為何不早早提醒他,看緊他呢……
    引章自怨自艾,百轉千回,很快就泄了氣不再想了,因為想了也是白想!眼下最重要,是趕緊搞清楚在什麽地方,然後速速找人打探胤zhen和阿青等人的行蹤。想到此她心頭一緊,忙探手入懷拿出一個油布包裹,打開一看,銀票、常用藥丸、火折子、腰牌都在,不覺舒了口氣。這腰牌是她從胤tang書房拿的,本來想著萬一路上遇到麻煩還可以找官府幫一幫忙,現在有了這牌子,讓人幫忙找人也方便多了!
    引章正要離去,突然發現前邊不遠處像是撲地趴著一個人,泥沙半掩,大半身子都泡在水中,隻有肩頭往上擱在岸上,水如果再稍稍漲一點兒,就可淹沒口鼻。
    引章心頭一緊,顧不得別的,慌忙拄著拐棍跑了過去,大著膽子輕輕搖了搖那人,毫無反應,硬著頭皮將他翻轉過來一看,不禁驚呼道:“四爺?四爺!四爺!你醒醒,醒醒!”
    胤zhen一頭一臉的泥沙,嘴唇泛白,雙目緊閉,臉上浮腫有好幾處清淤,引章拚命叫著“四爺!、”使勁搖晃他,他依然毫無反應。引章有些慌了,伸出手指在他鼻下探了探,還好,氣息雖然微弱,卻還暖暖。
    引章生怕河水漲起來淹沒了他,不得不拖著他的胳膊使勁往高處拽。原本經過一番折騰下來,引章自己也是筋疲力盡、手腳酸軟,昏迷中的人身子又格外的沉,此時她要把胤zhen從低處往高處拽哪有那麽容易?她使盡了力氣拖著他,沒走兩步手一酸力一盡“嘭”的一下,胤zhen又被她摔在地上,而她自己則累得氣喘籲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