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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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幾人被請進堂屋,安於夏和羅芷蘊都叫過自己的丈夫給餘歡介紹,安於夏的丈夫名為劉舉言,是關內販賣草藥的商人,羅芷蘊的丈夫名為袁沐燃,現下在西北從軍,因立下功勞才得以獲假陪妻子回娘家探親。餘歡也叫過紅綃,說是楚淮的遠房妹妹,現在跟他們住在一起。
幾個男人在太師椅上坐了,也給楚淮留了位置,女人們則坐在屋裏的小圓桌旁說話,可楚淮寸步不離餘歡,低著頭挨在她身邊,好奇地打量著屋裏的擺設。
劉夢夢大聲與剛剛守在門口的丫頭說:“快去弄幾塊糖來給阿歡的丈夫吃。”
安於夏和羅芷蘊的臉色都不好看,她們都明白劉夢夢心裏對餘歡的那點齟齬,可實際上這件事餘歡並沒有責任,餘歡不願嫁武大洪,劉夢夢願嫁,不願嫁的反而有了錯?況且打從餘歡三年前落戶元宵鎮開始她們幾個便一直交好,縱使有什麽不滿,也不該如此擺在臉上。
武大洪在眾人中年紀最長,“嘖”了一聲與劉夢夢道:“盡胡說!一個大男人吃什麽糖?快讓妹夫過來坐坐,我們說說話。”
劉夢夢似笑非笑地,“怎麽不吃?他們這樣的最喜歡吃糖。”說著問楚淮,“你說,你喜不喜歡吃糖?”
楚淮抿著唇不吭聲,可不難看出他十分意動,拿眼睛一個勁兒地瞅餘歡。
餘歡笑著問他:“想吃嗎?”
楚淮扭扭身體,“能吃嗎?”
餘歡想了想,“隻準吃一塊,晚上回去還要擦牙。”
楚淮立時笑咧了嘴,連忙點頭答應。
以前餘歡經常給他買糖吃,可有一回他吃疼了牙,餘歡就再沒給他買過,害他傷心好久,每天晚上都要敲一敲那顆讓他疼的牙齒,教訓它!
劉夢夢沒料到餘歡會是這種反應,就好像一拳打進棉花裏,悶得她胸口生疼。安於夏也微蹙著眉仔細看餘歡的神情,見她並沒有絲毫勉強,似乎根本不介意楚淮的短處暴露於人前,讓她越發迷惑。
羅芷蘊臉上掛不住,連忙說:“也給我幾塊,我也想吃呢!”
那丫頭憋著笑轉身去了,餘歡這才問楚淮,“想去那邊坐坐嗎?”
楚淮往武大洪那邊看了一眼,那三人都是笑嗬嗬的樣子,他也就朝他們笑,然後說:“我吃完糖就去。”
餘歡就先拉著楚淮坐到圓桌旁,問起姐妹們的近況。
幾個姐妹中劉夢夢嫁得最早,羅芷蘊和安於夏都是去年出嫁,其中安於夏嫁得最遠,她與劉舉言是指腹為婚,劉家家貧,遷往關內後才漸漸殷實起來,兩家那時雖然沒了聯係可劉家也沒有賴婚的想法,主動找上門來履行婚約,夫妻二人感情很是不錯。羅芷蘊與袁沐燃則十分有緣,那時袁沐燃尚在北關從軍,一次出營辦事偶然救下前往關邊探親的羅芷蘊,兩人在山裏困了兩天,出來各自稟明父母口頭訂下婚約,又趁探親休假時辦了親事,隨後袁沐燃跟著袁振將軍拔營西北,羅芷蘊不願與丈夫就此分離,連元宵鎮都沒回就千裏迢迢地一路跟隨過去,現在在西北一處小鎮落了腳。
隨後她們又問起楚淮,餘歡道:“他原是京城人,與我幼時訂親,後我家遭變流落關外,他也患了病,在京城治了五年也沒有痊愈的跡象,他父母已經去世,又不忍拖累兄弟,便來關外投奔我。”
這番話與劉夢夢的話沒有一點搭邊兒的地方,安於夏驚道:“原來你當初說早有婚約在身竟是真的?”
當年武大洪想娶餘歡,餘歡便是以已經定親為由推拒了。
餘歡笑道:“自然是真的。”
羅芷蘊卻是聽哭了,又不好意思當著眾人的麵擦眼淚,隻將頭扭到一側不停地眨眼,吸著鼻子說:“怎地好人不得好報?姐夫這樣周全的人物竟得了這樣的病!”
安於夏心裏也不好受,心中又很是佩服餘歡,餘歡家裏的困境她們都看在眼裏,但饒是如此,餘家還是認了這門親,並待這楚大郎十分真心。
餘歡聽到她的感慨頗為不好意思,“其實他以前不太好相處,現在這樣子我倒很喜歡。”
安於夏原本心裏還有唏噓,可見餘歡說得真心,心裏那些感慨便消散不少。說起來,幾個姐妹性子各不相同,她是比較心高氣傲的一個,當年若是真與劉家聯係不上,她寧可遁入空門也絕不留在家裏受人指點;羅芷蘊天真單純,什麽事都掛在臉上;劉夢夢雖喜歡攀比,但嘴硬心軟,心地總是不壞,就是對餘歡這道坎過不來,其實劉夢夢是在埋怨武大洪,可又不敢朝武大洪發脾氣,便隻能把氣撒在餘歡身上;而餘歡,是她最看不明白的人。
餘歡很穩,穩到她都不明白餘歡的底氣何來,明明是最貧苦的出身,可不管站在誰的身邊,哪怕麵對鎮上首富武大洪,她都不會有半分怯懦,明明還是個小姑娘,可卻比她這幾年見到的所謂“貴人”更加能定人心神,那種感覺並非靠衣著打扮、金銀首飾堆砌而來,而是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一種氣勢,就像現在,餘歡明明穿著最不起眼的粗布衣裳,帶著神誌不清的丈夫,坐在這裏卻比在場的任何一人更加隨意自在,不覺間便能成為人群中的焦點。
羅芷蘊見餘歡語出真心也鬆了口氣,拉著餘歡說起許多往年的事,又笑道:“你和餘叔的性子我都喜歡,我爹說你們家以前一定是很了不得的人家。”
安於夏微哂,羅芷蘊的父親是行伍出身,早年走過不少地方,見識自然不淺,隻是這種議論旁人的話家裏私下說說就罷了,也隻有羅芷蘊會不管不顧地當麵說出來。不過想想,這話卻也不錯。
想當年餘歡父女初來元宵鎮時落魄得沒有片瓦遮頂,可也不見他們愁,父女兩個在大樹底下也能對付一宿,早上起來後照樣耍貧鬥嘴,沒有一點煩心的模樣,旁人問起隻說是家裏遭了變故隻剩他們父女兩個,後來鎮民們看他們可憐,就給他們指點了現在的居處,那裏原住著一個無兒無女的老太太,病了許久,他們給老太太伺候終老,又發了喪,最後名正言順地繼承了那個小破院子。
雖是落魄,可底蘊一直存在。
餘歡聽了這些跟著笑了半天,那時她和餘潭每天慶幸自己保住了小命,貪了那些銀子還能活著喘氣兒已經是件天大喜事了,他們當然開心。
不過這事沒法解釋,要不暴露了餘潭老貪官的真麵目惹來人人喊打那就十分不美了。
她們在這說得熱鬧,劉夢夢一直等著丫頭取糖來呢,結果一直都不來,而餘歡解釋了楚淮的來曆聽著又很是惹人同情,嘲笑取樂什麽的也變得不太好玩了。
好不容易丫頭終於把糖取了回來,劉夢夢卻失了興致,坐在一旁生悶氣,沒再言語刻薄。她消停了,憋了半天的紅綃冷哼一聲,指著那成塊的蜂蜜糖道:“這是什麽肮髒東西,也敢拿來待客!”
那蜂蜜糖是土製的,模樣自然不好看,不過味道不錯,隔著老遠都能聞到濃濃的蜜糖香,楚淮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可紅綃攔著他不讓他吃,更拉著他站起身來,與餘歡道:“你往後交朋友時也得挑選挑選,這樣的寒酸的破落戶,待客連道正經的吃食都拿不出來,剛聽門口的婆子說什麽燒雞燜肘子,盡是這些粗鄙的吃食,王……哥哥怎麽吃得下?便是不說哥哥,你也是大門戶出來的,竟也忍得?”說完拿起跟前的茶杯往桌子中間狠狠一頓,“你瞧這茶,也不知是哪年的陳茶,又苦又澀,洗腳都嫌茶沫子刺人!”
紅綃這絕對是憋著了,剛才她一直忍著就是為現在痛快痛快,順便就著引子訓一訓餘歡,這番話說完簡直讓她身心通泰,看劉夢夢都順眼不少。
滿屋子的人都被她驚著了,那邊武大洪的茶水喝到一半,含在嘴裏那半口茶也不知該咽了好還是吐了好。
劉夢夢拍案而起,“你再說一遍!”
餘歡在旁聽著覺得她這話看起來有氣勢可不好收尾,萬一人家真的再說一遍,那怎麽辦?
果然紅綃不是那種有眼力知好歹的人,果然又說了一遍,再高揚下頷,無比鄙視地說:“也是,這樣窮鄉僻壤的地方見過什麽好東西?喝一回西湖龍井都覺得喝到神仙水了,知道一盞茶裏有多少講究?知道用什麽水、用什麽盞、燒得幾分開衝得幾分滿?一群土麅子!”
她這話卻是把全屋的人都罵了進去,不僅劉夢夢武大洪臉色難看,就連安於夏等人都默默放下了茶碗。
劉夢夢氣得渾身發抖,可一看紅綃就是個牙尖嘴利的不好招惹,她便扭頭瞪視餘歡,“你帶來的都是什麽人?成心找不自在是嗎?我們可真是不如你們這大門大戶出來的!不知道你們早上喝了幾碗粥,吃了幾碟鹹菜!”
劉夢夢說得也不好聽,安於夏擔心傷了姐妹和氣,忙道:“幾句玩笑的事情不必這麽當真,我從關內帶了些特產,不如我們一同去看看。”
餘歡歉然地朝她們道:“她當初和大郎遭了傳染一起害病,留了點病根。”
紅綃立時柳眉倒豎,“誰有病?”
餘歡連忙安撫,“你沒病,大郎有病。”
劉夢夢格外驚恐地問:“這病能傳染?”
餘歡歎了一聲,“平常沒事,惹急了咬著人就傳染。”
劉夢夢“騰”地起身遠遠避開,看著紅綃的目光都帶著恐懼,紅綃氣得將要吐血,又恨餘歡不識好歹,袖子一甩就往外走,“誰稀罕在你們這破地方待著!”
餘歡也不攔她,等她走出去後與眾人道:“她就是性子急些,我代她給大家賠個不是。”
眾人此時也聽出紅綃大概沒病,那咬人傳染的話不能當真。
芷蘊不高興地道:“要不是夢夢姐存心捉弄餘家姐夫,她也不會那麽說。”
劉夢夢麵色疾麵!正要開口卻被那邊的武大洪攔下,“她也是小孩子脾氣,大家別跟她一般見識。”說完又叫楚淮,“妹夫過這邊來坐。”
楚淮舔著糖認真地說:“我不叫妹夫,我叫大郎。”
武大洪忍著笑朝他招手,“大郎過來。”
楚淮就走過去,依著他們的樣子板板正正地坐下,隻是嘴邊還沾著糖漬,看起來有些滑稽。
武大洪笑得和善,讓下人又端來好些小點心給楚淮吃,吃得楚淮雙眼放光,嘴裏含著糕點對他說:“你真是好人!”
武大洪笑著問:“剛剛聽那位姑娘說你以前住在京城,想必也是大戶人家,不知以前是做什麽的?”
楚淮沒太聽懂,“平時就是吃飯、睡覺、玩,還能和天仙姐姐說話。”
武大洪頗感興趣,“天仙姐姐是誰?”
楚淮笑得很不好意思,“是個很漂亮很漂亮的人,她常常會去看我。”
武大洪有意瞥了餘歡一眼,“不是你的妻子?”
楚淮搖搖頭,“不是小媳婦,她比小媳婦好看很多。”
這話傳到餘歡那邊去,劉夢夢哧笑不已,“他都這樣了還有那些個花花心思?”
餘歡難得以垂了眼不正麵看她。
羅芷蘊連連向袁沐燃打眼色,讓他製止武大洪再問這種事,袁沐燃尷尬得很,半天才插得上嘴,“不知道京城有什麽好玩的?”
楚淮想了一會,扳著手指頭說,“能玩牛、玩馬,還能玩橋。”
這回連看起來儒雅穩重的劉舉言都疑惑了,玩牛玩馬他還能勉強理解,“什麽是玩橋?”
楚淮鮮少遇到這種旁人都圍著他聽他說話的時候,心裏高興得很,馬上起身趴到地上,直挺挺地一動不動,等了一會見沒人踩他,他大聲說:“快上橋啊!”
劉舉言尷尬得說不出話來,袁沐燃也後悔自己問錯了問題,隻有武大洪暗中笑得肚痛,表麵上還似不解地問:“那又什麽是玩牛、玩馬?”
楚淮便四肢著地在地上爬了一圈,嘴裏“哞哞”地叫著,“這是牛。”還待要表演馬的時候,武大洪終是沒忍住笑出聲來,那邊劉夢夢更是笑得抱住了肚子,口中連道:“怎麽傻成這樣!”
楚淮雖然神誌不清,可“傻”還是聽得懂的,看著武大洪和劉夢夢笑得流淚,其他人都轉頭避而不看他,心中約麽明白自己做錯了事,可到底錯在哪裏又說不清楚,連忙看向餘歡,眼睛裏帶了些恐慌。
餘歡沒有理會旁人,走到楚淮身邊蹲下去,問他:“好玩嗎?”
楚淮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點頭。
餘歡伸手摸摸他的頭朝他笑笑,“好玩就再玩一會,不過待會記得到我這裏擦擦手,我們還得吃飯呢。”
楚淮點了點頭,可心裏一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以前許多跟福總管一樣的人讓他當牛當馬又騎他的時候,他還蠻開心的。
楚淮最終站了起來,伸出手去讓餘歡給他擦手。
武大洪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再看餘歡心裏那點氣也撒盡了,好不憐惜地道:“你說說你這是何苦,跟著他你這輩子都毀了,你帶著他隻會惹人笑話。”
餘歡背對著武大洪,對他的話沒有一點反應,楚淮卻是聽懂了,心裏不由更慌,緊緊地抓住餘歡的手,想大聲地反駁這些人,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劉舉言和袁沐燃連忙說些旁的打圓場,雖然還沒人提剛才的事情,可那種刻意回避的感覺深深地印在了楚淮心裏,他又急又氣,想告訴他們自己可以保護小媳婦,可這句話被劉夢夢的笑聲和武大洪的蔑視哽在嗓子裏,他說不出話,在他的記憶裏,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希望這些人閉嘴,他隨便他們怎麽說,他也不怕被人取笑,可是……可是……可是他們不能笑話小媳婦!
他的腦子裏不斷地想著這句話,可劉夢夢刺耳的笑聲將他緊緊圍繞,整個世界都變作了那極為討厭的笑聲,他說不出話,透不過氣,他緊緊地抓著胸前的衣服急得快哭出來,他不想這樣!可他該怎麽辦?
就在他極為混亂的時候,一道冷厲的聲音驟然傳來,“你明白你有多麽沒用了麽!”
這是他最討厭恐怖的聲音,可此時他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苦苦地向那大惡人哀求著,“快幫幫我!”
那大惡人低低地笑出聲來,那聲音低沉和緩,出奇地好聽,大惡人低聲說:“我自然會幫你,你現在將頭上的護額取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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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好長啊^_^又有客串出現啦,袁沐然由書友ylould客串~~~沒有出現的妹子們不要著急,還有很多角色沒有出現,不過不能保證個個都是台詞很多的,大家見諒~
感謝孟小離mm送來的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