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詔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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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瞧著馬上要碰到自己臉上的茶盞,唇角隱含的笑容越濃,李冥銳的言行讓他一掃方才的鬱悶!
“這杯茶……”
皇帝的手輕輕放在茶盞上,似接下非接下,“李冥銳,你可知燕國公給朕上過乞骸骨的折子?”
“臣不知。”李冥銳的腦袋抵著胸膛,舉著茶盞的動作僵硬了一些,“臣原打算在科舉後將父母的靈柩安葬回祖墳,這也是他們最後的遺願。”
皇帝眸色深諳了幾分,“你爹……你同你爹倒是不大一樣,他呢,是什麽都不肯說,外人都說你爹為了銀子犧牲了仕途,可朕曉得,你爹是真的不知道。他被先帝給……罷了,罷了,先帝也是無法,誰讓他更偏疼如今的齊王?”
眸子一絲的羨慕閃過,皇帝急於證明自己,未嚐不是做給先帝看的。
“皇上聖明,臣隻知曉臣兒時過得很苦,說不上鑿牆壁借光,可為了讀書向學,臣那些年過得很不容易。”
李冥銳不怕皇上知曉他窮苦的過去,也不覺得有什麽丟人的,他就是在窮苦的環境中長大的,好多人比他過得還苦,他幼時的經曆不值得同情。
如果沒有遇到寧欣,沒有她激發起自己骨子裏的韌性和聰明勁兒,李冥銳甚至不知他現在再何處?
可以肯定一點,沒有寧欣,就沒有現在的李冥銳!
皇帝問道:“如果,朕將燕國公府的丹書鐵券交給你,李冥銳,朕隻讓你在這屆恩科上閉嘴,你可做得到?”
燕國公早有意立李冥銳為世子,他若是再能從皇帝手中奪回被拿走的但書鐵券,李冥銳的世子位置可以說是板上釘釘的。
同時作為開國第一公府,李冥銳會有很遠大的前途。
皇帝給李冥銳的這份榮寵,比他中狀元還要大。
大唐每三年都是有一個狀元,數十年積攢下來,狀元也就不稀奇了。
可燕國公……從開國起就隻有一位。
孰重孰輕,誰都會算。
皇帝慢悠悠的從李冥銳手中接過茶盞,“你若是領旨,這杯茶朕也喝了,朕認下你這個學生!”
又多了一道天子門生的砝碼……這回連傻子都曉得怎麽選。
李冥銳磕頭道:“臣不敢領命,臣進宮來隻是為了同窗,並非為了臣將來的仕途,臣對君以誠……”
皇帝和熙的麵色變得猙獰,手中的茶盞甩到李冥銳身上,怒道:“蠢材!”
“臣萬死。”
“李冥銳,你真當朕不敢辦你?”
“率土之濱莫非王土,率土之民莫非王臣。”
“好!”
皇帝冷笑道:“來人,把李冥銳給朕關到天牢裏去,你什麽時候想明白,朕什麽時候再放你出來!”
“回皇上,臣能不能不去天牢?”
李冥銳抬起腦袋,大大的黑瞳多了請求,身上凜然正氣不改,“臣來見陛下,見恩師,並非為了在仕林中邀名,臣若是入了天牢必然有很多人看望臣,臣明明隻是同陛下申訴兩句而已,臣不願意做沽名釣譽之徒,臣也不想借著勸諫陛下贏得天下學子們的尊重。”
“你……”
皇帝這回是真被李冥銳刺激到了,手指點著他,恨其不爭的說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他把李冥銳關進天牢就是讓李冥銳去刷仕林聲望的。
“臣不願意!”
“好,你不願意!那朕將你關進五城兵馬司?交給中軍提督?”皇帝冷笑的麵對李冥銳,“朕知他甚深,你在貢院不給他麵子,你還想活著從五城兵馬司出去?”
李冥銳一本正經的說道:“陛下讓臣活,誰能讓臣死?中軍都督也是陛下的臣子,他自是唯陛下的命令是從。”
“你怎麽知曉朕會讓你活?你不知好歹,朕氣惱得緊。”
皇帝麵容更為冷峻,恨不得就此剝了李冥銳的皮。
李冥銳磕頭道:“臣知曉陛下是有德明君,亦是一位慈愛愛護弟子的老師,因此臣才敢入宮……臣的膽子是陛下給的。”
“滾去錦衣近衛的詔獄!”
皇帝一甩龍袍,哼道:“馬公公,你親自送他去。”
“遵旨!”
“謝主隆恩。”
李冥銳和馬總管退出皇帝寢宮,他們兩個一前一後再一次走在皇宮的甬道上。
馬公公瞄著前麵的李冥銳怔怔的出神,這小子哪一點像是李四郎的兒子?狡猾暫且不提,怎麽多了一種清貴讀書人的‘虛偽’?
勳貴和清貴是兩條永遠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線,李冥銳既有勳貴的身份,又有清貴讀書人的‘清高’,他到底是誰教出來的?
李冥銳這番同皇上的奏對實在是恰到好處,分毫不差!
麵子裏子全賺到了,如果不是對李冥銳知之甚深,馬公公還以為是哪個官場老狐狸披著李冥銳的皮呢。
“李公子……”
馬公公快跑兩步,忍不住的低聲詢問:“你的老師是?”
“皇上啊。”
“我問得是你授業恩師……你是誰調教出來的?”
李冥銳被他問糊塗了,撓了撓腦袋,”我倒是挺敬佩寧三元的,可惜無緣得見,不過好在我得了寧三元的手稿,我敬寧三元為師,為……父。”
嶽父也是父親嘛。
“寧三元?倒也說得通,那可真是個驚才絕豔的第一聰明人,可惜啊,怎麽就殉了國……”
馬公公停住口,這話是不能說的,對寧三元殉國的原因,很多人都想不明白。
以寧三元往日的聰明勁兒竟然熱血的殉國了?當時消息傳回京城時,驚呆了一眾人的眼球……先帝也拿不準他的用意,如此才很少提寧三元的事兒。
“詔獄很少關人,不過,詔獄條件不錯。”
馬公公安慰李冥銳,“等皇上氣過這一陣,就能放你出來了,詔獄條件比天牢,比五城兵馬司的牢房都要強,謝大人是幫過錦衣近衛辦事,但他可得罪不起錦衣近衛的統領。”
錦衣近衛的這任統領宇文大人是個有趣的人,得罪人的事情都讓謝大人辦了,宇文大人也是所有錦衣近衛統領中名聲最好的一個,無論是在勳貴中,還是文臣中,即便在百姓中他的人緣都不錯。
當然他的好人緣也是謝大人的凶狠陰毒換來的。
從開國到現在,曆代錦衣近衛統領的結果都不好。不是被皇上平民憤的殺了,就是被流放邊疆酷寒之地,宇文統領如今在善終的道路上走得很踏實……
李冥銳尷尬的笑道:“馬公公,我有個問題請教。”
“什麽?”
“能去詔獄的人是不是很少啊?”
“這倒是,詔獄不像是天牢和五城兵馬司的衙門,能疏通錦衣近衛的人不多。”
李冥銳憨厚的一笑,“果然,事先得到資料是有用的。”
“喂,你不會是故意讓皇上將你關進詔獄的吧?你真不是為了刷聲望?”
馬公公腦子有點轉不過來了,怎麽感覺跟不上李冥銳的思路呢?
李冥銳眨了眨純良的眸子,“我用得上刷聲望麽?公道自在人心,太刻意了反而不好,該是我的,你認為別人能搶去?”
馬公公點點頭,這倒也是,憑著李冥銳今日所作所為,他便是不爭,最大的好處也會落在他身上去。
爭了反而讓旁人看輕了他,馬公公打量著李冥銳,是該說他聰明呢,還是歪打正著?
還是說他聰明吧,旁人不服氣的也試試啊。
他們過不了皇上挖得坑。
馬公公突然靈光一閃,失聲道:“你去詔獄不會是為了避清淨吧?”
“嘿嘿,嘿嘿,佛曰不可說。”
李冥銳拱了拱手,學著戒色小和尚的做派,寶相莊嚴,“佛曰,不可說。”
馬公公癡呆了一會,想來李冥銳不用自己再關照他了。
李冥銳平平安安的走出宮門,宮外的舉子們爆發了極大的歡呼聲,他們齊齊的躬身迎接英雄歸來,“李兄安好!”
圍觀的百姓一樣對李冥銳懷有很大的敬意,紛紛翹起大拇指,“真漢子!”
跪在宮門口請命的大臣們,一個個臉色比較精彩,他們跪得雙膝發麻,到底為哪般?怎麽好處成了李冥銳的了?
李冥銳同舉子們麵對著拱手行禮,謙遜的說道:“皇恩浩蕩不曾怪罪我的妄言,諸位同窗……我依然盡了全力但功敗垂成,不敢得諸位稱讚。當今陛下為聖主明君,必然不會看著禮數崩壞,還請諸君努力。”
他重重的一躬到地,隨後跟著馬公公飄然而去。
一陣陣的秋風吹過,顯得李冥銳很是孤單悲涼,當他挺拔決然的身影消失在眾人眼前後,舉子們再一次爆發了,“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
首輔搖了搖頭,嘴唇微動,“李冥銳……不可再忽視他。”
皇宮中,賢妃見時候差不多了,大臣,勳貴等等勸試過了,他們都不能讓皇上改變暫停科舉的命令,此時該她出馬得利。
賢妃收拾停當,坐在青雀轎輦中趕去皇上寢宮,她唇角高高的翹起,思量著一會該怎麽勸陛下,怎麽個作態,怎麽個動作……怎麽讓天下讀書人知曉,賢妃她為了讀書人苦勸皇帝……
讀書人一向要臉麵,既然賢妃對他們有恩,將來他們自然會少提幾句賢妃的出身。
“皇上冊為我賢妃,這個賢字會印在本宮的骨子裏,亦會讓天下人看明白,本宮配得上賢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