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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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郎呼嚕呼嚕,把一碗米粥吞食進肚,破舊的瓷碗被舔舐的光可鑒人,才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
    秦亞茹用的粟米,把麩皮都曬了出去,難得的柔滑細膩,在這個時代,也隻有地主人家能這般吃,放在普通人家,敢這般做飯的新婦,肯定要被婆家叱責。
    “再吃一碗。”
    亞茹又給大郎舀了一碗粥,大郎嚇了一跳,連忙捂住碗沿,猛地搖頭:“夠了,夠了,娘,我吃得好飽。”
    瞧他的臉色,似乎多吃一碗飯便是犯了天大的罪過,秦亞茹抿了抿嘴,也不深勸,母子兩個收拾好碗筷,把剩下的米粥用陶瓷罐子裝好,小心擱在水甕裏,用冷水冰起,大郎還一個勁地咕噥,似是對娘親不知道節約糧食有些許不安。
    吃完飯,大郎像往常一樣,乖乖地坐到書桌前描紅。
    亞茹看了幾眼,小孩子才啟蒙,寫的字當然算不上好,軟趴趴的毫無力道,但他認認真真,小臉繃得直直的,顯見是極為上心。
    尋常三四歲的孩子正是貓厭狗嫌的時候,哪會如此聽話懂事,秦亞茹歎息,心裏對兒子那一丁點兒芥蒂,頓時消失無蹤,其實,哪裏能怪孩子?還不是她的罪過。
    當年大郎懵懵懂懂,哭喊著不肯離開娘親,是自己硬著心腸把他交給了他爹和郡主,到了郡主府,也是三天兩頭要找娘親,奈何身在人家的地盤,母子倆想見一麵,又怎麽可能?
    他年紀那般小,不大記事也正常,一年又一年,那郡主本就溫柔可親會籠絡人,待大郎猶如己出,哪有養不熟孩子的道理。
    到最後,他隻記得自己所謂的親娘是爹爹的一個妾侍,自己自幼記在嫡母名下,就是嫡母的兒子,不可和小娘太過親近,這是禮數,否則便有逾矩之嫌!
    這輩子,若是大郎自己不想要那個爹,她總歸是要傾盡全力,好好教導兒子,再不犯上輩子的錯。
    秦亞茹呆愣了半晌,咬牙盤算賺錢的法子,想養兒子,想給爹爹平反,想過好的生活,哪一樣不要錢?
    過去她一個帶著孩子的孤身女人,賺錢談何容易?也不過是養些雞鴨,攢雞蛋鴨蛋賣出去,再接一些縫縫補補的活兒,加上地租,才勉強把肚子填個半飽。
    秦亞茹蹙眉,若她沒有記錯,來年旱澇齊來,土地裏的吃食是指望不上。
    這輩子,別說她不想再去做過於勞累的活兒,把自己熬得不成人形,便是真去做,又能賺幾個大錢?
    攢錢不過開源節流罷了。
    節流絕不可能,不光不能節,還要改善改善生活。
    秦亞茹撐著胳膊,趴在窗前,眯著眼看外麵的青山綠水,她在二十一世紀,固然有時候跟著高楓自己找苦吃,可平日裏生活品質絕對是一流,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用最好的,住最好的,如今重生回來,這生活品質,就算是不能和未來相比,好歹也要差不多才是,隔三差五的能給大郎買點兒肉吃,這好歹得能保證吧?
    其實仔細想想,現在的秦亞茹並不是以前的那個,不缺少賺錢的手段,她雖然是學法醫的,可因為對那個陌生的世界十分好奇,對那些化學物理之類的學科還算知道一些,甚至閑來無事,自己燒個玻璃,做做瓷器,偶爾弄出一桶烈酒藥酒,讓高楓解饞養身,都是常事。
    當然,如今玻璃其實不稀奇,藥玉已是極常見,玻璃器皿根本都普及了,指望著一隻玻璃杯換來巨款,那絕不可能!
    但這生意也不是完全做不得,至少如今這技術還隻是保留在一小部分人手裏,玻璃又成本低廉,還是有操作的餘地。
    而且,她的老本行是大夫,治病救人,也是謀生的手段。
    可現在家徒四壁,第一桶金實在不好賺,再者,她和那位郡馬爺撇開關係之前,也不能太高調,以免節外生枝。
    隻是,北宋雖是商業發達,並不大抑製經常,對商人子弟參加科舉,也並無限製,隻要不參加商會,不‘行籍’即可,可到底士農工商的觀念根深蒂固,要真一門心思經商,怕是要讓人看不起,她一個女人,名聲重要,這等事,自己怕是不好出頭,得找信得過的人才行!
    秦亞茹盤算了許久,隨即啞然,這些慢慢計劃不遲,如今還是琢磨琢磨怎麽不顯山不露水地賺一筆小錢,好歹使得吃喝不愁。
    “還說要收集古代名士的字畫墨寶,古董文玩,回去之後大賺一筆呢,不努力怎行?”秦亞茹展眉一笑,愁苦一掃而空,那張豔若桃李的臉,頓時更增了幾分光彩,大郎偶爾抬頭瞧見,不由瞠目——鎖柱哥還說梅姐姐是均州最好看的小娘子,自家娘親,明明要比她好看的多!
    以前秦亞茹總是愁眉苦臉,便是有十分顏色,也顯不出三分,大郎還是小孩子,小孩子最敏感,感受到娘親身上的抑鬱,自然而然心裏不舒服,便是與秦亞茹天然親密,也很難特別的親近。
    當他親爹出現,溫文爾雅,英俊瀟灑,符合小男孩兒心中的父親那偉岸的形象,大郎又是從小就聽著陳五郎的好話長大的,周圍人都說他爹才高八鬥,將來能做大官,要接他去享福,如今果然如此,即使他從未見過這個爹,也不免多了幾分孺慕。
    “秦娘子,在家嗎?”
    秦亞茹正想找張紙,把心裏所想列一個計劃,便聽門口傳來一個很細微的叫聲,那聲音極輕,似乎帶著一種驚懼感。
    亞茹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這像是周二郎家的大女兒招娣,連忙起身出門,以免擾了大郎練字,應了句:“招娣?”
    外麵安靜了片刻,就在秦亞茹覺得,招娣大概是以為家裏沒人,已經離去的時候,籬笆外麵悄悄探出個身影。
    那是個十六七歲的姑娘,容貌也隻是清秀,眉眼間帶著一絲少女特有的羞怯,頭發黑亮,垂著眼睛,到顯得靦腆害羞。